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1 / 1)
屋内一阵寂静,凭风清玥的耳力,自然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甚至他们的呼吸和叹息。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风清玥预料的那样,却是虽不中亦不远,他早料到宇文晨轩从凌烯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也猜到凌烯会有办法让他不再问下去,而且所用的方法一定是攻心为上,绝对不惜色相,不过,唯一出乎意料的,凌烯的真心,她居然会承认对宇文晨轩的感情,这跟自杀有多少差别,凌烯当然比风清玥更清楚。凌烯的身份和使命都不允许她和宇文晨轩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方才所言所行都是在自掘坟墓。若说这都是凌烯的演技,风清玥绝不会相信,她还太嫩了些,也太用心了点。
风清玥不由无声呲笑一下,此时此刻屋内该是一片幸福宁静了,可往后呢,他们能快活多久?凌烯能瞒多久?风清玥只要一想到真相揭破的那一刻,心里就很痛快,继而才发现他自己竟然会觉得胸口堵得慌,疙疙瘩瘩的,极度不畅快。
当初父王告诉他要好好利用凌烯的时候,风清玥不以为然,只是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即使他早已了解自己的婚姻必定不是由自己的喜好决定的,而是一场利益至上的交易,也打算顺着父王心意完成这场交易,谈不上愿意或不愿意,对他来说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并不重要,若是能讨父王欢心,他自然乐意为之。直到凌烯站在他面前,勇敢而镇定得不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他才对这场交易生出一些乐趣来。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的欲望,他想得到凌烯,她的人和她的心。两年前,当风清玥第一次见到凌烯的时候,他就知道。凌烯不仅是个美丽聪慧的女孩,拥有足以令男人沉迷的娇俏妍态,引发男人最本性的征服欲望;而且她的身份对风清玥来说极为有价值,得到她更胜于得到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
对于向来掌控大局的风清玥来说,现在宇文晨轩对凌烯的占有既是对他的挑战,让他跃跃欲试充满斗志,原本他并不急于得到凌烯,但是今日,却突然改变了心意,好像一头被惹火的狮子,绝不容许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前往庚城的日子里,风清玥看着宇文晨轩和凌烯之间点点滴滴表露出来的情谊,依旧保持着风度冷眼旁观,不急不躁也不插足其中,他有一种其他人难以拥有的自信和气度,总能以最冷静的方式看待一切,掌控一切。他绝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他只是看得比别人多一些,想得深一些罢了。
无论宇文晨轩或者凌烯在对方身上花费多少真情和心意,只要凌烯还是凌烯,最后都难免被事实所伤,经历一场难以挽救的毁灭。这怪不得任何人,只是他们自己泥足深陷,而风清玥则旁观者清,如同一局棋,谁能掌控全局不为其他任何事或人而妄动,那么自然能大杀四方,胜券在握。
夜幕沉沉,星如灯火,风声如同诗人的低声沉吟,让人不由如痴如醉地被夜色所迷。
在风清玥的大船上,宇文晨轩、凌烯和风清玥三人围坐在甲板上,一边赏月一边喝酒,正是良辰美景、醇酒佳肴,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凌烯从不曾坐着船,这样赏玩夜景,心中不由产生一些感叹。黑夜中,翻腾的河水也是黑色的,星月的倒影在河水中展开,变成另一张夜幕,波涛之中,明亮的星辰闪闪烁烁比起头顶上的一片夜色更有另一番生机和魅力,似真似幻似虚似实,叫人分辨不清亦不想分辨,只愿这样的水光夜色永远不要散去,只愿这如梦境一般的景色能将自己包裹其中,带人醉去、睡去。
宇文晨轩恍然道:“如此景致真叫人由衷赞叹呐,天地之间幻化无数,唯有此刻才叫人惊觉自己的渺小。”
风清玥道:“等到了黄河河道,宇文兄恐怕更要赞叹了。”
“哈哈,是嘛,若是如此那就更要好好看看了。”
“黄河河水涛涛,其中波澜壮阔是别他地方所看不到的,我本不是诗人,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此时正值汛期,黄河之水奔腾而去,可比其他时间更加壮丽...只是,却也是天灾呐,当疯狂的潮水如同猛兽一般袭击城镇村庄,破坏一切而去,宇文兄恐怕便会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
宇文晨轩没想到风清玥会忽然这么说,确实让他心中不免沉重,他淡然一笑:“风兄心怀天下,这份悲天悯人的胸襟晨轩自问不如,来,让小弟敬你这一杯。”
凌烯向风清玥投以一种暗藏玄机的眼神,他,风清玥,悲天悯人,真是难得,不知是真是假,或者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两年前和两年后,风清玥的外貌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一副温润如玉的淡定,却让凌烯感觉更加深沉、更加内敛、难易度侧,对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凌烯思绪翩然远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晨轩灼热的眼神,自从那一日,晨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直白,对她越发呵护备至,不着痕迹的关怀,自然得不像话,像极了老夫老妻一般,默契十足,每每当她恍然发现晨轩对她的好,便叫她羞涩十分。
风清玥看在眼里,将莫名的妒忌忍在心头,他有些焦躁了。他将暮秋买回来,不仅是让她照顾凌烯日常生活的,也是暮秋成为他的眼睛,真正了解凌烯。风清玥很小便学会了从细微之处识人,更是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兵法,不管对谁都好,观察、审视、探究、度测、试探、判断早已成为他的习性。
但是,晨轩对凌烯性情恰到好处的拿捏,让他极为不舒服。宇文晨轩是不是会吩咐暮秋做些小事情,比如清晨在凌烯睡醒之前,为她换一种熏香,于是那一日,她的心情意外的好;偶尔为凌烯换一种茶叶,且要换另一种茶具来装,又会逗得她很惊喜;在船上日子总是过得有些闷,晨轩又会想出些鬼主意来消遣寂寞,虽然他一直都将风清玥当做主人,从未做任何出格事情,就算风清玥看得出,晨轩的消遣都是迎合着凌烯的,却也从未忘记过风清玥,甚至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做主人的又一丝一毫被忽略的感觉。
或者正是这样的面面俱到,才叫风清玥更加难受,气恼的要命,偏偏挑不出他一丝不好,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凌烯,他喜欢极了宇文晨轩这个朋友了,从没有一个人,能令他从心底生出趣味相投的惺惺相惜。
是夜,散席之后,风清玥和宇文晨轩又聚在一起下棋,一直下到子夜,才各自回房睡去。风清玥却一丝睡意都没有,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凌烯,敲开了她的房门。
凌烯见到他,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淡淡笑了笑,道:“这么晚了,有事?”
“你怎知我是有事找你,而不是单纯地想来见见你?”
“你不会的。”不知道为何,凌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外的坚定,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吧,从不花时间和心力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特别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拐弯抹角的方式最是无用。
风清玥无声的笑起来,嘴角牵出的弧度好像一弯新月一般,有些迷离的遥不可及,“你还是这么直接了当。”
凌烯放他进屋,关了门,问道:“说吧,什么事?”
“嗯,是有一个消息,一个好消息,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
凌烯看着他幽雅而清淡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安,他的这副好皮囊若是生在女人身上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狐狸精了,魅惑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呀,要不是知根知底,她一定会被他骗得很惨。
“什么条件?”
“呵呵,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就不饶圈子了,是有条件,嫁给我...”如他所料,凌烯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继而是不留余地的回绝,不过风清玥没有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先别急着回答我,听我把话说完。”
凌烯眯着眼打量他,风清玥,你究竟在搞什么?莫不是嫌我自己的麻烦不够多?看你也不是这么清闲来消遣我吧?凌烯腹议不断,前思后想,竟是想不出一条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风清玥开出这种条件的原因来。
“你喜欢宇文晨轩,我知道,不过你和他之间没有可能,你比我更清楚,抛开我们之间的利益问题不论,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嘛?”
凌烯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今天的风清玥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究竟是何处不妥了,她却说不上来。
风清玥注意着她眼神中的疑惑不定,叹了口气道:“条件我开了,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消息告诉你,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花些时间好好想想,等事情结束了再给我答复。”
“好,我答应你了。”
凌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与风清玥所料丝毫不差,她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消息一定事关重大,不然也不会开这么个莫名其妙而且很不实际的条件出来,所以这个消息一定足够吸引她。凌烯对他的怀疑很应该,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风清玥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他们两人在这方面也是默契十足啊。
“我查到冷清的行踪了,他正秘密前往庚城。”
“什么?”凌烯抑制不住地惊讶,甚至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惧,这事情一定不简单,于是立即收声,等着风清玥把事情说清楚。
“据探子回报,冷清此次是只身前去的,不过目的地似乎并不是庚城。”
“此话怎讲?”
“收到冷清行踪是十日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便想告诉你的,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派人跟踪,而是在各地监视着,慢慢摸出了他行动的路线和一些联络用的手法,再花了点时间盘查其他的信息,这才有把握他是要去往庚城。”
“我不明白,庚城会有什么需要冷清亲自前去?”
“先开始我也不明白,以为可能是于宜王有意扩军之事有关,不过昨日收到了明若非从庚城发来的消息,才始知其中另有原因。”
“你还是快些说吧,别吊我胃口。”
风清玥笑了笑,道:“庚城有精武门的分舵,这个你知道吧,”凌烯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事,“现在容涵俊在庚城。”
“冷清是冲着容涵俊去的?”凌烯不太相信,宜王和精武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断不会平白找上精武门。即使上次环佩之事,精武门有搅局之嫌,以宜王的性子,一动不如一静,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风清玥摇摇头,道:“不是容涵俊,而是封姒妍,虽然我也是猜测,但是我想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华圣帝的亲生子,才是宜王想找的人,或者要杀的人。”
“那孩子在庚城?”
“我不知道,二十年了,天下虽大,但能瞒得住宜王的人和事还真是不多,这孩子能藏这么多年也真是不容易了。”风清玥脸上溢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带着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杀气,有些骇人。
“不管这孩子在哪里,都我们来说,保住他的命比较重要吧,”凌烯微微一笑,与风清玥的眼神竟有七八分相似,如同黑夜一般能淹没一切,“他有二十一二岁了吧,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我?我爹只想找到封姒妍罢了,她的这个儿子在他眼里可是一根刺,不过好在他和龙芯环佩一样,能把天下搅个大乱,无论如何,我爹都是舍不得他英年早逝的。你也是想坐山观虎斗吧,那就一起看场好戏好了。”风清玥斜眼看她,语气中充满暧昧,“凭你跟宇文晨轩的关系,要找到些蛛丝马迹该不是很难吧?”
“或许是不太难,不过若想要我和你互通消息,那你方才所提的要求便可作废了。”
又是如此这般的调价还价,跟两年前一样,他们还真是难相处的厉害。
风清玥笑容越发诡异,似乎十分有自信凌烯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似得,直到最后依旧春风得意地笑道:“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大的矛盾吧,眼下的形势,还是相互支持的好,将来才有机会好好说说价。消息已经告诉你了,先找到封姒妍和她儿子再说吧,希望我们比宜王和小皇帝的手脚快一些,先把那小子捏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