75 柒伍 如僖计（三）（1 / 1）
柒伍如僖计（三）
“皇上。”似玉款款走来，裙角迤逦于地，沉沉发鬓之上钗光闪耀，只是在那面容之上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抑郁之色。
皇帝面色依旧蜡黄，不过从他说话的感觉上来看，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似玉，你来了。”
似玉轻轻一笑，走至龙榻之侧坐下，然后端起身旁桌上的碗，拿起碗内的银勺，在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小勺来，送至了皇帝的唇边。
皇帝微微张口，咽了下去，随后凝视着满脸愁色的似玉，道：“朕知道你在发愁什么。”
“哦？那皇上便说一说，似玉在愁苦什么。”似玉微笑，星眸一转，道。
“呵，莫非你觉得朕什么都不知道？”皇帝眯着眼，别有深意的道，“朕知道你和老三不和。老三若是登基，必会对你不利。你在担心这个。”
“皇上知道了又能怎样？”似玉轻笑。
皇帝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细细抚摸着，道：“若是你能……你能除掉皇后，我便让你当皇后。老三登基了，你便是太后，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似玉愕然，一双美眸内满是不可思议。
皇帝轻轻扯了扯唇角，收回了手，之后阖目，似是小憩。
他……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有过什么样的事，使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皇后如此仇恨，甚至起了杀心？
杀了皇后，她就是皇后。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
似玉默默起身，向着宫门走去。
要杀了闾丘氏。
……
水面之上，波光粼粼。青山映于池中，满池碧光。
“你说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白草坐在船上，轻轻依靠在竹仙官——她最宠爱的男宠身上，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嫁给那个顾大白？哼。我还以为他早就不管我了呢。”
“公主难得以为这是皇上对公主的关心吗？”竹仙官微微扯唇，略带讽刺的一笑，“他这样做，首先是警告李如殷。李如殷痴迷顾如花，即使那个女人死了仍念念不忘，皇上一直担心他因此而对顾家重又重用，所以要把你这个没有人敢要的公主嫁给顾大白，以此来告诉李如殷——要让顾家的人，都不好受！”
白草有些不悦，“把本公主嫁给了他，他倒是不好受了？”她语罢，自己又冷笑了一下，道：“倒也是，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娶我这样的公主？”
竹仙官望着她的眸子，淡淡道：“公主又想起他了吧。”
“他？哼。”白草冷笑一声，却不再说话。
“白色的草，世间罕有，一如公主你。红色的叶，却又总在秋时出现，来的太迟，一如李韦殷。”竹仙官道，“他确实很有才能。若是没有公主你，那现在李如殷的王位便不会来的像现在这般容易了。李韦殷，不可小觑。”
“你还不知道吧……”白草的手指玩弄着竹仙官的发丝，轻声道：“红叶他，已经主动投向李如殷了。两个人在李如殷的府上相谈甚欢，互相袒露心声，真是亲密。”
竹仙官道：“因为他无路可走了。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人朝臣支持，名声更是差的可以，如今只能投靠李如殷，竭力取得李如殷的信任，不然他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白草的眼神忽地茫然起来，“你说……是不是我误了他？”说罢，她自己又呵呵的笑起来，“本公主就是要误他！他能怎样？”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竹仙官瞬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一片湿润。
白草泪眼模糊，轻声向着竹仙官道：“仙官……再过七日，就是李如殷离京，前往柳州祭天的日子。过了那一日，我若没有死，那我就是本朝第一个女皇了。”她抬起头，凝视着竹仙官绝美的容颜，“倒时候，我一定封你做皇后。”
……
如花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面色哀伤的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见面。虽然与他不甚熟识，甚至他都不一定记得自己，但终归还是觉得世事弄人，一种伤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那个人，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阶下囚。
他从人群中缓缓走过，身带枷锁，蓬头垢面，完全没有当年的威严。
“我刚得到的京城的消息。”明颜表情沉静道，“秀嫔娘娘去了，因为难产，她的孩子被似玉所收养。韦嫔本来也足够风光，但却偏在此时被皇上发现了她与太子的偷情之事。”
“她……”如花难过的道。
“她死了。皇上赐了她一条白绫。”明颜红了眼。
如花默然。
明颜又道：“还有一件事。七日之后，三殿下会来柳州城里祭天。”
“他要来柳州？”如花睁大了双眼。
“是。还有几件事，与你都有关系。”明颜望着如花的眼眸，说道。
如花催促她，“快说，快说。”
“三殿下被立成太子了。还有……皇上下旨，命你哥哥与永怀公主成婚。”明颜小声道。
阿三他终是如愿以偿了……该为他开心的，不是吗？只是……
如花疑惑道：“永怀公主？”
“就是李荣惠。三殿下的同胞姐姐。”明颜解释道，“就是和李韦殷乱伦的那个养男宠的公主。”
永怀公主李荣惠，白草。
“皇上怎么能这么做？”如花不敢置信。他说过！他说过！会善待顾家的人！
果然，帝王的话不可信。他如今大约是以为她死了，所以便也顾不得与她许过的诺言了。真真令人寒心。
现在该怎么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哥哥的一生就被这样毁掉吗？
明颜又道：“你哥哥七日后也会来柳州城。他来护送三殿下祭天。”顿了顿，她略带自嘲的笑道，“你知道吗？每次我说起三殿下这个名字，心里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我总觉得是你抢走了他……”
如花愕然，正欲辩解，明颜摇了摇头，“后来便也想开了。我当时能有多喜欢他这个人呢？只不过是想要嫁个皇子，做王妃罢了。我出宫之后，曾听人家说你和三殿下的风流韵事，你可知我有多难受？不过……”
如花愣愣的看着她。
明颜淡淡的说道：“当年宴会上，我是故意抢走三殿下的花的。我知道他是抛给你的。我当年抢走阿三的花，不仅仅是因为我想当王妃，所以要抓住这个机会来表现自己，更是因为我当年嫉妒你，嫉妒你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
如花无措的道：“没关系……”
明颜笑了，“你果然还是那个儍如花。我都坦诚了，你却还没有意识到我心有多险恶。”
如花笑笑，“其实，从你在柳州城第一次见到我，和我提起阿三，我便相信你已不在意这事了，更何况后来你提起他用的都是‘三殿下’三个字，不是以前的‘阿三’了。算了，无论怎样，我们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不是吗？”
明颜看着她，良久，笑了，同时轻轻点点头。
“七日之后，你是不是打算做些什么？”明颜眨眨眼，一如当年那般笑容灿烂。
一如当年。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毕竟，什么事都发生过了。
……
五日之后，李如殷将启程去祭天，而皇后也会组织各宫妃子去福仪寺祈福，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宫中表面上一片平静，一如往常，实际却风潮暗涌。
“她见了你，却不认识你？”阿三略略诧异，向着小霜问道。
“是。不知她是真的忘了我，还是……”小霜表情冷淡，“她根本就不是似玉。”
阿三略略沉吟，“罢了，管她是谁，权当她是似玉好了。她让你去杀谁？”
“她让我去杀……闾丘皇后。”小霜擦着自己的剑，道。
阿三闻言，微微挑了挑左边的眉毛，笑道：“果然，我还道她近来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在谋划这件事。”
“可是……”小霜疑问道，“就算杀了闾丘皇后，又能怎样？又不一定就是她做皇后。”
阿三笑笑，道：“这很好猜。大约是父皇许了她什么承诺，如果她杀了闾丘氏，就让她做皇后。”
“哦？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情，皇帝怎的如此无情？”小霜漫不经心的问道。
“说来话长。”阿三长叹一声，显然是不愿提及此事，“我让你寻找如花，你有什么线索吗？”
“有。我们查到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阿三笑意加深了几分，“哦？是哪儿？”
“柳州城，牟千缎府上。”
“牟千缎？如花怎会与他有瓜葛？”阿三皱眉。
“因为牟千缎的夫人，郑明颜。”
阿三一愣。那不是他那成婚未遂的准三王妃吗？
“她怎么会……怎么会和牟千缎成亲？”阿三有些迷惑不解。
“这个还不清楚。我们还在查。”
阿三点点头，“查的详细一些。还有，最近宫里都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显得不太寻常。”小霜道。
“哼。他们还能闹出什么事？”阿三冷哼一声，道，“我离京这些日子，京中一出事，立刻向我报告。”
小霜漠然点头。
阿三这时忽地又嘿嘿的笑了起来，眉目间尽是喜色，“我终于要见到如花了。哼哼，这个小丫头，看我不好好□□她一番。“
小霜看着他傻笑的模样，面色不由一沉，道：“殿下，我还有些事没有说。”
“什么事？”阿三的表情严肃了些。
“有关于如花的……女儿。”小霜道，“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很多事情间接表明，那个女儿，是如花和李禛殷生的。”
阿三的面色骤然阴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