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1 / 1)
窗外夕阳残落,如同被鲜血浸染的天色渐渐暗淡,凝固在他的眼里,在那一层鲜艳的光芒之下满地桃花似乎变成了皑皑白雪,松软而冰冷,恰似桃花树下的女子此刻眼中的神色。
当秋风吹过,摇落无数桃花,每一朵都好像是她的眼泪,满是伤心和痛苦,而她只是默默看着,任心中翻腾无数回忆。只是站在她身边,只是远远看着她,他似乎就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感受,那些恨和痛,他都能感觉得到,他恨这些感觉,让他疯狂,让他也痛苦,那些他无力改变的事实和过去。他想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她可以依靠着他、让她的泪水流落在他的怀里...
可是当她转过头看他,那么冷漠的眼神划过,如同她锋利的剑锋刺穿他的心脏,他能看见自己的鲜血由夕阳一般的颜色,最后凝住,是漆黑的夜色...
“少爷、少爷?”侍墨叫不醒晨轩,于是轻轻推了推他。
“嗯?!”睁开眼,是另一个景象、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人是侍墨而不是凌烯,叹了口气,晨轩侧过头往出窗外,已是天已全暗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
晨轩无意思地点点头,神思依旧徘徊方才那个梦里,那个冷得叫他害怕的梦境,为何她的眼神这般冰冷?为何他没有走过去抱住她?为何又梦到她?
“少爷!”侍墨唤回晨轩再次飘离的神思,“少爷,你的信。”
晨轩接过信来,直觉告诉他这封没有署名的信出自风清玥,事实上他猜对了。
“谁送来的?”
“风清玥的贴身侍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墨看着自家少爷,心中甚是无奈,对于凌烯,他从未好感,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害人精,可是少爷偏偏就是喜欢,这是何道理?!是何道理呀?!
“下去吧。”侍墨不止一次在晨轩面前露出那样忧心的神色,晨轩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侍墨又一次带着不甘愿离开,将叹息留在门外。
晨轩拆了信,内容与他预想的所差无几,风清玥约他见面,或者说是约见他母亲封姒妍,正如他们的一月之约,如今正是时候。
晨轩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吧。
戌时,晨轩独自去到云来客栈,这个早已物是人非的地方,他查过,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除了老板换了一人,当然依旧还在宜王的掌控之下。风清玥挑这个地方当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另有所图,但是他究竟有何计策却是晨轩也猜想不到的,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进大堂,晨轩就看见了坐在最正中位子上的风清玥,身后站着流韵,手中拿着的是凌烯的流幻宝剑,一桌子好菜,一壶酒,两只杯子,两副碗筷,显然是在等他。
晨轩径直走过去,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喝尽了才开口说话,“别浪费时间了,风公子有话直说,有什么吩咐也一并说了吧。”
“没什么,不就是和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喝杯酒,然后一起会会故人嘛。”
晨轩点点头,似乎认为风清玥的话很应该似得。然后理所应当的拿起筷子开吃,偶尔用眼光瞟风清玥和流韵,再无话说。
这顿饭吃得一场安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静的气氛格外紧张。
风清玥和晨轩各怀心事,都只是动动筷子,喝酒比吃饭多得多,两人都难免揣测对方的心思,似乎都不大好过。眼神如刀,谁能看穿对方?
“走吧。”晨轩看着风清玥放下酒杯,忍不住催促。
风清玥点点头,流韵立即招来小二付清了帐,三人出了云来客栈,牵了自己的马匹,一同离开。
晨轩也不问风清玥究竟是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他可以可能,定不是带他去与凌烯会面,想来以风清玥物尽其用的个性,不好好利用他一把岂会甘心。
仔细想来,他似乎是太好欺负了,多少次任人摆布,多少次委屈求全,可是为何最后得来的总是得寸进尺?!为何他愿意如此?!为了一个不断欺骗他、不断利用他、不断威胁他的凌烯,这一切是太可笑了?还是太可悲了?
不光晨轩想不明白,风清玥也想不明白,看不懂自己也看不懂对方,甚至十多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初衷和目的,是他变了,还是整个世界都变了?
跟随着风清玥,他们到了城郊的一座小宅院,风清玥熟门熟路地将晨轩带了进去。
院内树竹成林,小桥流水,池水中游鱼可见,风景独好,全不似外头看来的又小又旧。沉默不语的三人缓步走入,耳边只有微风撩拨树枝叶的沙沙声,不过他们三人都非泛泛之辈,以他们耳力怎会听不出院内潜藏的人的吐息。
“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晨轩淡淡问道,语气中并没有焦躁不安。
“莫急,请宇文公子进屋坐吧。”风清玥推开大堂的门,堂上端坐着一位容貌姣好却神色憔悴的妇人。
那妇人见有人推门而入,站了起来,有些期盼、有些焦虑、有些害怕,见到他们之后,继而转为失落,口中喃喃,都是晨轩听不明白的话语。
“白夫人,”风清玥这样称呼那妇人,道,“抱歉让夫人久等了。”
“不久、不久,”白夫人带着怀疑与不解地问道,“是你捎信给我的?”
“正是。”
“那、那...悦歌呢?她,她来了吗?”白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流韵,神色中怀疑大过惊喜。
流韵依旧面无表情,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
风清玥微微一笑,道:“她现在无法抽身来此,便拖在下来接白夫人与她团聚。”
“是吗?”白夫人喃喃道,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晨轩一边看着,心里依旧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风清玥的用意了。
风清玥的笑容淡淡划过,他的栖凤剑霎那间出鞘,在他笑容消失的那一刻,他的剑已经指向了白夫人。
白夫人完全不像表面看来那般柔弱,甚至武功高强得叫晨轩咋舌,在风清玥的杀招之下,她从容闪避,丝毫不见怯色。
“风清玥,你小子武功不错啊,可惜尚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收起剑来,不然休怪我下手太重了。”白夫人脸上的神色早已不是刚才那副可怜的样子,那样的嚣张狠毒,让晨轩不经意要想起凌烯假扮的叶可情,当白夫人出手之时,晨轩更加震惊,她的身手正如叶可情一般毒辣,招式更是如出一辙,只是功力要更深得多了。
风清玥不急不燥,出手甚稳,一招一式都快如闪电,“风某有幸与御灵长公主交手,还请长公主多多赐教。”
御灵长公主?这...晨轩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才想起这御灵长公主乃是已亡文至国的最后一位长公主。据说这位长公主自小野心不小,能文能武,剑术精湛乃文至最后极为皇子都比不上的,是可惜错生做了公主而非皇子,不能继承大统,文至亡国之后,宜王派人将文至皇室皆擒回尚京,唯独少了这位长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随着风清玥渐渐露出败势,流韵抽出了流幻剑,却不上前助阵,这把剑之声只是信号,埋伏在府内的八个黑衣蒙面人瞬时围着大堂,仗剑而立。
“风清玥,你以为这种阴损的招数能对付得了我?想瓮中捉鳖也不看看清楚,这被困之兽究竟是谁?!”
那八人闻言突然拔剑而至,剑剑直指风清玥,危险至极。
就在晨轩犹豫着是否该出手之际,那八把锋利的宝剑突然偏了方向,齐齐刺向了长公主。
“是凌烯?!是她?!”长公主的声音开始颤抖,满心怒气沸腾而上,顿时杀气腾腾,“这个死丫头,她怎么敢!!”
“长公主怎么能没想到呢?你扮作白夫人的模样来此不就是为了见凌烯,杀了她,让她知道出卖你的结果嘛?如今长公主安排的人马早已被处理干净了,长公主可还有后招逃过此劫?”
大堂内一时间剑影飞闪、人影重重。
晨轩见机一把拉住身旁的流韵,拉着就施展了轻功往院外而去。
晨轩将她带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他也不辨方向,只往城外去了。
直到远离了那小院,出了城,到了城外荒野,晨轩才将马停下。
“回去吧。”
“烯儿...”
“回去吧。”
凌烯知道,这一张□□骗不了他多久,也料到了他会找个时机将她带走,只是她没料到再见到他,再一次与他同骑一匹马,对她来说居然是这么心痛难受。
“为何、为何要这样待我?”晨轩的声音就在耳畔,那么轻,就好像是她自己心里的声音一般难以抗拒,“为何要回去?你是要回去看什么?你明明就不想看到那些,为何要回去?!”
凌烯没有回答,她不敢也不能,被环抱在晨轩怀里,被他看穿心事,她的冷漠和狠心顿时就要崩溃,即使她不断告诫自己,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此时此刻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说不出,似乎时间已经停止,风歇了、云停了、一切都凝滞住了,而自己的心跳却强烈的好像地震,毁灭了她的世界,让她知道这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