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节 去往何方（1 / 1）

行走中，荒尴尬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入狱时的衣服，就是陪末去祭奠他爷爷时的那一身素白裙衫，可是在狱中衣角上沾上了血渍。走在路上，行人侧目，不知究竟是为她的容颜还是她衣上的血。

荒站着看了看自己衣上点点血渍，皱了皱眉。

倘若有墨在手边，倒是可以添上几笔画作梅，可是，现在的荒可是站在大街上。

搜搜身上，好在司马珏抓她入狱竟然没有搜查她的身，陪末出去时身上带的银两还在。荒转进一家成衣店，为自己购了一身男子衣衫，直接换了下来。

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转眼就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的男子。

可是……要到哪里去呢？

荒站在街头，突然心生茫然。

自己究竟要去往何方？这般苍茫浩大的天下，看着街上来往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他们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而自己……又是从何而来，去往何方？

一个妇女在街边看着胭脂，从后面跑来一个总角小儿，红色丝带绑在头上，随着孩子的奔跑而飞扬跃动。孩子拉住妇女的衣角，嘴里叫着：“娘，娘……”妇女微笑着放下手里的胭脂对摊主抱歉地笑笑，便转过身来随着那孩子去，宠溺地笑着，柔声叮嘱着孩子：“慢点儿，看着脚下。”

那女子并非绝色，但是在荒看来，那样温暖的笑容，却是有着无双容颜的她所比不上的。

那么温暖……

荒站在路边，失神地望着那领孩子的母亲去往的方向。

一个像末一样一副少年老成模样的少年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从荒的面前走过，女孩仰起头看了看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一直觉得自己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荒竟然一惊。

少年转过头来很不善地看了荒一眼，似乎是嫉妒这个让女孩不吝笑容的男子。少年牵着女孩的手就往前走，女孩子依旧带着那么明媚的笑容跟上，嫩嫩的声音叫道：“哥哥，小曦跟不上了！”

孑然一身。荒脑中蓦然冒出这样一个词。垂下眼来一笑，“小曦……”身子一震，却突然有了要去的地方。无名村，那个曾经安静和平的村庄，她的来处。

曾经，她以为可以和爹娘一起，安静地生活下去，最后带着幸福和满足安静地死去的地方。

闭上眼，春日的风穿过街道，扶到荒的脸上。

仿佛又看见以往。

安静的阡陌上，有人扛着锄头走过，春风染绿的田野里有三三两两的农人，或者弯着腰耕作，或者直起身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带着满足的淳朴的笑容望一望悠远的天空。

细细的春雨一点一点晕出春山田间的桃红李白，陌上相逢，斗笠蓑衣下一张熟悉的脸漾起暖暖的笑意。

痕儿在树上悠然地望着远远的天空，视线里偶尔闯入一两只风筝，地上的孩子牵着风筝，跑着，叫着，欢呼声长着翅膀，像蝴蝶，像鸟儿一样，飞过田野，停落在她栖身的树上。

密密的蒿草丛里突然飞起扑棱棱的鸟儿，突然跳出来的孩子在倾落大片大片明亮阳光的蓝天下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不顾及头上的草叶和自己的形象。站在草丛边的女孩子怀里抱着的花朵掉到地上，女孩子咧一咧嘴，“哇”地哭出来，响亮地哭声惊飞远处栖息的鸟，男孩子惊慌失措起来，抹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却不想把那漂亮的脸蛋弄得像一只花猫。

“啊呀，不要哭了啦！”

“哇……”

栖在树上的痕儿都不禁拿指头塞住耳朵。

那干净清澈的岁月。那个安宁和平的地方。

并非不想去找莫尘，只是荒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尽管思念着，却总不愿去找他，仿佛在逃避什么。是什么呢？思虑来思虑去，总也想不到，也就罢了。

一路走来，不知牵走了多少女子的心，荒只是走自己的路，完全不曾察觉自己是多么引人注目。一身白衣，头发高束，飘飘屑屑，一张绝色容颜让人不辨雌雄，那份出尘气质，那般清雅颜色，仿佛一朵出水芙蓉，不沾半点尘世污渍，又像一朵秋空白云，悠然自远。虽是行走在人群中间，却令人感觉是全然不与俗尘相通，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将她分离出俗尘，众人也只是看得到罢了，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即。

夜宿客栈，荒点检了一番自己身上的银两，一夜过后所剩不多，这一路走下去，食宿还真是问题呢。过了这一夜以后大概都要露宿野外了，须得购些防虫的药和御寒之物方可。荒计划好了便随小二上了楼，不顾身后大厅里一干众人艳羡的目光。

“饭食和沐浴热水稍后就送上来，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的先下去了。”得到荒许可后，小儿后退出去，把门带上。

荒站在屋子里环视。屋内没有多余的摆设，简单，干净，屏风上机竿翠竹，一丛馨兰，旁边提着一首无名氏的诗，说不上传世名句，却也作得雅致。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窗边的架上是一盆兰。

花窗开着，可以看得到街上的活动，天色已经暗下来，摆摊的人都已经收摊了，街上的人也不再多了，还有推着小车叫卖谈炒栗子或者年糕的人从街上过去，已经有些安静地街上，他们的叫卖声似乎有点突兀，却又那么自然。偶尔有人叫住他们，小车便停在路边，买卖者也许会交谈一些无关买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