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伍贰 夺魁计（十）（1 / 1）
伍贰夺魁计（十）
这一夜又是雨夜。
还是在惠州城里。
虽然廉王叛乱之事早已解决，几个主犯，如廉王，郑岩，钟翦等都已押送至了京城，交给了在京的太子和老四处置，但，皇帝一行人仍然滞留在惠州城里，原因嘛……一是因为这皇帝要亲自监考今年的科举考试，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那个名叫庄孝蓉的歌女。
皇帝确实喜欢她，而且想要把她带回宫里，但是他要试试她，要确信她对自己是真心的，她的家世是清白的，不然决不能冒昧的带入宫内。
是为雨夜。
如花和阿三坐在床上，一起玩着扑克牌。
“耶！我又赢了！”如花把牌一扔，高兴的喊道。
“唉。”阿三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内心里窃喜的很，“好吧，爷再脱一件。”
如花打量着他，忽地抬手，阻拦住了他。
“怎么？不让我脱？”阿三挤眉弄眼道，“不让我脱的话那就你脱吧！”
如花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乱想！我是想说……天下雨了，冷。你别脱了。”
阿三闻言，目光愈发的柔和起来，心中一股暖意上涌。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如花，你真好。”
如花任他握着手，担忧道：“诶……你手好凉。”
“那你给我暖暖呗。”阿三把她的小手握的更紧了些。
如花笑了一下，头轻轻偏着，倚到了他坚实的肩膀上。阿三侧头看着她安详的表情，不禁莞尔，伸手扯过被子往她身上盖去。
“阿三……讲讲你的那些女人吧。”如花突然说。
阿三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咦？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啊。”如花冲他眨了眨眼，电力十足。
阿三看着她明亮澄澈的眸子，缓缓开了口，“我……我……我的第一个女人，比我大好多，是……是……”话到这里便停顿了，他的脸很红，似是有种羞耻的感觉。
“是谁？”如花挽住了他的胳膊。
“是……是我和姐姐的乳母。”阿三说。
“姐姐？是谁？”如花又问。
阿三表情有些疑惑，“哦？你不知道吗？是李荣惠啊。”
李李李……李荣惠？那不就是白草吗！
如花的表情有些惊异，“啊……怪不得你们那么像。”
“哦？哪里像？我觉得我们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阿三捏了捏她的脸。
“有啊有啊。你们都长得还不错，都一样自恋，偶尔目中无人，以自我为中心……”如花数落的滔滔不绝。
阿三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喂……爷有那么多毛病，你怎么还愿意嫁给爷？去找你的四四去吧！”说罢，他作势要掰开如花的手。
如花的神情淡淡的，“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要比和他在一起要开心啊。而且……大家都说……做相公的话，你比他好。”
阿三的动作停住了，眉梢带上了几许喜色，“咳咳。真的？”
“真的！”如花笑了。
阿三也笑了。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紧紧的扣住如花小巧的下巴，然后轻轻的将它抬起，微微撅起浅粉色泽的唇，作势就要吻了上去。
却听得如花道：“喂，那个乳母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乳母……乳母的事明儿说罢。”阿三强势的压倒了她，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在她腰际游走着，“咱俩先好好亲热亲热。赶明儿回了京城可就没这么多时间见面儿了。”
雨，还在下。
窄窄的小窗里传出了令人脸红的亲热声，混着雨声，声声入耳，入了站在门外的这个男人的耳里。
（好吧，我乱入一句——他们还没有ooxx呢！）
门外的这个男人，正是皇帝。
皇帝听着这亲热之声听得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人家是经历过如许多的风雨的人了，脸红？不可能！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把如花许给阿三真的是许对了，这不，连如花自己都说要比和老四在一起要开心呢。
开心……真是个陌生的词。他似乎从没有用这个词来形容过自己的心情。
和郑女儿在一起，他更多的是心痛和疲倦，纵使他是那么的爱她。
和顾似玉在一起，他更多的是欣赏和提防，纵使他是那么的怜惜她。
和韦嫔在一起，他更多的是迷恋和着迷，他依然是不开心。
他好像从没有开心过……哦，好像有。
是昨天。
昨天他和庄孝蓉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心情好像可以用开心这两个字来形容。
开心……皇帝细细琢磨着这两个看上去挺幼稚的字，忽地无声的笑了。
翌日。
雨过天晴。
鸟雀鸣唱，天朗气清。
如花站在楼上，扶着栏杆向下望去，街上人很少，对家的掌柜正在清扫着大街，还有阵阵诱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从斜对着的那家包子铺里飘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可以永远在这里住下去，永远都不再回那个可怕可怖的宫里去。
有一双手臂从身后伸出，缓缓圈住了她愈发纤细的腰身。
正是阿三。
如花佯嗔道：“快松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会说我们作风不好的。”
阿三轻笑，“如花，儍如花。”
如花侧过头，凝视着他。
曦光穿透过稀薄的云层，游走在他细致俊美的脸庞上，宛若是一只金色的画笔一样，细细的绘着，绘出了他总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绘出了他薄厚适宜的粉色的唇，绘出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阿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不喜欢你了。我觉得你总笑着，笑的又怪又坏，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可是……可是现在，我觉得你笑的好好看。”如花很认真的说道。
阿三并没有生气，他笑的更加畅快了几分，并将怀里的小丫头搂的更紧了几分，“笨蛋如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没注意你，后来注意上了你，却很是瞧不起你，觉得你又傻又笨又呆，根本入不了我的眼。可是……没想到……”他但笑，不语。
如花看向远处的城镇，喃喃道：“要是我们不是生活在皇宫里该有多好。我们可以永远在这里住下去，开一家客栈，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却有滋有味……”
阿三避而不答，只是玩笑道：“如花，你今年只有十五岁吧。果然，十五岁的小丫头长的最快。这腰越来越细了，这模样也越来越俏了，还有这胸……”他的手……
如花红着脸打掉了他的色手，“真讨厌！色鬼！”说罢，转身跑了。
阿三看着她下楼的背影，唇边的微笑渐渐凝住了，那笑容变得僵硬而苦涩。
对不起，如花。我不能离开皇宫。
我是男人，我有我要做的事。
一定要做的事。
一定要做成功的事。
再说皇帝。
他今天很早就离开了客栈，来到了庄孝蓉所在的妓院里。
依旧是香气缭绕，如梦似幻。
那长发过腰的女子就坐在他的对面，一袭长裙逶迤于地，环佩锒铛，肤凝如脂，目光如水，俨然是一个玉人。
皇帝小小抿了一口茶，目光却一直没有自她的身上移开过。
她没有韦溪美，也没有顾似玉聪慧，没有郑女儿大气，甚至都没有那个冷宫里的秀嫔有气质。
但是……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让他领会到开心。
皇帝放下茶杯，开了口：“对不起，孝蓉。”
庄孝蓉的微笑略微有些僵住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把你带走。”皇帝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唔？”庄孝蓉依然微笑着。
“我家里的妻子容不下你的。”
庄孝蓉不语。
“而且……呵，我是个无能之人，只会附庸风雅，写几个字，吟几首诗，不会武，也不会做生意，考了好几次科考都没中。我是个倒插门女婿，家里的夫人……唉，就甭提了。我家的钱财都被我老丈人管着……我……我实在是没法带你走。”
“无碍的。”她的声音很轻，细细听，好像在颤抖，“你以后若是还会路过惠州，记得来看我一眼就行了。”
皇帝故作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你等着，你等着。等我家里的那个女人死了，我就娶你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泪眼凝噎道：“好，好。我等你。”
“你能等我多久？”
“等到我死了，化成了灰……”她已说不下去了，拿着帕子掩住口鼻，嘤嘤的哭了起来。
皇帝装作悻悻的样子，收回了手，弱声道：“唉，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就我这副身子骨，肯定没我家夫人活的长久，你……你也不必等了。”
庄孝蓉闻言，抽泣着抬头看他，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等！”
“唉。你……你可有什么亲人？”
庄孝蓉凄惨一笑，“孝蓉命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都没了。”
“孝蓉，我马上就要走了。”皇帝站起了身，他表情哀苦，可是内心开心的很，没错，是开心。
庄孝蓉连忙擦了眼泪，“你……你快些走吧，莫误了行程。”
皇帝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帝刚走，一个小丫鬟便皱着眉，向着庄孝蓉道：“蓉姐姐，这人啊，一看就是个窝囊废。姐姐，那个秦家的二公子说要娶您做三姨奶奶，就差您一句话了。”
庄孝蓉却仍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丫鬟眼珠一转，继续道：“蓉姐姐，那秦二公子长的可不差，人品也不是特次，最主要的是……他们家多有钱啊！”
庄孝蓉不理她，重重叹了口气。
“姐姐……秦二你不喜欢，还有城东的白公子呢！人家可是有名的才子呢！他不是一直说要娶你么……”
庄孝蓉端起了茶杯，杯盖上鸾凤和鸣，美满至极。
“姐姐……还有那个戏班的老板，人多厚道啊……”
丫鬟话音未落，只听咣的一声，庄孝蓉手中的茶杯落了地。
她不由的吓了一跳，“姐姐……”
庄孝蓉起身，“环儿，别说了。我要等他的。”
也许会等几年，也许是十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更有可能是一辈子，不过，没关系，她既然决定等了，就会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