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节 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1 / 1）
目光穿过人群，遥遥迢递。
站在无伤身后的刃只看见面前的无伤迎风摇晃了两下，像被风吹落的树叶一样向楼下飘去！
“无伤！”城楼上的刃和远在城外的莫尘同呼。
商羽归来，没有摆庆功宴。当夜在月殿一整晚。
御医说无伤只是因为伤心过度，身体羸弱难堪重情。无伤一夜未醒，商羽一夜未眠。刃因为私自带无伤上城楼，自罚跪于月殿之外，亦是一整夜。空王带随身小厮末，及皇子商澈于月殿静候，整夜。
第二日日头初升，无伤醒来。
“刃……带我去看尘。”无伤睁开眼，尚不及看清眼前人便慌忙开口吩咐，话说出口才看清，床边守候着的，有商羽、商歌、商澈和末，并无刃。
不顾及商羽难看的表情，无伤想起自己心头一痛，好像就要跌下城楼。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孩子还在。是刃救了她罢，“刃呢？”无伤抬眼问商羽。
“你……”商羽万没想到无伤醒来找的两个人竟然没有他，怒从中来，没好气地回答，“他擅自带你上城楼，没能护你周全，孤留他无用！”
无伤心中“咯噔”一下。
顿了半晌，开口又问：“尘……莫尘，你把他怎样了？”
无伤话音未落，商羽一拳打在床架上，咆哮着：“你就不问问孤如何了？”商羽这一拳力道十足，床架顿时坍塌，床上方的床幔没了支撑，眼看着就要和帏杆一同砸落到无伤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商羽从床边探身，把自己的身体横在了无伤上方，承担住了砸下来的帏杆和帷帐。
帷帐覆压之下，无伤躺在坍塌的床上，怔怔仰视着身子上方的商羽。
商羽的头发散了，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侧，昏暗的帷帐之下，商羽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已经被连绵的战火刻上了憔悴的痕迹，那双锋利的眼眸不知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其他，似乎含情脉脉。
想起商澈问她的他父皇的后宫如何时，她对他说过的，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如此孤独。
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总是计较着谁得到的宠爱多一点，可是，谁也没有为他想过，他肩负着万里河山，万万生灵，叫他如何轻松？
站在权利巅峰，俯瞰众生，却也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这个人……是疲惫至极的罢。
如此孤独……
外面的空等人慌忙把压在商羽身上的帷幔和帏杆取走，光哗然展开，抖落在两个人身上。商羽尴尬地直起身，商澈和末两个孩子惦记着无伤腹中胎儿，忙不迭地看无伤是否有被砸到。
无伤从床上起来，末扶她坐到椅子上。
谁又能安抚谁的孤独？尘世间行走，谁的身上不是背负着各自的苦痛呢？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轻易去惹谁的心弦。
“我要去看莫尘。”无伤坚定地望着商羽，目光如剑，逼迫着他。商羽闭上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伤，你竟然如此残忍。是在报复我当初把你绑上城楼吗？
“去罢。刃在殿外跪着。”商羽要刃送她去。
无伤看了闭着眼的商羽一眼，站起来走出去。
商澈踟蹰，不知是否该随无伤一起，空坐在一旁，叹息一声。末低着头站在空身后。
昏暗潮湿的天牢，有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无伤来过一次，万没有想到自己今生还会再一次踏足此地。
刃扶着无伤，两旁的牢笼里，疯狂的囚犯叫喊着，无伤置若罔闻，倒是刃，一手扶着无伤，一手送出不知什么，那些叫喊的囚犯竟齐齐哑了声。
无伤侧首看着刃，在月殿之外跪了一夜，夜寒露重，他定也是疲惫至极。自己的任性到头来还是伤害了身边关爱她的人啊。
抱着冰弦，无伤缓缓地向天牢深处走去。
在阴暗的牢房里，那个男子单腿屈膝而做，依旧是一个习武之人的坐姿，率性洒脱，浑身傲骨。
无伤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抱着琴的手一颤，碰到琴弦上，冰弦发出一声悲鸣。
安坐在角落里的莫尘闻声蓦然睁开了眼。
目光穿过牢房的精钢隔栏，交接在空中，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莫尘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依旧是春日离别那日的一袭白衣，是无伤为他一针一线缝。
泪水滑落。
刃放开无伤，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站在牢房里的莫尘。这个男子，他见过不多次。第一次是在战场上，他骑着那匹叫做踏星的马，在飞扬的黄沙中杀来，宛若神降。数千昭戈精兵，挡不住他一人，铜墙铁壁一般的阵势硬生生被他一人一马撕出一道破口。他护在帝身边，看着他穿过兵阵，浴血而出，煞气惊退地狱里来的修罗。那时他听见身边的帝，拳头和牙齿都格格作响。
后来北安能退昭戈，据说是幽冥之影献计。
无伤也曾说，她的一切，是莫尘给的。
如此英雄人物，就算是伸手取天下，也不过是囊中取物罢。
刃悄悄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呐……不要哭。哭久了眼睛会肿的，现在我可没有办法帮你了。”莫尘温柔地拭去无伤脸上的泪水，手上凝固的血遇到无伤的泪水，弄花了她的脸。莫尘露出抱歉而失望的神情，“真是没用了，把你的脸弄脏了呢。”
无伤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抬起袖子擦去眼里的泪水。
可是……眼睛好像坏掉了呢，总是有眼泪淌出来。真是……可恶，这些可恶的眼泪，迷了视线，不能好好看清你的模样。
无伤执起莫尘更加纤瘦了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艰难地用哽咽的声音说：“孩子……你的，我的。”
莫尘牵起嘴角，却猛然别过头去。
“尘……”无伤把手伸过牢房冰冷的隔栏，够到莫尘的脸，好凉。
颤抖的手擦去莫尘脸上的泪水。
“是谁背叛了你？”无伤的眼泪已经顾不得擦。
莫尘一怔，摇摇头。无伤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角。凭着他的本事，就算是寡不敌众，又怎么会被废了武功？那是他的退路啊。
“老头子被墨绝控制了。”莫尘轻柔地说出这话来，无伤却觉得如同晴空一声雷。那个老顽童，怎么会？莫尘到底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