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十九章 最后的疯狂（更新完毕）（1 / 1）
挺住！！
惟有挺住！他们被狠狠推进了囚禁之屋。
屋内阴暗，潮湿，一如绝望的人心，下面，他们会遭遇到什么？
直到这时，罗妃尔才注意到“鬼狼”腿部一直滴着血。
“他活捉我们是为了更好地折磨我们，我们也许会被带到威廉斯堡处死。”她一边说一边撕下裙子上的布给他包扎好伤口。
“我不怕死，但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他不会杀了你，我明白。所以，你要活下去！”他看着妻子，平静地说道。
她惨然一笑：“现在，我们能多在一起一秒，对我来说就是一秒的幸福。我不要和你分开。”她拥抱着他，坚定地说道。
他们拥抱着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时，囚禁的门“支呀”一声被打开。
银发军官换了一身笔挺干净的军装，面容修饰得光洁，在几个士兵的跟随中走了进来。
“‘鬼狼’酋长夫妇，真荣幸能把你们俩个一起请到这来。”兰斯洛特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看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鬼狼”紧闭着双唇，高傲地昂着头，轻蔑地看着面前的英国军官，部落里的老少已经安全地迁移到肯塔基，那是不受白人污染的乐土，大草原上滚动着成群的牛。可惜，他再也没机会回到大草原，骑在心爱的马上奔驰了。
“你才是野蛮人！兰斯洛特！”罗妃尔转过头，同样轻蔑地看着敌人，随即她冷笑道：“不，你根本不是人！”
“我怎么了？”他故意装糊涂。
“你送给我们的那批毯子有天花病毒，你是个畜生！”她被激怒了，失声吼道：“带有天花病毒的毛毯！这就是你自诩的文明行为，你卑鄙地让印第安人得了他们从没得过的天花！”
“那批毯子么……只有一条是天花病人盖过的。不过，已经足够了。”他微笑着回答道。
“你！”罗妃尔的血液再次涌上脑门，她像豹子般扑上去，想要咬死他！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按住。
“把她带下去！”兰斯洛特皱着眉头，命令手下。
她大叫着挣扎着，回过头看着受伤的丈夫，她不要和他分开。
“夫人，我想和你的丈夫单独谈些事。”兰斯洛特狡猾地说道。
“不，你又想欺骗我们！”她怒不可遏：“我要惩罚你！”
“鬼狼”眼睁睁地看着妻子给士兵们拖了出去，他忍着腿伤，愤怒的黑眼一直瞪着兰斯。
房子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一直盯着银发军官。那是一种从头至尾，充满了轻蔑与鄙视的无声的愤怒。那高高眉骨下的一双灼人黑眼似乎要把他的敌人刺穿，揭露那人深如大海的罪恶。让那人的灵魂受到沉默的鞭笞！
只要迎上他愤怒的黑眼睛，兰斯就觉得自己的脊梁骨生疼。
“或许，我们可以重新修订个和平条约。”兰斯受不了那眼神，重新打开一个话题。
“鬼狼”的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白人的和平条约就像脚底下最柔软的青草，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你们不遵守条约就像把口水吐到大地上那样容易。你们可以漫天许诺，信口开河地制定出很多的和平条约，但肖尼人不会再相信！”
“哦，这么说你是不给我们之间和平的机会了？”兰斯眯着眼问。
“难道和平是靠你赏赐的么？”“鬼狼”对兰斯说话的口气嗤之以鼻：“白人的到来恰恰破坏了这片土地上的和平，使这片土地充满欺骗、谎言、疾病！你们杀了这片土地的主人，抢走了他们的财物，然后还高傲地说给我们和平的机会？你现在跟我说和平，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荒唐的话题！”
兰斯的脸色变了变，这个印第安人的话总是狠狠地回击他。
“你觉得我会杀死你，还是留你一条命？”兰斯看着俘虏得意地说，也许这个话题能让他占上风。
“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受土地、空气、森林、草原的恩惠，总有一天会死去。肉体的生命究竟有多美好，需要我们把祖先踩过的土地双手奉上，来舍弃尊严与自由去换取呢？”“鬼狼”狠狠一笑，同样反击他。
“你就不担心你的妻子？”兰斯终于把话题引到了罗妃尔身上。
“我的妻子。”“鬼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不论我们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们精神的灵魂永远在一起。即使肉体分离了，精神还是紧紧相连，谁都分不开！”说完，他骄傲地昂起头，精神奕奕地看着兰斯洛特。
银发军官握紧了拳头，罗妃尔是他心中最大的伤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妻子曾和你有过婚约。”“鬼狼”开始无情地撕揭兰斯洛特的伤口：“她选择了我，因为她的灵魂是肖尼人。她不屑与你们白人为伍，我们一直共同进退！我为拥有这样的妻子而骄傲！她的名字叫‘握剑在手’！”
他的话把兰斯一直妄图保持的表面冷静与优雅彻底击碎。
“你住口！”兰斯被激得暴跳如雷，冲上去狠狠地抓住“鬼狼”的领子，灰蓝色的眸子露出残忍的光芒：“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你就不为你的妻子想想，你死了，她怎么办？”
“鬼狼”的黑眼沉着地看着狂怒的军官，鄙夷地说：“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杀人是白人在这片土地上做的最伟大的事情。”随即他冷笑道：“如果要我苟活而保住命和妻子在一起，我宁愿光荣地死去。我爱她就像她爱我，我想她也宁愿我光荣地死去，而不是向你求饶。你说这些话，只能说明你不了解我的妻子，所以，你不配得到她！”
说完，他的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军官，蕴涵着无限的骄傲！虽然他被俘虏了，可是，在精神上，他像国王一样傲气、冷静、无畏！
兰斯恨极了对方这双黑眼睛，它能穿透他的身体，无情地嘲笑他，让他感到狂怒，让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无处藏身！
他要让这双眼睛永远也看不到罗妃尔，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黑暗！如果这双眼睛瞎了，还能这样神气十足地瞪着他么？
这个恶魔般的念头就这么不经意地钻进了他的脑海，为了这场胜利，他已经把灵魂交给了撒旦！
他诡异地笑着松开“鬼狼”，召进两名士兵，背对着他们，用最平静最冷酷的语气吩咐道：
“把他的眼睛刺瞎！”
“啊！——”痛苦的叫声穿透了屋顶，让人不寒而栗。
“很好，你们可以下去了！”兰斯满意地听着对手的惨叫声。
士兵们出去后，兰斯才转过身，重新看着“鬼狼”。
殷红的鲜血顺着紧闭的眼眶里流下，眼睛的主人痛得双手握拳，全身颤抖。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支撑自己没有倒下。他在极力忍受着锥心的痛苦，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到胸前的衣服上，落到地上，他的头颅依旧高昂着！仿佛只要他脑袋还在肩膀上，他就不会让它低下！
他颤抖着站立在那，过了一阵子后，居然又挺起了胸膛，像巍峨的高山一般挺立，傲气十足！
勇士的头颅绝不能向敌人低下！
“哈哈哈！”他站直了身子狂笑着，这笑声让兰斯惊得后退了三步。
兰斯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印第安人身上蕴藏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幸亏对方的眼睛瞎了，看不到他。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颤抖而卑微的灵魂！兰斯洛特先生！”“鬼狼”忍着剧痛笑着说，而他的双眼仍在流血，染红了脸庞，形成了恐怖的画面，但气势逼人！
兰斯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继续后退着，然后跑出了屋子，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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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转而来到囚禁罗妃尔的地方，要看一场预料中的好戏。
“我要见我的丈夫！”罗妃尔冲上去大声喊道。
“你想见他？可惜他看不见你了。”他冷冷地说。
她脸色刷得变了，蓝色的眸子毫无光彩，像死一样沉寂：“你……杀了他？”
“不，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兰斯淡淡地否认道。
“我非常后悔，那天没有杀了你，兰斯洛特！”在他转身出门时，跟在他后面的她狠狠地抛出一句。他践踏了她对他最后的一丝感情。
他怔了怔，没有回头，继续前行。
罗妃尔被士兵们又带到了先前囚禁他们的小屋。
“‘鬼狼’！”她惊喜地看到丈夫还在屋子里，他还活着！
她快速奔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坚实的身体，仿佛两人已分隔了很久。
“老婆，是你来了啊。”他的大手颤抖着摸着她柔软的秀发，把脸埋进她浓密的发丝中，紧紧地抱着她颤抖的身子。
“你的衣服上怎么有很多血？”她心惊地看着丈夫胸前的衣服，顺着血迹抬头往上看。
她的心脏仿佛要停止了跳动，死死地盯着丈夫紧闭着的眼睛。
“可惜他看不见你了！”兰斯的话再度响起，彻底提醒了她。
“不！不！”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狂怒地喊着，滚滚的泪水涌出，悲愤之情填满了整个胸腔，痛苦要把她身体撕裂！
她心碎地看着丈夫的黑眼睛，不相信他就这么失明了，就这么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你要坚强，老婆。”他勉强笑着，安慰她。
“我要杀了他！杀死那个恶魔！我要把他跺成碎块！”她准备冲出去找凶手算帐，却被他一把狠狠地拉住，让她的身体重新紧靠着他。
“别走，老婆！你去找他，我的眼睛就能看见么？那只会让我们的仇人更加快乐！”
她扑在他怀里，悲愤地号啕大哭，刺眼的泪水像奔腾的河水无法控制，心里像被千刀万剐。在这个时候，她坚强不起来。她的“鬼狼”再也看不到东西了，再也看不到她了！那个恶魔居然用这么卑劣、凶残的手段报复他们！
这就是兰斯洛特的文明行为么！
他伸出两只手，捧着她流泪的脸蛋，失明的黑眼睛“看”着她，缓缓而深情地说：“不要伤心，我的老婆。我能看到你那灿烂的金发，湖水般的蓝眼睛，与玫瑰般的红唇。无论白天黑夜，我都能看得到！我用我心里的眼睛永远看着你。”
她听了他的话，心更加碎了。忽然，她凑上去狂热地吻他，任凭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她哭着、颤抖着、不要命地吻他。
他捧着她的脸，同样狂热地回吻她，品尝着她唇舌之间的甜蜜，让火一样的热情包围着身处无边痛苦中的两人。
心爱的女人啊，无论我的眼睛是瞎是明，无论我处于光明还是黑暗中，我都永远记得你娇美的容颜与美丽的灵魂；记得与你共同奔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记得你美妙的舞姿；记得你握剑与敌人搏击的身影；记得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玩乐的快乐情景。
即使让我现在就死去，我都不会害怕，任何疯狂地报复行为都不能击垮我，哪怕到了生死一刻，我都会记得你不朽的容颜！
此时此刻，世上的万物都不存在了，没有光明与黑暗，只有两个生死相恋的人在彼此亲吻，用他们所有的热情回吻着最爱的人！
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窗外的兰斯洛特看着屋内忘我的两人，灰蓝色的眸子一度如没有了火焰的暗球，怔怔地看着他们的激烈拥吻。
即使这样，你们都能这么忘我么？
他把拳头紧紧地握着，他想摧毁这两个人的意志，可是似乎没有达到他想要看到的一幕。是什么样的力量，使罗妃尔舍弃伦敦的一切，来到荒蛮的部落，成为这个野蛮人的女人，并甘心为他生孩子，甘心为他冒着生命危险与英国的军队作战！
他再度打开门，冰冷着脸走进去，朝他们鞠个躬。
“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夫人。”他慢条斯理地对罗妃尔说：“一条，你跟着我们回到英国，你的丈夫则将被带到弗吉尼亚，但可以保住一条命。第二条，你可以拒绝，然后你将看着你丈夫被活活烧死。我将在这里等候你们夫妇二人的决定。”
“无耻！”罗妃尔的蓝眼里喷着火，在她面前的已经完全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军官：“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你才会这样丧心病狂，兰斯洛特！你会受到报应的！上帝会惩罚你！”
“请夫人做出决定，你丈夫的生死决定在你手里。”他冷冷地说着。
罗妃尔悲哀地看着丈夫，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们的谈话他可是听得一清而楚。
“老婆，别让我屈辱地活着！”他仿佛察觉了妻子正看向她，坚定地说道：“把你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刻在灵魂里！”
她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转过头，轻蔑地看着兰斯洛特：“要想让我跟着你，即使大海没有一滴水，即使天空没有一只鸟儿，即使我体内的血全流干都不可能！”
兰斯铁青着脸，到这个时候，他们居然一点都不愿低头。
“你可真够狠心，居然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被烧死！”他讽刺地朝她抛下一句话后离开。
士兵们进门强行把罗妃尔拖走。
这一次，她却没有反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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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她颤抖着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囊，一层一层打开，深呼吸一下后将里面的鹿皮护身符挂在胸前，并低头不停地嗅着，吻着。
她一刻不停地嗅那危险的鹿皮，整整两天。
她贴着窗口看到兰斯正往她所在的小屋走来，冷笑从她嘴角扬起，她就是在等他。
他进来了，英俊的脸上灰蓝的眸子盯着端坐在小屋里的她.。她解开了印第安式的辫子，柔顺的金发披散着，展现出已经消失的一种美。从那张脸上，他看不出任何哀伤与乞怜。
“明天，你的丈夫就要被烧死，而这一次我不会给你那仅有一颗子弹的枪，你知道的。”
他说完，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你想吻我么？”从她娇嫩的唇里却吐出了这样的话语，嘴边绽开微笑，优雅地起身。
他怔住了，有很久很久他没看到这样的她了。
她忽然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她的红唇颤抖，碧蓝的眼睛盯着他。
“你……”他发出了一声疑问，但随即理智被这突如其来的旋涡卷走，想都没想伸出手搂着她，狂热而激动地吻她，饥渴地品尝她柔软而久违的双唇。
她似乎是个缠人的女妖，吸附了他的全部理智。她久久地吻他，让自己的气息包围他。突然，她把他的头抱在自己胸前，他贪婪地吸取她女性的柔软，舍不得离开那曾经渴望的圣地。
他是多么渴望日日夜夜能这样拥抱她，而不是看着她仇恨的眼神。他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能回到从前，她还是埃斯特公爵千金的无忧时光。一想到从前，他的灵魂仿佛从撒旦那回来，手心里全是那金发的柔软。
他真以为世界就此停止了运转！
“罗妃尔，跟我走，跟我走！”他捧着她的脸蛋，紧贴着她，试探着说道。他真后悔曾囚禁了她却没有立即带她回英国，他后悔留下来在这该死的美洲作战！
即使是现在，他都想要她！要她！
那个少年时代的梦从来都没有想放弃过！
如今，她就在他怀里，他们拥抱，热吻，他在她胸怀里品尝着意想不到的温柔与甜蜜。上帝啊，这是梦吗？
猛然间，她用力推开他，站在他面前的又是“握剑在手”！
他疑惑地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回复。
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只是梦！
“作为曾经的罗妃尔·萨伏伊·埃斯特，我想对你说感谢上帝让我看清了你；作为现在的‘握剑在手’，我想对你说，我的灵魂将会看到上帝对你的惩罚！别忘了，上帝要其毁灭，必先让其疯狂！”
这样的话自她口中吐出，犹如魔咒般令他全身发冷。
梦醒后的他踉跄着出去，当他关上门时，从门缝里看，她竟然一直盯着他，眼神如复仇女神般凶狠，他哆嗦着将门掩上锁好。
上帝要其毁灭，必先让其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