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无端明月无端残(1 / 1)
玉璟盯着那一豆青灯火苗,长而翘的眼睫下那对露水秋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瞳珠转了转,围绕着火苗,一下又定格起来。
“真的会如你所说的吗?”玉璟有些疑惑,她也开始六神无主了,不知所措。
“恩。”祭若无淡淡然应了一声,丝毫感觉不出他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修长的手指仍然摆弄着他桌面上奇形怪状的石头,那白晶的瞳孔,宛如是天边皎月般剔透,可是面色却没有一丝笑。
玉璟眼神有些黯然,转而又欣然,喃喃说了句,“我到底期待什么?”说完,便出了竹阁。
祭若无看着那抹慢慢消失了的背影,散发出一种阴郁,“我也不知如此对你是好是歹,那深深宫院却是命数。”手中捏紧了那奇异的紫色石头,一时那石头竟成了粉末,从指缝中流泄出来。
玉璟出了那竹阁倒没有急着回到回心院,而是一个沿着小径散步。今日她穿着青紫缀花垂衣裳,一头服贴的乌发,映照着这如水的夜色,似烟非烟,是一种独特气质,却不是不可近人,而是柔柔的、雅雅的灵性美。
她竟不自觉地走到了苓烟亭,亭内俨然有一人立于其中,那背影孤独自傲。
玉璟识得那背影便是列楚弈,她刚要绕路避开他,可是脚步却伫足而停,转而向着那人影走去。
“你……”那不点而朱的唇瓣启唇漏出一音。
列楚弈听出是玉璟的声音,身形颤了一下,说道:“我有好几日未曾见你了吧?”
玉璟不期想他会问这句,“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月痕……”列楚弈突然叫出这名字,用着温柔的音调,但是却让玉璟颤了一下,这名字许久未曾听人叫起了,她一时间也呆立住了。
“你看,天上的月,也是一样,残缺的月,便是月痕。”列楚弈抬头望向无际的天角边垂挂着的一轮弯月,随后转过身,看向玉璟。
玉璟对上列楚弈,平日里他慧黠颖悟的瞳珠,却增添了一丝悲伤。那眸眼一瞧,让玉璟心中“咯噔”了一下。
列楚弈走向亭中石桌坐下,“陪我坐会吧!”
玉璟听闻,顺从地坐了下来。,“你今日……”今晚的列楚弈没了平时的威严之气。
“有何不同吗?”列楚弈扯开笑颜,对向还坐在一侧发愣的玉璟。
“还好。”玉璟被这一笑,惹得脸红了一片,稳住了心神,只是暗自扯着自己衣带下绕圈圈,排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我明日便得出使殷离国。”列楚弈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殷离国?玉璟打了个小鼓,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惊愕,她僵硬住身体,不知该当何语?
半饷之后,两人都静静坐着,列楚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消愁酒。
“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列楚弈突然停止喝酒,开口道。
“王爷,你……”玉璟一脸糊涂,她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呵呵……”列楚弈笑了声,却是自嘲的韵味,一手置下酒杯。那杯猛地轰然而裂,尖锐的碎片刺进了手心之中,可列楚弈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玉璟眼瞅着这一突变,她自己也慌了神,一下抓起列楚弈的手,询问道:“你流血了!”
“你在关心我吗?”列楚弈语气中有些激动。
玉璟一听这话,自己内心也是一番挣扎,急急地放开列楚弈的手,而后又沉吟了一番,从袖口中掏出一方手绢,“我先替你包扎下吧!”说着间,故意低下头去,不去理会头顶列楚弈火热的眼光。
“月痕,你知道吗?那时溪边的相遇,我确实有娶你为妻的念头。”列楚弈自顾自地喃喃而语。
这话让玉璟的手颤抖了下,她抬了几下那浓密的睫毛,可她仍然还是垂下眼睫,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到他流血的手。
列楚弈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现在说有什么用,那过往的一切都似东流水再无可追逐的了,他任着玉璟挑起掌心的碎片,再轻轻地裹上手绢。他又怎看不出她指尖轻动时,特意的不碰触。也许,如果当时自己真能如列楚翊那般强硬,或许就不会有今天如此局面。列楚弈突然感到心中不痛快,这俨然不是自己一贯的风格,他居然也会有后悔的事。
“好了。”玉璟轻声说道,仓促地离开了列楚弈的手。
列楚弈持住玉璟即将离去的手,说道:“跟我走!”
玉璟试图抽回手,可是列楚弈禁锢得更加用力,“走?去哪?”
“去殷离国!”列楚弈坚定不移地说着这句,他才不管那什么圣旨、王道。
“不!”玉璟在一会的惊呆中,冒出这一字。
“为什么?”列楚弈语气有些激动道,“这些时日,你该明白我的心意。”
玉璟猛烈地抽出自己的手,已然有些红肿,站起身,走到亭栏处,望向那一轮残月,“月痕,残缺之美,那时阿爹说我出生正是这种时刻,村里的人说不祥。果然,没多久,娘便辞世了,而后爹又病倒了。”玉璟甚少提起往事,今日却不知为何竟自顾自地吐了出来。
“我知道。”列楚弈看着她那因风而吹得衣带飘然的背影,他站起身走向前,按住了玉璟的肩头,想要给她安慰。“和我走,忘了那些往事。”
“不,不可能的。”玉璟抚去列楚弈的手,她转过身,情绪激动道,那双颊早是垂落了两行泪水,忘记那些是不可能的,她许久以来的压抑怎么是一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可以的,怎么不可以?”列楚弈一股冲动,抱住了眼前的女子,“一切有我。”列楚弈深情地诉说着今生他唯一一次的真情誓言。
“不。”玉璟推开了列楚弈的胸膛,几乎是奔着回到回心院。
列楚弈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悲伤,徒然地站着。这一次,真的如失飞的劳燕,天各一方了,他根本无法阻止,如同浮萍无法阻止流水的逝去。在列楚翊拿出先王的遗命,他所能做的就是去遵守,去放弃。那个赌博,他输了,这王权本就是不可侵犯、不可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