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怎么才算爱(1 / 1)
40、怎么才算爱
苍隆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房间,但说好要等他的人却不在了。复杂的情绪顿时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填满,他要失去她了么?
太阳已经升起,隔着厚厚的窗帘虽然没有那刺目的光线,却可以感受那灼热的温度,被圣光毁灭那一刹那的记忆再次跳出来,目光不由自主变得血红,浑身上下都不由开始发抖,一种控制不住想宣泄的情绪浮上来。
伯顿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拉开窗帘,冲到外面去接受阳光的洗礼,不过管家的话让他一瞬间平静下来。
“大人,阿夏小姐在画室等您。”
收拾好心情,苍隆回复平静走出去,“什么阿夏小姐,要叫女王。”
“可是,阿夏小姐坚持我们这么称呼。”
脚步一滞,旋即走远。
画室在顶楼,最接近太阳的地方,热力愈加的让他难以忍受,伸手扯开领口,难道真的是因为圣光的力量太强大,以至于他突然力量下降,连这些小小的温度也难以抗衡?
推开门,迎面来的强烈光线让他忙伸手遮住额头,细细看去,大吃一惊,阿夏正躺在沙发里,周围的窗帘严严实实,可是顶上的天窗却大开,让她整个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
他不敢过去,站在门口哑声道,“太危险了,女王,请赶紧离开,我们去地下,那里也可以画。”
没有回答,他眯起眼,努力看清楚一点,发现她正闭着眼,也不知是否晕过去,心里一急,顾不得阳光刺眼,就要冲过去抱起她。
在他快要走到阳光下时,阿夏睁开眼笑道,“不用了,这里挺好。”
那眼神和笑容将他钉在原地,让他说不出话,也迈不开腿。
“或者你可以抓紧时间,要知道,这滋味并不怎么好受。”阿夏闲闲的换了个姿势,“对了,需要我摆什么姿势?暗月的那张也是在这里画的吧,似乎还有她的气息在周围回荡。”
捏紧拳头,心里针扎一样的痛,然后变成钝刀割肉般,每一步都血肉横飞。退到阳光的势力范围之外,仿佛傀儡般布置好画板调好颜色,开始在纸上涂抹。
“你画画都不必看的么?或者,你担心时间不够?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阿夏又闭上眼,仿佛在享受阳光的亲吻,但只有自己知道,身心俱疲,光明对她的危害比不过心底的痛。知道他真的是假借失去记忆躲避她,比什么都难受。
苍隆拿着画笔,一笔一笔认真涂抹。不敢看那个方向,害怕自己会受不了心底的恐惧,失去控制将她拖出来。
“其实,你担心什么呢?害怕我知道真相离开你,所以先离开我?还是害怕我扔下血族不管,让暗月的心血付诸东流?”阿夏淡淡的,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爱你,我也从来不害怕告诉任何人,或者,让别人知道。你要的,我都会给,为什么,你还要躲避?”
“或者开始的时候我不懂,但是,慢慢的,我也知道了,事情根本不可能简单。柏斛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在他手下死去的血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让他如此谨慎的对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你可以轻易的突破他的种种禁制,来去自如,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值得么?我反复的问自己,当朱荻出现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死心。但是,你来找我,我却宁可自己骗自己,我甚至想,只要我还有被你利用的价值,你就会来看我。你看,我已经卑微至此,却终于还是没能留住你。”
画笔一抖,原本顺直的黑发中突然出现不协调的红色,他宁心静气将那处变成一朵娇艳的红玫瑰,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听,可是,那些话语仿佛直接钻到他脑中一般。
“小镇上的那些血族和人类,是你为了让我更加远离猎人的牺牲,我当时不明白,后来一想,这事最后的受益者,可不就是血族么?那些个低等的血族,在你们的眼中,还不如蝼蚁,每千年的圣战,死伤不知是这个的多少倍,你们自然也不会为这么点伤亡难过。”
“说起来,你恐怕不知道玄武做过什么吧?那个手札里,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渺,“而我,吸血之后,可以知道那人身上发生过的一切。所以,我知道,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玄武□□了暗月。”
画笔控制不住的在画布上划下不可挽救的痕迹,赤红着眼看向阿夏,“不可能。”
“如果平时,当然不可能,但是,当时,朱雀刚好打击过她,而为了让柏斛和你尽释前嫌,她生生承受了他的一击重创,最后当玄武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无力还击。”
赤红的眼开始裂出血,而阿夏还不肯放过他,“那一刻她感觉生无可恋,便与上帝达成交易,她消失,神给予你和莉莉如常人一般有实体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可是神不同意,最后只答应给血族与人类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当然,只能在黑暗中。暗月不甘心,却也知道,你和莉莉带着强大的力量,如果再具备常人的体质,就与神无异,而神,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和他一样的。至少,神默许了血族的存在,而血族的力量让神也会忌惮,不敢随便加害你们。”
画笔已经被掰断,刺入他的掌心,而他根本感觉不到痛楚。
“故事到这里应该就完结了,我很佩服她,暗月是个简单而骄傲的女人。她追求女性的权利,追求公平的条件,不惜和强大的力量抗衡。她不屑于各种阴谋诡计,所以被神算计,最后消散在风中。但是,最后一刻,她觉悟了,一旦她消失,今后发生什么将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包括她的女儿,包括血族,包括她的爱人。虽然神已经放弃了这里,但是,她知道,神会留下一个强大的力量作为制衡,一旦某一日,这个世界变得无法控制,就由这个力量彻底将世界毁灭,尘归尘土归土。在她湮灭时候,神忘记了,她的另一项强大力量,在她还是天使的时候的力量,梦的力量,她悄悄的将自己的一部分注入神的力量中。让那个力量在几千年的酝酿中,由一个无知无绝的死物变成一个活物,最后变成一个少女。那个少女就是我。”
苍隆已经呆滞,忘记了,那个少女不可以在阳光下太久,画布上是没有完成的画像,脸上有一道不该出现的黑色印记。
当他终于回过神,压抑心中的悲恸时,阿夏还是坐在那里,沐浴在日光下,一派从容。
勉强稳住有些颤抖的手,换过画布,不敢看她,重新描绘,心中一直鲜明的记得她的笑,最初的笑,恍惚间,暗月和阿夏的影像重叠,都隔着画布像他微笑。
终于停笔,看着那个笑着的少女发呆。身边传来阿夏的声音,他才发现她走过来,离开了恐怖的强光。
“很美,不过,苍隆,你确定画的是我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苍隆看着画,又回身看她,叹息着移开视线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裙摆迤逦之处居然一片暗色。努力让眼睛恢复正常,红雾散去才看到那是血,而阿夏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她体内渗透到血染成红色,因为他方才太激动,所以没有注意。
扔下画笔和调色盘,他转身抱住还在缓缓前行的阿夏,她就势倒在他怀里,虚弱的道,“原来,和死亡赛跑的感觉是这样的。”
看着昏睡中的少女,苍隆神游天外,一时是方才她告诉他的那些过往,一时是过去的美好片段。
知道朱荻他们做的事情之后,他恨自己,居然没有看清身边这两个凶手,他一直以为柏斛是奸细,没想过,那个看似清高的朱雀和对暗月一往情深的玄武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机关算尽,结果呢?命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如果不是阿夏,他还会继续蒙在鼓里。
如今,玄武被阿夏吸干血烟消云散,朱雀被惩罚永远无法拥抱阳光,白虎被驱离最爱的女人身边,而他呢?他这个推波助澜者,却连死都不能死。
伯顿看着面色苍白的阿夏还有同样惨淡神色的大人,叹口气,明明是让天神都要嫉妒的一对,却总是这样,不停伤害,不停追逐,分开了要死要活,在一起不肯安省。
第五杯新鲜的血浆经由他哺入阿夏口中之后,羽翼般的睫毛扑腾几下,终于睁开。看到眼前憔悴不堪的苍隆,笑道,“我刚才做梦了,好奇怪,居然梦见我们一起在安园。然后想起来,或者,这是暗月的梦吧。”
他低头将脸埋入她颈边,感觉一阵心酸,“你说过,通过吸血,可以知道对方身上发生的一切。”
“嗯。”
“那么......”他不忍说下去,他在农场给她吸血的时候,她便知道他和朱荻发生了关系,知道他和猎人公会的交易,知道他其实正等着她去赴死?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她柔声道,“是的,我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便是为了打击柏斛,但是我也知道你真的慢慢爱上傻傻地我;我知道在我和莉莉离开这里之后,你和朱荻发生了关系,但是我也知道她帮你做了许多,你以为这样可以和她了断;我知道你和猎人公会有预谋想让我和柏斛消失,但也知道你最后不忍心,还是去救我,并且被库克借机陷害夺取力量;我知道那日你看我去救你故意刺激我离开,也知道你觉得无法面对我,早已准备好赴死。”
“不要说了。”眼中有什么流出来,他不想抬头,埋在她耳边道,“阿夏,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
“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爱,和你站在一起,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变得强大。我虽然宁可只要有一点被你利用的价值呆在你身边,但是没有强大的力量,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分开我们。”她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我真的决定放开你的,当你在众人面前只肯承认我是女王的时候,我觉得再也承受不了你的一丁点伤害。可是知道你不在了,我才知道,最绝望的境地是什么,那种感受,不想重复一遍。只要和你一起,别的,我都不在乎了。难道,你非要我和女王一样消失,才满意么?”
手握住她的,他不能承受她会和暗月一样消失的想象,所以,他才会在她被带到猎人公会之后,控制不住的去救她。本来他打算在她死后,杀死柏斛再自绝,但是,想到她在猎人的围攻里,他宁可自己消失也不想她受到伤害,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已经爱她如斯。
但是,他知道了暗月的一切之后,又如何能跟她一起?他能给她幸福么?或者,他最后带给心爱的人,只会是灭顶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