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顶绿帽(1 / 1)
三 好大一顶绿帽
鲁直怕小七找我麻烦,嘱咐我贴身跟随,寸步不离,连晚上睡觉也只在房内偏厅支了张小床,说是便于相互照应。晚上他的丫头进来铺床时一直对我面色不善,横眉怒眼,眉宇间全是露骨的敌意。
我左思右想终于得解,那小床可不就是大户人家里给通房丫头睡的地儿么?敢情这姑娘对那张床觊觎已久,不想被我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厮坏了好事,难怪她把气都撒我身上了。这也难怪呀,小姑娘说不定对鲁小直早已情根深种,非君不嫁,如今被我抢了铺位,那是她脾气好还来铺床,若是我,定要把那铺都给掀了,方能解恨。
待那俏丫头一走,我马上对鲁直严刑逼供。这小子长到二十出头,年轻力壮,龙马精神的,寻常人早娶了几室妻妾,更有甚者孩子都会叫爹了。可这小子却一直不声不响,默默无闻,不是他金屋藏娇不知处,便是某些方面出了问题。我跟他交道一年多,不见他身上有丝毫脂粉气,阿娇估计是没戏,难不成——
鲁直呀鲁直,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不能为了自己那点所谓的男人自尊而枉顾你家老爹对你的殷切希望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隔着帷帐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他却气得嗷嗷直叫,只差没把我从窗口扔出去。哎,常言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容易吗我。这厮真是不识好歹。
第二日天没亮就被鲁直叫醒,唤我给他穿衣铺床。他娘的,真把我当牲口使唤呀。我翻了个身,不理他。睡得正香,身上陡地一凉,身上棉被不知所踪。睁开眼,却见鲁直的禄山之爪迎面而来。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胸口,我“啊——”地一声尖叫,随手操起床边烛台就朝他脸上砸去,人也一跳而起,抓过长衫,慌乱地裹上身子。
别怪我心狠,那实在是下意识的动作。任哪个女子大早醒来看到一个年青男人伸着爪子要来袭胸,都会惊惶失措手忙脚乱的,我这还算是轻的了。我胡乱地扣好衣服,稍加整理后方才跳下床。鲁直仍倒在床下独自呜咽。
“叭——”地一声响,鲁直从床下伸出一只手来拍在床板,然后颤抖着指向我,头缓缓地抬起,我看见红色的液体从他另一只手的指缝间缓缓渗出。“秦漓,你他奶奶的真狠!”他一字字道。
我一边听着他的鬼哭狼嚎,一边给他包扎伤口,看着他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白花花的脑袋,我很有成就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鲁直震人心肺的魔音干扰下仍能镇定自若的,区区在下便是一位。
由于鲁直仪容不整,恐污圣颜,故而请假不朝,留在家中与我斗嘴互殴。说起来也真有意思,本朝竟有制规定,为护天朝圣颜,官员七十致世,形容衰老者提前,相貌丑陋者更是不得重用,只因恐污皇帝的视线。我听鲁直说到此处差点笑破肚皮,指着他的额头边笑便说道:“这可不得了,若是你脸上留块疤,可不是连官都做不成。那你家老爹还不提着刀来追杀我呀,真是罪过罪过。”
鲁直臭美地扬着眉毛,得意道:“本少爷天生丽质,就算额头上多了块疤,也是瑕不掩瑜。再说了,男人身上要是没几块疤,怎么叫男人。”他那表情十分神气,只可惜头上绕了一丈长的白布,裹得那个叫有棱有角,不见潇洒,只觉滑稽。我又一次笑倒。
笑到一半,忽想起一事,又问他道:“那宫里的侍卫什么的,若是也伤了容貌,是不是也得在家休养?”
“那是自然。”鲁直肯定地回道:“侍卫们在宫中走动,最有可能碰上陛下,若冲撞了圣颜,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我吐吐舌头,心里却有了主意。那晚地道中的小贼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那声音清朗醇和,中气十足,绝非阉人所发。而宫廷之中除了阉人,便只有大内侍卫,总不至于是后宫哪位娘娘偷养的姘头吧。我只需查明这几日有谁请假,便可得知那晚拿走我双龙碧玉匙的小贼是谁了。一念至此,我不由得得意笑出声来。看到鲁直盯着我的眼睛有些直,忍不住对着他的脑袋狠敲了一下,气得他抱着脑袋又叫又跳,真是开心。
鲁直不愿被人看到他猪头人脑的样子,拒不肯出门,我也乐意作陪,省得在外头乱窜时碰到顾老贼的爪牙。到第五日晚,鲁直额头上的伤渐渐愈合,小皇帝突然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说来也怪,皇后失踪这么大的事,宫里竟然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除了小皇帝这几日身体不适没有上朝外,一切风平浪静,真是诡异。
尚书大人听说小皇帝召见,急急追了过来,拉着鲁直在书房唧唧歪歪吩咐了一番,面色肃穆地出门。临走前,他似乎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九月还算暖和的天,我竟觉得有种刺骨的寒气。
虽然我们出门的时候天早黑了,可鲁直拒不骑马,非拉了我坐上那黑漆漆的轿子,一步三摇地把我们送进宫。按理说我只是个书童,是没资格坐轿的,可鲁直非拉了我一起,还说什么长夜漫漫,孤寂难眠之类的鬼话。我竟信了他,他娘的,坐了以后才知道上了大当。那厮根本就是串通了轿夫故意整我。
到宫门的时候,我早已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还要忍受鲁直无情的嘲笑,说我没有富贵命。见鬼的富贵,小爷我连皇后宝座都坐过了,还有谁比我更富贵?话说回来,当初假扮皇后大婚时坐的轿子那才叫稳当,这皇家的轿夫就是寻常百姓不能比。而我——不就是天生的皇后命么?
不知到了哪个宫门口,轿子被拦了下来,我晕晕乎乎地下轿,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鲁直那个没良心的连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就心急火燎地进了内宫,剩我一人坐在原地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江湖义气,全是放屁。
不过这也有好处,若鲁直真把我拴在他裤腰带上,我哪有时间去“查案”。
沿着又深又高的走廊走了好长一段路,再结合途中所见匾额题字,我很快猜出自己所在之地乃是兴华门。好歹也在皇宫里混了一个月,大体方位总错不了。东兜西转终于到了要找的地儿,心疼地从怀里掏出最小的一锭仅一两重的碎银子往看门太监的手里一塞,笑嘻嘻道:“在下是吴总管乡下的亲戚叫小离,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那小太监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也不问我怎么进得宫,不动声色地接了银子,一猫腰就进了屋。不一会儿又迎出来,满脸都是恭敬奉承的笑。“原来是离少爷来了,吴总管正在里屋等您呢。”
这吴总管是老头子的师弟,也不知怎么就进宫做了太监,几十年挣扎沉浮也官居高位。当初我非要接这单生意,老头子拗我不过,就差吴老爷子暗地里关照我。说起来的话,若非他一直与我暗通有无,这一个多月我还真难熬。
不敢跟吴老爷子说起丢了宝贝的事实,只说是大事,事关性命。老爷子爷不多话,挥挥手便差人去查,闲下又和我扯谈。老爷子是个笑面狐狸,狡猾得紧,我才跟他说了一会儿便警觉不对劲。这老爷子有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就掏心掏肺地把所有话都说给他听。
于是我贼兮兮一笑,开始装傻,一问三不知。老爷子说了一阵,见我乖觉,“嘎嘎——”笑了两声,指着我直摇头。我能看出他对我的关心,可是,面对这样狡猾的老狐狸,我实在没有办法像对老头子那些敞开心胸。
聊了许久,又吃了盘点心,出去调查的小太监终于回来了,恭敬地递给吴老爷子一张纸卷。老爷子看了眼,又递给我。那上头写了五六个名字,老爷子指着前三个道:“这是今儿请假的三个,一个家里媳妇生孩子,一个家中老母卧病在床,另一个昨儿在长春池溺了水。其余三个都是上回围猎时受的伤,已半月有余。”
竟然没有一个是从六天前开始请假的,我不由得更加迷惑。难不成小皇帝真戴了绿帽子?
真是油光发亮一朵绿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