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爱情（下）（1 / 1）
郭晓伟这天下午没有加班，拎着一些零食和泡面回家。
他走出电梯掏钥匙，抬头却看到初晓，靠在他的门口，手里同样拎着一大包东西。正一脸不高兴地盯着他。
“你怎么在这？”郭晓伟上前问。
初晓抢白：“我还想问你呢，你手机呢？”
他这才摸出电话来看，因为下班之后想要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他关掉了声音，只留了震动，冬天衣服穿得多点，就没有感觉到。
上面已经有四个未接来电。全是初晓。
他抱歉地揉一下初晓的头，给她开门：“我没开声音，等多久了？”
初晓抱着东西挤进屋：“半小时吧，还好你回来了。”
“穿这个鞋子，我新买的，”他丢给初晓一双鹅黄色女士拖鞋，“新的比较暖和。”
“哇啊！”初晓大惊小怪，“你买新女式拖鞋？”
他白眼：“买给你们这几个丫头穿的。回头省得你又去跟文飞抱怨说我这拖鞋不暖和，冻着你了。”
“我什么时候那么小人过。把东西拿进去。”她蹲下身脱她的高筒皮靴，把手里的大包食材扔给他。
郭晓伟诧异：“你买这些干嘛？”
“当然是吃啊，你以为呢？还早，一会七点多文飞就到。你先帮忙跟我做着。”她抬头看郭晓伟还挡在眼前，皱眉骂人：“你那么大个人横在我面前干嘛啊，去洗菜啦，快点。”然后推他进厨房。
她是典型的传统女人，把做得一手好菜当成是好女人的必备条件之一，因此曾经苦练厨艺，现在家常的小菜已经难不住她了。
初晓脱下大衣在沙发上放好，然后挽起头发，跟着郭晓伟进了他的厨房。
“你真是……我服了，你都吃些什么啊整天？”初晓翻看他的冰箱和橱柜，无奈道。
“我本来就是外食族好不好。”他帮初晓关上橱柜，开始收拾她买来的菜。
“你最近都不忙的？”初晓问着，“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说随时都可以来？”
“还好了，年底了嘛，工程不多了。结算那些事又不用我来做。”
“你什么时候能升职啊？”她放下菜板，抽出他切肉用的刀子，手脚灵活开始肢解整只鸡。
他觉得神奇，看着初晓不弄断骨头，只从关节处下刀，把鸡分离开来：“哟，庖丁解牛！”
她忍不住笑：“你还会成语。”
郭晓伟帮初晓套上他厨房里一年难得用上几次的围裙：“升职有什么用，越升越忙不是？”
“会吗？”
“文飞会不会越出名越忙呢？”他挺拔的眉骨在窗外落日的余晖下看上去颇有质感，低头跟初晓说话的样子很是亲切。
初晓若有所思，点头。她已经游刃有余地肢解了那只农村土鸡，丢进一边的砂锅里去。
“不过，你们男人还是要这样忙着才好，所谓能者多劳。”
他摇头笑：“哎，林初晓，文飞可把你害苦了。你彻底没有原来那种大女人的味道了。”
初晓回头微笑着看看他：“其实你看走眼了，我本质就这点出息。”
郭晓伟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来来来，跟我先过来吃这个，”初晓端着一盘让郭晓伟觉得很奇怪的东西跑到饭厅。
“这什么？”郭晓伟手里还奉命端了一碟子更奇怪的糖稀，跟着她出来。
“我教你吃啊，”初晓夹起一块，往糖稀里面一裹，一口塞进嘴里，“啊，好烫！”
郭晓伟如法炮制了一块：“恩~好像还不错的甜品。”
那东西外酥里嫩，有鸡蛋的香味，又加上初晓调制的糖稀，在这样的冬天里，一口咬下去，觉得满腹都是温暖甜蜜，让人心情舒服不少。
“这什么东西？怎么做的？”他一直在帮忙切菜，只是看到了初晓在一边炸。
“嘿嘿好吃吧！”初晓得意，细细给他讲着，“这个叫糍粑。原材料是糯米。把糯米煮熟打碎，做成圆形的饼。就是你看到我买回来的那种东西，那个白色的。”
“哦。”他乖乖应着，手上不停，继续吃。
“买回来之后切成合适的块，打一个鸡蛋，用个蛋液裹在外面，下锅用五成热的油炸到金黄就行啦，很简单的。”
“就是这个块块？”他指着盘子里热乎乎的黄色果果。
初晓点头：“对。然后那个糖稀就更容易了，炸完之后锅里油舀起来，掺一点水，把红糖倒下去让它化开就行了。到有点糊糊的感觉的时候就舀起来。现在不是秋天了，秋天的时候放点桂花进去，那才叫一个香呢。”
郭晓伟吃得很带劲：“恩，很有家的味道。”
初晓放下筷子，托腮看他：“你啊，你就不能自己成个家？”
他抬头看初晓，脸上是没有破绽的笑：“我这不是想成没伴侣吗？”
初晓抿抿嘴，掩饰地起身，在转头的时候，对他说：“徐璐他们……又出事了。”她不敢看他，就一直站在沙发前，帮他整理上面散落的杂志。
郭晓伟稍微安静了片刻，继续吃起东西，平静地问：“怎么回事？”
初晓皱眉，字字斟酌着，生怕用词夸张了，不到位了，平添烦恼：“恩……她孩子没有了。”
“没有了……？”郭晓伟犹疑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停下了。“什么叫没有了？”
“就是，没有了，她流产了。”初晓鼓起勇气，简单说明结局。
这句话出来，郭晓伟彻底愣住了，筷子悬在空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上面还夹着吃的，刚刚蘸起来的糖稀慢慢往下滴。他目光顿住，眉头微微蹙起。
初晓鼓起勇气说完：“好像是，她看到了……我们俩看到的……那个。”
郭晓伟这时候回复了常态，把吃的又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脸上是思索的沉静神情。
初晓面对他的沉默觉得有点吃力，只好也闭嘴不说。屋里放着CD，音乐低回，竟是哀婉的浅吟低唱。厨房里煲着一锅药膳鸡，正微微地发出咕嘟嘟的声音，夹杂在这样的音乐声里，平白添了几许人世间的气息。
郭晓伟思索半晌，终于从鼻子里长长叹一口气，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那过两天还是去看看她吧。我去看看汤。”
初晓一时气也不是痛也不是。她看到他刻意掩饰的挣扎，以及那一瞬间掠过眼底的心痛，看到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平静，今天这样的他，和那夜躲在厕所里哭泣的他，渐渐在初晓的脑袋里交叠，重合。
“老大，”初晓看着他的背影，正色叫他。
他没有回头，宽阔坚毅的肩膀遮住了房间里投过来的光芒，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盈盈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原来可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因为什么，到了今天，非要把自己包裹得如此坚硬。
“我还没有说完。”
“恩。”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表示他在听着。
“徐璐这次终于下决定了。”她现在多么想要看到郭晓伟的表情，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担心他，“她提出了离婚。”
郭晓伟的肩膀，不经意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几大步进了厨房，去拯救已经开得很欢的鸡汤。
初晓怕他不熟练，赶紧跟过去。
“小心烫，我来。”郭晓伟拦住初晓，自己拿块帕子隔着，揭开了锅盖。
一股夹带着浓浓香气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赞美初晓：“太香了。”
初晓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被蒸汽突然熏得有点湿润的脸，抬头看他。
他脸上是极力平静和淡漠的神色，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了眼前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一锅鸡汤上面，拿着勺子舀一些肉起来：“已经差不多了呢。”
初晓伸手拉他毛衣的衣摆：“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郭晓伟看了她一眼，放下勺子，回身慢慢往客厅里走，初晓紧跟在他身后。
“你觉得我能说什么？我的心情能是什么？她要离婚，她和邹伟的孩子没有了，她流产了，我应该高兴？因为她离婚了，因为那个邹伟，彻底伤了她的心？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初晓。我不高兴。
“她有多在乎邹伟，有多在乎这个婚姻，我有眼睛，我看得见的。她有多喜欢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我有心，我可以感觉到的。
“现在，她被迫失去了孩子，被迫放弃婚姻，她会有多痛？她最大的幸福已经突然间全都消失了，你明不明白？”
初晓听着他这样说，怔住了。
原来，他爱着她，只要她幸福，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什么都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