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1 / 1)
回尚京的路途中,凌烯按风清玥的要求给一行人都易了容,其实他们只有三个人罢了,凌烯、风清玥和流韵,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流光,他一直都暗中保护着风清玥,若非十万火急的情况,他是绝不会现身的,除了风清玥本人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见过流光,连流韵也未曾见过,是个如同鬼魅一般的人,所以根本用不上易容。
也不知风清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自己骑马,让凌烯坐在马车内,由流韵驾车,如此除了休息用饭、下榻客栈,风清玥和凌烯之间都不会碰上面,本来就一直沉默的凌烯变得更加沉默了。只有风清玥知道,这样的沉默已经让他几乎抓狂了,他不得不刻意避开她,不然他会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愤怒与妒恨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平静地走了数日,终于风清玥心里的火山还是爆发了。
风清玥的性子极冷,如果说有什么事或者人能令他丧失冷静的话,那只有两件,第一件就是国仇家恨,那份刻在灵魂和骨血里的仇恨;另一件就是凌烯,在他面前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凌烯。
每一次,当他看着她,看着她细细把玩着那支断成两截的发簪的时候,看着她望着窗外出神发呆的时候,看着她无声叹息无泪却似哭泣的容颜的时候,他都如同周身被火似得,那种灼热的煎熬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凌烯又是一人独坐窗边,神思游离,手中的断钗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
风清玥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道:“不要再想他了,事已至此,为何还要再想他?”
凌烯抬头看了看他,又复低下头去,无语以对。
风清玥受够了她这样的反应,为何她似乎是永远看不见他的呢?!
“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死心?!”
凌烯被风清玥有些粗暴地抓着双臂硬是拉了起来。
“放开。”
“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未对他死心?”
“死心?”凌烯有些失笑地念着这两个字,茫然得看着手中的簪子。
风清玥无法忍耐,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簪子狠狠扔了出去,摔了个粉碎,“你要这样子多久?!为了他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如果说晨轩的霸道方式是痞子的无赖,那么风清玥则是野兽般的占有。
面对突然暴怒的风清玥,凌烯不知所措起来,她从未将这样的风清玥,甚至想都没想过,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风清玥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以为他对她的愤怒是因为无法掌控,但是他方才说,他为她心疼,是不是在告诉她,在他眼里她不仅是个利用工具、交易条件、合作伙伴,而且还是他所喜欢、甚至心爱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凌烯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那很疯狂,跟眼前的风清玥一样疯狂。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你根本不愿相信,不想懂?”风清玥自嘲的笑了笑。
凌烯愣了愣,道:“这样的话,你不该说出口,这个你在清楚不过了。”
“为了复仇、为了大业,一定要忘情弃爱,是吗?还是因为我爹的关系,我天生就得冷血无情?”
“你明知道帝王家本就是无情无义的,在阴谋诡计里,感情会影响判断,会是置人于死地的利器。”
“哈,原来你也知道呀,那么为何还要为他伤神难过?!为何还要念念不忘?!”
风清玥的质问是凌烯回答不了的,如果她知道为什么,又怎么如此放不下呢?
“我争不了这个天下,你不同,我不过是颗有价值的棋子,你却是弈棋的人,”凌烯的眼神又恢复了过去的犀利,冷冷道,“这局棋少了我这颗棋子不要紧,只要你足够冷静就该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把我带在身边已是危险,别再做蠢事了。”
风清玥看着她,心中动容,她是不是在担心他?是不是对他存有情谊?她是不是变回了过去的凌烯?
凌烯见他怒气已消,半推半劝地将他送出房间,“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关上房门,凌烯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怔怔看着碎落一地的发簪碎片,没有去捡,任由它们留在那里。
门外,风清玥傻傻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还能看见屋内凌烯的身影。
她说得不错,他可能真是做错了,他们是同一类人,心里都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所以心狠手辣,所以能操控全局,一旦这把刀子钝了、锈了、断了,那么他不仅会一事无成,还会送了性命。即使明白,但是他依旧不后悔为她犯错,如果连一个女人他都得不到、保护不了,那还妄论什么江山天下呢?!
风清玥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他的固执和他的冷酷一样,生来如此,他既然早已认定了凌烯,就算父亲不同意,他也不会屈服。
凌烯并不知道风清玥心里的想法,总以为他会有想明白的一天,可是她自己呢,不一样是想不明白嘛。
看着满地碎片,她已经麻木的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是痛是苦是伤了。
碎了就碎了吧,或者碎了更好,不要再有什么留恋了,不要再做什么幻想了,不要再想起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了...这样想着,泪却无意识地滚落,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也模糊了她所思所想的所有一切,看不清也想不起,就别犯傻了。
哭完了,哭累了,凌烯就这么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一再告诉自己要忘了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挣脱囚困她十数年的枷锁。
跟风清玥合作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她真的看明白了、想通透了,被人操纵着、胁迫着、没有自我的活了这么多年,最终能得什么呢?大仇要报,却不必将自己一生一世都赔进去。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王,是凌尉曦还是风清玥,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差别?说到底,她甚至更希望是风清玥得到天下,因为她恨凌尉曦,她的哥哥,那个抢走她身份、她的母亲、甚至生命的人,若不是为了保护凌尉曦,她又怎会身中剧毒、颠沛流离、与生母分离十多年,是宜王和洛邑皇室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是凌尉曦毁掉了她仅剩的幸福,宜王该死,凌尉曦也休想荣华富贵!
她一点一点将极乐门的势力分布告诉风清玥,一点一点将文至旧臣隐藏的军力分布告诉他,让风清玥慢慢侵蚀掉那些力量,慢慢接近姑姑的直系力量,在成鼎军队收拾掉锡镕反军之时,文至这方面的力量也会所剩无几,当然,她是有所保留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价值,她不会轻易相信风清玥,不管他是否真心爱她。到达尚京之后,朝廷内应该已经一片混乱了,她只要能亲手杀了宜王为父母报仇,便算大功告成了,至于这是不是在帮风清玥的忙,她不计较,最后风清玥要如何夺取天下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
风清玥锡镕一方的兵力并不足以与成鼎的军队抗衡,这才要利用晨轩的身份,引发成鼎皇室中的内部矛盾,所以他绝不会贸贸然出兵造反。
相对的,晨轩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必须在宜王和皇上的明争暗斗尚未伤及国本之前稳定局势,也就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在他抽身而出、全身而退之前,必须为他们其中一人彻底除去另一人。
谁心里没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呢,凌烯有,风清玥有,晨轩也有。
就在风清玥和凌烯赶往尚京城的时候,宜王派出的死士和尹峰也都在回程的途中,表面上一切自然平静,暗地里有权有势的朝臣、皇亲都各自用各自的手段买通消息,随时准备做墙头草,见风使舵。
晨轩骑马,比凌烯坐马车脚程更快,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达了鲁城,一路直奔城中一间大宅院。
朱门高墙,门匾上金漆大字“刘府”,这宅院的主人是鲁城一个有名的茶叶商人刘裕,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岚。
晨轩刚到,府里就有仆人前来迎他,二话不说将他带进了岚的书房,岚早已等候多时了。
“来了,”岚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看晨轩,微笑道,“赶得这么急,先喝口茶吧。”
仆人送上香茗,立刻自觉自动地退了出去、带上门、全部离开了这个院子。
“岚...”
晨轩刚要开口,就被岚拦住,道:“晨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真的不希望这是你最后的决定。”
“一年之期已到,我想你不不需要再给我更多时间考虑了,况且现今的情况也没有余地让我再多做考虑了。”
岚摇摇头,露出惋惜的神色,道:“你真是像极了你爹...手札拿到了?”
“嗯。”
“我以为你看了手札会改变决定的。”
晨轩很平静,却显得有些惆怅,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岚叔,您还不了解我嘛,我是野惯了,受不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教条,怎么能负担起天下兴亡的大任呢?”
“哎,所以我才说你像极了你爹,明明才华过人、智谋不亚于任何人,本是济世之才,又难得有仁德宽厚之心,偏就是太过任性了,总是逼急了才肯动一下,实在是...哎。”
“岚叔,皇上很好啊,为何要大动干戈呢?”
岚苦笑着直摇头。为什么?这点晨轩可是明知故问呐。还能为什么,因为华圣帝是真正让岚心甘情愿臣服的帝王,因为晨轩不仅是华圣帝的亲生子,也是让岚极为偏爱的孩子,很久之前,他就一直认为晨轩有能力继承他父亲的大业,只可惜,他太像他父亲,个性太随和、太随性、太自由、太逍遥了,像一只鹏鸟,展翅于天空而不知疲倦、不愿归巢,天下之大,他是不愿被束缚的。
“好吧,随你吧,只是千万别后悔啊。”
“呵呵,我怎么会后悔呢。岚叔,皇上会让你满意的,你可以安心将环佩交与他。”
“是否要将环佩交给他,是否认可他,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哎,死小子,回京陪陪你娘吧,保护好自己。”
“是,我会的。”
岚叹了口气,“晨轶和侍墨已经抵达尚京了,休息一晚就去跟他们会合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