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遭遇（1 / 1）
“什么味道？好像没洗净的鲇鱼，还是得了狐臭的鲇鱼！恶……”玲音尾指翘了翘，悠悠醒来，坐起身摸摸敏感的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酥软的躯体才逐渐恢复知觉，她懵懂地呢喃，“天啊，这又是哪里？是梦吧？抬手腕看表，七点三十五分，秒钟指针死挺挺地停滞。时间在她踏进花卉园的一刻静止了？一幕幕情景回放，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学校呢？花卉园呢？树洞呢？还有树洞里面求救的女子呢？”
手掌粘腻的触感，身底片片鳞状物起伏，寒风倒灌衣领，她脖子僵直地转过去，看清楚自己身下之物后凄厉的尖叫直冲云霄：“啊……”
上是连接天日的峭壁，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玲音坐在盘踞在古树的巨大蟒蛇背脊，它足有几栋摩天大厦叠加一起的高大。
手掌的触觉告诉玲音这不是梦，但是她见过最大的蟒蛇就是学校动物试验室里的标本，比练相扑的大胖子还粗壮。当时她面对那样庞大的身躯，她就有种勒住咽喉的窒息感，回想起它绿莹莹的小三角眼，此刻头皮不禁揪得发麻……
蛇身慵懒地缠绕树干，一起一阵骚动，峭壁向下掉落几粒石子，叮叮咚咚，片刻便没了声息。石子也带走了玲音的心跳，死亡的恐惧使其沉浸无边的黑暗。她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麻痹的心脏寒透四肢，如寒冬腊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求生的本能从玲音心底深处窜出坚定的声音，她手脚并用地忙碌起来。
枝叶茂盛遮掩蟒蛇头部，不必和三角绿眼四目相对，她还能集聚些许勇气，她战栗地拉高衣领，颤颤崴崴地爬向蛇尾。蛇背滑腻，它一动，她一滑，险些被甩下万丈深渊。她眼疾手快抓住蛇鳞，又被甩回边缘，身体立即紧紧地贴合蛇背，咬牙卯上全力双手抓住蛇鳞不放。
“妈妈……我还是非常害怕……你为什么不把我从这恶梦中唤醒？”玲音趴着不动闭紧眼帘，眼角溢出泪水，暗想“但是妈妈，这真的不是梦……不是梦……”她隐隐抽泣着继续向蛇尾爬去，但是更加小心谨慎，像攀岩运动一样抓住一片片突起的蛇鳞前进。
她也明白自己可以痛哭流涕，可以哭天抢地，但就是不能放弃生存的机会——一定要活下去。
她抹干眼泪，抿紧嘴唇，凭靠信念一鼓作气爬出树冠，看到蛇尾在树干末端甩动。除却绿荫阻挡视线，她才清楚看见峭壁上好像有什么，她突然眼前一亮，雀跃地欢呼：“那是……那是……山洞！得……得救了！”
树根盘踞的位置赫然出现一山洞，古老繁琐的图腾雕刻洞口，色彩斑斓的花纹好似记录某辉煌时代的文明，而这蟒蛇显然也不是无端出现在这里，它就是传说中守护宝藏的式神。
玲音却无心猜想这些，心性单纯的她喜不胜收地坐直身子，双手用力支地一推，像小时候滑滑梯一样顺滑腻的蛇背滑向山洞。
“坐在山洞里再慢慢找路回家，总比趴在蛇背上安全多了！哈哈……我太幸运了！”飞驰的速度像游乐园的过山车般刺激，她禁不住兴奋地尖叫，“啊……我要进山洞了！”
“吼吼吼……”蟒蛇发出被激怒的吼叫。本来它不屑理会背脊上的“小虫”，但是她要进山洞就是自寻死路，它绝不允许任何生物闯进山洞。
蛇尾把玲音甩到半空，她诧异地瞪视近在咫尺的洞口又远去，蟒蛇硕大的头颅竟然有点像猪头，而它的头顶分明有一对似鹿却又极其短小的角。
“这是龙吗？不对，它的角有点怪异的短小……但是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物？难道被错认为蟒蛇的动物竟然是神话小说里才有的生物？”玲音难以置信地猜想。
《说文》：“螭，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从虫，离声，或无角曰螭。”螭本是龙的别种，不过螭有角，也是不很醒目的一对贴在头顶，鹅蛋脸，重眼圈，大眼睛，嘴角弯弯开在下颏，且无鬣无须。此乃，螭。
螭张开下颚，腥臭的气味如龙卷风席卷玲音，她漂浮在半空中无力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跌向它黑漆漆的食道。
“真的要死了吗？死在神话里才有的生物口中，说出去谁会相信？自己的死算是重于泰山吗？起码验证了神兽在二十一世纪的真实存在，也许它们还是在中国领土上发现的世界唯一的活恐龙化石……”玲音的脑海刹那飞舞千奇百怪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笑脸，“再见了，妈妈……”
在黑暗中向往光明，在光明中憧憬黑暗，似乎是人类可悲的本能。
螭缓缓合上如苍穹般广袤的口腔，黑暗和恶臭熄灭玲音的希望，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螭利齿间的光斑。螭突然剧烈地震动，食道咕咚咕咚地翻江倒海，利齿间光斑闪烁一线格外耀眼的蓝光。蓝光汇聚一点射向玲音，霎时温暖的怀抱冲溃恐惧，她面颊贴合某人坚实的胸膛，聆听沉稳的心跳，磁哑的男低音在耳边呢喃：“叫什么？”他声音沉静无波澜，深邃的如磁石般吸引。男子像自问，又像问她。
“啊！啊？啊……”玲音一时难以适应种种突变，又反应不来这突如其来的简短问题。她抬头看他，他也看着自己，他坚毅的眼神如历尽沧桑的海岸峭壁即使挺拔的松树也不由得去依附，劫后余生的她更如一汪春水化在救命恩人的怀抱，任由自己在他沉稳的心跳中逐渐平静，莫名地羞红脸回答：“我叫朱玲音……”
男子并没回话，冷峻地扫了玲音一眼，单臂环住她跃出螭口，顺势捞走支撑在其利齿间的兵器，足尖在它头顶一点，它吃痛地后缩，又怒气冲天地吼叫。他把玲音轻放洞口，摆式迎向扑面而来的螭。螭从古树上站起身，粗壮的四腿格外诡异，它再次吼叫，头顶两角之间渐渐汇聚一团白莹莹的灵光，光尽显现一素衣女子。
男子见来人即蹙眉，低声说了一个字：“跑！”
“啊？”玲音不明所以地反问，“你说什么？往……往哪跑？”她在男子身后什么也看不见，还沉浸在被救的兴奋中，紧扯他的衣角寻求安全感。
“把她交给我！”素衣女子一声娇叱，似拉开战斗序幕的战鼓。
“谁？难道是怪异的蟒蛇说话了？”玲音面色惨白地颤声问。她脚软地瘫倒在男子背脊，双手无力地攀附在他肩膀上，俨然把他当作茫茫沧海中的救命扁舟。
素衣女子焦急地积聚力量，柳眉紧蹙，月眸危险地眯在了一起。
男子感到耳边玲音吹拂的热气，浑身一僵，烦躁地推开她。她没防备地跌坐在地，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他冷冷地鄙视玲音，眼神沸腾杀气，牙缝又挤出一字：“滚！”
玲音被那眼神吓得浑身颤栗，禁不住想：“这男子的眼神绝对是致之死地而后快的仇恨！他不是什么救命恩人，而是要取走我小命的阎罗。不对，既然要杀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可……可那眼神真切得如万剑穿心般，想……想逃……想活下去……”玲音顾不得跌倒的疼痛，强硬拉回沉浸震惊中的心智，连滚带爬地向山洞深处进发。
“不要去！”素衣女子疾呼，她身形一晃，也飞向洞内。
伫立洞口的男子迎上挥剑阻挡，连挥三剑，疾如闪电，一剑追一剑，三剑并一剑，剑气威猛，横扫天地。素衣女子惊诧，逼出护体元丹，竟然硬生生地空手接下此招。悬崖轰隆作响，巨石滚落如滂沱暴雨。两人面不改色，但心底都惊异于对方的功力，不敢轻举妄动，静默地对峙。
“吼吼吼……”擅闯山洞的玲音激怒了螭，它狂吼着冲过对峙的两人滑进山洞。
素衣女子没料想螭会擅自行动，一闪神，暗道：“坏了！玲音有危险了！”
素衣女子原本与男子的两气胶着缠斗，不分上下，她一闪神，一泄气，便露出极大破绽。男子毫不犹豫地当头劈下，她回神侧躲，剑穿过肩胛至腰际而出，如抽刀断水水更流般，女子毫发无伤，灵气愈加逼人，男子手中的剑也莫名亢奋。
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他剑势不敛，此刻他眼前的是随时可能取其性命的力敌，若他不抓住时机下杀手，那么死的绝对是自己。
素衣女子拢手淡然道：“虽然你的手上是远古三大神器之一，但是你若想用轩辕剑伤我可白费力气。”她摆摆衣袖，神色哀伤地呢喃：“因为我身上流着它主人的血，主人的血就是剑鞘，哪有伤害自己鞘的剑呢？”
男子不答话，他小时候便知道那则流传已久、至今人人耳熟能详的传说，只是没想到它的确真实，还见到了其中主角的后人——他已经知道素衣女子是谁了。
“我不问你从何得来的轩辕剑，因为肉眼凡胎的你有如此功力确实配得上它，但是你为何要抢……”
女子话音未落，灵敏的耳廓扇动，似乎捕捉到细微的声音。她脸色大变，匆匆飞向洞内，接着山洞天崩地裂地摇曳，男子也二话不说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