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夜色深沉。
木宴侧身躺在床上，近乎半昏迷地睡着——挨打、挨饿、罚跪、晕车，即使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其实之前强撑着跟厉延泽见面时就差点支持不下去了，以她现在残破虚弱、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很需要这一觉！
安辰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室内漆黑一片，但对他并不造成妨碍。
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上木宴的额头，他从心底呵出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她知道他有多担心吗？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人烦乱到这种地步！
世事从来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只要他想，事情就会顺着他的意志发展。在他的心里有一道防线，防线以外是光明的，对外界开放。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以对任何人好，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会是这世界上最耐心、最温柔的人！
而与此相对的，防线以内终年荒芜，任何人都无法介入。他活在这个世上，却从未参与其中。他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然后做出最精准的判断，采取最有效的行动。他过着两重的生活，所以杀伐决断间才能保持冷静理智。
然而，她那样突兀地闯进他的世界，成为他生命中的意外！
心里的那道防线逐渐崩毁，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也有那么多柔软脆弱的感情！她受伤昏迷，他会恐惧；失去她的音讯，他会紧张；而当她迟迟不归时，他又是那么的迷茫失措……
对她好，没有目的，亦不是做戏！
她难得一见的笑颜会令他心情愉悦；她的痛苦，即使是一丝一毫，都让他心神不定！想要了解她的想法，贴近她的思维，照顾她、保护她！他在意她的感受，重视她的心情——那种程度的在乎，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够牵动他的心，甚至足以影响他的决断——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无法控制！
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回我们的房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轻轻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一旁，侧过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美丽的眼睛慢慢张开，这让他有些意外——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醒了？
木宴在黑暗中睁开眼，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看到了他的轮廓，感觉到他的吐息——伤口很痛，她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从床上坐起身，牵动一背的伤，钻心的疼，木宴却没有出声，沉默地看着这个半月没见的人。想起当日在旅馆看到的那一幕，心头说不出的烦闷，此刻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自己一点也不想面对他！
“吵醒你了！”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退回去，打开壁灯，柔和的鹅黄色光线洒了下来。
“你回来了！”她看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他半真半假地道，“一走就是半个月，竟然还能想到回来，我该为此高兴么？”
“……”
“伯纳诺是你杀的？”
“嗯！”
安辰顺了顺她的头发，“西蒙为什么会答应帮你？”
木宴不自在地侧过脸，有些生硬地避开安辰的手，“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
安辰微怔，忽略心头那阵怅然若失，收回手，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薄毯下的衣服上，漆黑的瞳孔骤缩——那是一件男式衬衫！
“我累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木宴轻声道，眼中有一丝倦怠。
今天的她不太对劲！
安辰凝视她片刻，说：“好吧，那么，跟我回房！”
她甩开伸来拉自己的手，“我睡这里就好。”
“……”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以后也一样……”木宴咬了咬嘴唇，“不会麻烦你们太久，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必须回组织去！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没保护好！但至少这一次，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送了性命！
“什么意思？”
安辰眯着眼打量她——她疏离的态度使他产生一丝莫名的焦躁不安，这种对他来说十分荒唐的情绪让他有些不大高兴。
“我们分开睡吧！”
“……你今天是怎么了？”
木宴将薄毯往上拉了拉，“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安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她垂着眼帘，表情很平静，却似乎在刻意躲避他的视线。
半晌，他伸指勾起她的下巴，凑到她面前，“你想睡这里？”
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马上冷定下来，“是的！”
“那好，我也不回去了！”说罢将木宴扑倒在床上！
木宴直挺挺地倒下去，还同时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身体一僵，短促地吸了口气。如果此刻灯光不是那样昏黄的话，安辰会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成了惨白……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安辰重新压了回去，再一次重重倒回床上！
于是，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了！
安辰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找西蒙？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答应了他什么？”
木宴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沉默却令安辰更加生气，他按住她的肩胛，“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去哪里？意大利吗？”
他讽刺的语气把木宴气坏了，“你发什么疯！”她恼怒地瞪他，呼吸急促，“留在这里是形势所迫，至今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并不意味着你就有权力限制我的行动！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安辰的下巴微微绷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你是认真的吗？”
木宴不答，倔强地把头撇向一边，闭上眼睛，所以没能看到安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痛！
他执拗地扳回木宴的脸，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平复了一下呼吸，放柔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在说气话？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吗？”
木宴胸口一滞，骤然有些无法呼吸——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什么地方……
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她负气地抿了抿嘴唇，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我们本来就毫无关系，哪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安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
“毫无关系……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她讥诮地反问。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安辰的声音低哑，犹如呓语，忽然扣住木宴的下巴，缓缓地吻了下去……
他和她的唇越来越近，木宴胸口急剧起伏，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蓦地一把推开安辰！
“别碰我！”她忿忿地道：“我不是你的玩物！”
玩物？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
他也恼了，隐约有种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的委屈，心头泛起一阵气苦，口不择言地低喊：“你当然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唔——”
回敬的话语被安辰的薄唇堵住——那是一场堪称粗暴的噬咬！空气里仿佛有“噼剥”的火花燃烧，男人的气息却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温度，向来冷静自持的眼中有深沉的伤痛！
木宴没有注意到这些，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疼痛！剧痛折磨着她的神经，而一想到这双手臂拥抱过无数女人，一股无名火便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她奋力地挣扎起来！
男人的力气大得吓人，牢牢地将她禁锢，肆意地侵入，霸道地掠夺。
这种反抗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本就几近于无的体力就被耗尽。
木宴颓然倒回床上，秀眉紧蹙，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无论是她极力忍耐痛苦的神情，还是她没有任何回应的消极态度，都只是让安辰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下唇一痛，木宴惊愕地瞪大眼睛，指甲用力嵌入安辰的手臂——他竟然咬破了她的嘴唇！
腥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淡淡的血腥气充斥在两人急促的呼吸间，掩盖了自另一处传来的，血的味道！
安辰撑起身子，凝视木宴微肿的嘴唇，不甚稳定的呼吸泄露了他激动的情绪。他低下头舔去她唇上的血迹，冷冷地看着她。
木宴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丝难掩的疲惫，“够了吗？可以放手了吧？”
心沉到了谷底，安辰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伸去触碰被自己咬破的唇瓣的手在半空顿了一顿，转而将那件男式衬衫攥在手中，手指轻轻摩挲着丝质的面料，他一字一字地说：“不要去招惹其他男人，我不喜欢！也不要随便穿其他男人的衣服，我，不喜欢……”然后，一把扯开衬衫，毫不怜惜地啃咬她纤细的脖颈！
木宴的眼睛霍然大睁，突然不顾一切地激烈反抗起来，发丝在床单上散乱开，“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只是这种近身缠斗无论是从体格还是力量上都没有可比性，侵犯渐渐辗转到脆弱的锁骨……
安辰强硬霸道的态度让木宴恍惚忆起浴室里发生的那一幕。血丝漫上双眼，□□的吮吸声让她羞耻、愤恨得几乎陷入疯狂！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然挺身，一口咬在安辰的肩膀上！
隔着衬衣还能感到尖锐的疼痛，可见这只小兽咬得多么用力了……
安辰抬起头，在木宴虎视眈眈的眼神下看着她脖颈上淡红的吻痕，心中暗痛，终于还是伸手抚上她红肿出血的嘴唇、绷紧的脖颈，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漫了上来……
他翻身坐起，声音干涩，“这么讨厌的话，为什么还要回来？”
木宴躺在床上没动，“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
安辰站起来，“已经没必要继续躲下去了吗？”他缓缓转过身，俯视木宴，眼底一片冰冷，“也对！本来你也不需要忌惮任何人——‘沐’组织的……唯一继承人！”
她震惊地望向他！
安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摔门，离开！
他知道？！他竟然是知道的？！
短暂的惊讶后是释然。
无所谓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怎样都无所谓了！
背后传来湿热的感觉——伤口全裂了吧？这次不上药是不行了……
她屏住呼吸，挣扎着坐起身，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吞噬……
*** *** ***
厉延泽听着房内的争执声，正迟疑着该不该过去阻止，就见安辰脸色极其难看地冲了出来。
“辰！有话好好说！她平安回来就行了！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安辰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出了别墅。
厉延泽皱了下眉，有些踌躇地走到门边，房门半开，里面没有声息。他犹豫了一下，扣响房门，“小鬼？”
没有回应。
“喂，我进来咯！”
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他推门而入……
时间静止一秒——
厉延泽风一般地冲过去，从床上抱起失去意识的木宴！触手微湿，举起手掌，在晕黄的灯光下，满手触目惊心的鲜血，床单上也有不甚明显的暗红……
“木宴——！！”
*** *** ***
安辰其实并没有走出很远，穿过庭院，绕过喷泉，他在泳池边停下脚步。望着夜色中死寂的池水，有片刻失神。黑玉般的发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背影有些许孤寂。
如果真的不在乎，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她到底还是回来了！她今天似乎心情不好，所以才说了那种话……一定是这样……
该死的！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回去……道歉吧！
只是——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
她语带嘲讽，毫不迟疑地反问，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他的反应才叫莫名其妙。以她淡漠沉静的性子素来不屑说谎，她那样说了便真是那样想的吧？
她其实……其实一点也不……
又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抹影子如幽魂般无声无息地从西南方飘了过来。
安辰睁开眼睛，眼底那丝茫然消失了，“出来吧！”
那影子晃了一下，单膝跪到安辰面前。来人双腿修长，身形矫健，却是连向。
“首领，秦组长请您立刻回组织一趟！”
“出什么事了？”安辰淡淡地问。
“‘烨’组和‘煜’组又打起来了，阮组长跟组长闹得很厉害，请首领回去主持大局！”
安辰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立即动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