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华之乱（1 / 1）
秋风瑟瑟，天高林阔之间止不住风尘的阴霾，当是时，一支为数不多的军队穿过层层的丛林。
“驾，驾，驾······”马蹄过处，扬起滚滚黄尘。
队伍的最前方，一对青年男女共乘一骑。寒风拂过，吹起男子散落在腰间的长发，显露出他风华绝代的俊颜。男子英眉紧蹙，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长鞭。“驾，驾，驾……”他英眉紧蹙，眼里却是柔情似水。他身后的女子侧着脸双手紧环住男子的腰，露出的半边脸亦是眉黛如画，倾国倾城。只是那一瞬间，她的眼眸里透着深深的恐慌和忧伤。
“别怕，采京，只要出了都邺城，我们就安全了。”男子略侧过头，语气柔和地向她说道。
“寒，我们……”
“我们不会有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寒坚定地接下了她不安的话语。
采京微颤了颤身，不再开口，只是更拥紧了他，仿佛自己一松手，他便会从她眼前消失。
突然，丛林深处，惊起飞鸟无数，寒紧握马鞭的手猛的一个回收。来了，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殿下，殿下，羽王殿下，他，他带众兵追，追来了！”前去探路的侍卫从远处策马而来，语气慌张地向他禀报。
寒双眼直视前方，心里已然有了决定。他收鞭下马，挥起长衫，转身向后方的将们下了军令：“传令三军，列作三队，一队向西前进，一队向东前进，余下的一队便跟随我火速向北突围，势必赶在天黑之前冲破关口。”
“不！殿下，我们誓死跟随与你。”将士们齐齐下跪，神色悲戚地说道。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人多到回引起注意，不便逃脱。一旦万一，万一我遭遇不测，你们还能东山再起。”
“殿下！”众将士全部跪倒在地，决然说道，“我们誓死保全殿下！”
寒的脸上微有动容之颜色，无奈再次下了命令：“都起来吧，他就要追来了，再多拖延，大家都逃脱不了。”
“殿下！”
“起来！这是军令！”寒加重了语气，其实他又何尝舍得，这些都是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子弟兵啊！只是迫形势，他不得不如此决定。
将士听言只好起身，重新跨上了马背。寒领着一小队，继续前进，翻山越岭，躲避着大批追兵。日过晌午，军队已到达雨岭角下。寒的紧蹙的眉锁在此刻才缓缓舒展开来，脸上流露出一些欣然的喜色，调马转身对将士们说道：“将士们，这已是雨岭角下了，只要我们穿过雨岭，越过金岭，出关就有望了。”
“哦，哦，哦……”将士们听言欣喜若狂，纷纷解下佩剑，抛举在半空中，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采京，我们，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寒深深地凝视着采京的如水的美眸，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颜。
“寒，我们还是赶紧出关吧，我还是怕……”她还是满脸的忧虑之色。
“恩，好，立即出关！”在他的命令下，军队又开始向前赶路了，向这样不眠不休，马不停蹄地赶路已是第三天了。采京最终抵不过沉沉的睡意，伏在寒宽阔温暖的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寒带着军队穿过了雨岭，到达了连接金岭的崖口边。一见眼前情景，他的神色立即阴沉了下去，面容惨白的可怕。
“这，这……”
“栈道，栈道被人毁去了，这该如何是好？”此时将士们全部慌了神。
连接两岭唯一的通道已毁，中间是万丈深渊，纵使是大罗神仙要想越过也是难上青天。一旦跌入谷底，必定是粉身碎骨，死无完尸。
采京被喧闹声惊醒，缓缓地睁开朦胧的眼眸，直起身子向外探去。“怎么回事？”她问。
“栈道被毁，我们唯一的后路也没了，没了。”寒双眼直视前方的断崖，神情呆滞地说道。
采京朝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明白他的话。也许这个结果她早该料到的，现在她反而失去了害怕的感觉。她伸出双手，紧紧到覆在了寒冰冷的手上，凝视着他的眼，柔声说道：“别担心，不管结果怎样，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满足了，即使生不能同襟，死亦要同穴。”
“生不同襟，死亦同穴。”他口里重复着她的这句话。
“恩。”采京深视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我不许，我决不许你受半点伤害，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寒！”
“我们现在按原路返回，也许还来得及。”他的心里还报着些许希望。
“众将士听令，速速按原路返回！”
“得令！”
寒率马调头，带着军队火速往回赶。“哒，哒，哒……”当是时，前方一支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来，在半路截去了他们的去路。
“曲将军，是曲将军，他来了，我们有救了！”众侍卫们见到前方的那位身着紫色衣衫的翩翩男子，像是见到了救命神仙般，狂喜地欢呼起来。紫衣男子俯身下马，走上前，在寒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泉王殿下，江桓来迟，请殿下恕罪！”
寒闻言立即跨下马，又将采京从马背上拦腰横抱下来，然后直走到曲江桓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神色颇为动容地对他说道：“江桓，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你一定会赶来。”
“殿下！”
“叫我寒，你我以前不都是以兄弟相称的吗？”
“是！寒。”
曲江桓微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眼，曲的眼里一抹异色瞬闪而过，但他隐藏得极好，寒并没有察觉。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寒身后的采京身上，随即向她施了个礼，淡淡地唤了声：“羽王妃。”
寒的脸色立即变得深沉，采京也在同一时间垂下了眼帘。
“啊，啊，啊……”突然间，漫山遍野涌现出大批挥动着旗帜，带着弓箭士兵，他们如同洪水爆发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并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整座山岭。
“哒，哒，哒……”马蹄声阵阵，一位衣着华丽王服的俊雅男子正带领着一支数目庞大的军队向他们奔来。
“啊！”望着不断向他们靠近的男子，采京惊呼一声，慌忙退在了寒的身后。
寒紧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冷眼看着那策马的男子渐渐地靠近他们。寒手下的侍卫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拔剑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衣着王服的男子下了马，走上前，双眼紧紧地盯着寒和采京两人。“滚开！”他朝着挡在他们面前的侍卫冷声低喝。
“羽王殿下！”有一侍卫扔下佩剑，直跪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角，恳求他道，“羽王殿下！您就放过泉王殿下吧，毕竟他是你的……”
“闭嘴，就算是死，也别求他半句！”寒厉声呵断了那侍卫的话。
“哼！”羽王冷眼瞥过跪在他脚下的侍卫，又将目光转向了寒，语气轻蔑地说道：“寒，看，你养了一群多忠心的狗啊。”
“废话少说！慕容皇，你究竟想怎样？”寒隐忍着满腹的怒意，沉声问道。
“怎样？哈，哈，哈……可笑！你夺走了我的妻子，有险些抢去我的王位，更派人置我于死地，现在反过来问我要怎样？真是可笑，可笑至及！”慕容皇冷清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之中透过阵阵寒意。
“皇，”采京上前一步，神色慌张的向他说道，“我……”
“采京！”慕容皇截去了她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夫人，真是辛苦你了，让你怀着身孕还要替为夫冒险，从今往后，为夫一定好好补偿予你。”他的语气柔和，好似四月杨柳拂面，双眼更是万般温情地注视着她，嘴角缓缓的向上抹起一个深沉的弧度。
众人都震惊在他的话语中不明所以，当然最为震惊的还是慕容寒。
“你这话是何意？别以为我会信你。”
“是吗？你的心不是已经在动摇了吗？你以为没有他人的帮助，我会如此顺利地追捕到你们吗？那你也未免太小瞧你自己的能力了。”慕容皇在说起“他人”这两个字时，双眼别有深意地望了采京一眼。
寒的身子猛的一怔，双眼来回地注视着皇和采京两人，双手紧压着自己的额头，语气慌乱地说道：“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哼，到现在你还愚蠢的以为采京的心里还有你的存在吗？别忘了，我才是他的丈夫，他的天！”慕容皇继续说着，目光坚决之间又似飘渺不定，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寒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一把扳过采京的身子，双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没有背叛我，你说，你没有背叛我！”
“我，我…我没有……”采京被剧烈的疼痛感侵蚀了她的神志，哽咽着根本一句话都说不齐全。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你说啊！”见她不回答，慕容寒更加认为是她出卖了自己。
“寒，不是，不是，你不相信我了吗？”采京不安地望着他，目光垂泪点点，甚是心痛。
“信？现在连你都背叛了我，我还能相信谁？我谁都不信，不信！”慕容寒狠着心用力得把她从自己身边推了开去。采京吃不起这巨大的力道，身体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颓然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慕容皇的袖口里飞射出一条系着弯钩的金丝带，勾起了跌在不原处的采京，双手一记紧收，她便稳当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放开，快放开我！”采京用力地抵抗着慕容皇的怀抱，无奈自己的有心无力怎能挣脱他如此强有力的拥抱，最后她只能暂时停止了抵抗。
慕容皇见她不再抵抗便以为她是真的服从了自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采京，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不会了！”
采京无力地垂下了眼帘，突然又把目光投向了原处，正好对上了寒那双冰冷绝望的眼。她知道他一定是误解她了，他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好！好！哈哈哈哈……”寒突然纵天大笑起来，随后抽出了佩在腰间的长剑，高举在半空中，呼喊道：”将士们，让我们一起杀，杀……”他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完，声音就消没在空气之中，他不可思意地望着胸口被刺穿，还在倘着热血的长剑，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寻找凶手。
“你，是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寒不敢相信杀他的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曲江桓手一回收，便从寒身体里将粘染鲜血的长剑拔了出来。寒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双手颤抖着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眸还是紧紧地凝视着曲江桓，他想要一个理由。
“因为你杀了我这一生最爱的女子，秋儿！”
“是她该死，她该死！唔……”慕容寒只觉得吼头一热，一口鲜血倾口而出。
“啊，寒，寒！”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采京这才从巨大的哀伤中惊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寒的名字，欲冲上前去，可身体被慕容皇牢牢的环了住，根本无法动弹。而慕容皇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仿佛这些都于他无关，又或许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与我最亲的人都要背叛我？”寒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用自己还剩余下一点点的力量支撑正地面，不让自己倒下，脚步缓缓地往前挪动着，一点一点的向慕容皇和采京靠近。
“为什么要，要让我遇见你？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杀兄弑夫，都再所不惜。可，可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采京，你为何要背叛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样叫我如何甘心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
“原来父王突然猝死，是你干的？为什么？”慕容皇迷紧眼语气自是万分冷淡，但话语之间表露出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是慕容寒所为。
“为什么？从你娶她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这都是你逼的，我的亲哥哥！”
唔~~寒的喉头又一紧，鲜血缓缓的从他嘴边溢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衣领。采京在一旁悲戚地抽泣着，早已伤心欲绝。
“可是你说的这些都已经迟了，因为，今天，你，必须要死！”
慕容皇暗暗地向曲江桓使了个眼色，曲会意，立即命令部下备好弓箭把寒和他手下的侍卫重重地包围了起来。
寒支撑着身体，一手探向腰间，从腰间取出了一块带着血迹的玉佩，半举在空中，转而对慕容皇说道：“我想，你对这个应该有兴趣吧？”
慕容皇的脸色一变，双眸直视着寒手里的东西。
“龙呈祥，龙呈祥竟在你手上。”采京你竟然把怎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慕容皇气愤异常，他双手紧握，在空气之中咯咯作响。
“哼，意想不到是吧，快叫你的手下都退到一旁，否则我便和这龙呈祥一起玉石俱焚！”
慕容皇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挥手示意手下的人退到一旁。
“呵，呵，哈哈哈哈……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寒双手紧握着龙呈祥慢慢地向悬崖边退去。
“龙呈祥啊！如果你真有灵性，那么今天我以自己的生命在此立下血誓：让慕容皇生生世世与采京相识，却永远得不到她的爱；让曲江桓生生世世与秋儿相恋，却永远都不得在一起。如果应验，我愿意孤独生生世世！”
忽然，寒手中的龙呈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像是感应到他立下的血咒似的。红光泛过，一阵滚烫的灼热感传到他的指间，他的手一颤，龙呈祥便掉落在地，碰缺了一角，红光瞬间消失。
慕容寒连忙抓起地上的龙呈祥，转头深望了采京最后一眼，然后纵身越下了断崖。
“不！不要啊！寒，寒！”采京戚声喊叫着寒的名字，泪水纵流，悲痛得快要昏厥。
“王爷，这些叛将该如何处置？”曲江桓单膝在慕容皇面前跪了下来，向他请示道。表情冷漠得让人害怕。
“杀无赦！”
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刻静止了，空气中透着冷冷的血腥味和将士们绝望的叫喊声。不久，跟随慕容寒的侍卫全部倒地身亡。
采京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的心已经死了，在寒跳崖的那一刻随着他一起去了。她暗暗地聚集起全身的力量，抬起手肘用力向慕容皇的腰脊狠狠撞去。慕容皇吃痛双手一松，采京便挣脱了他的怀抱。
“采京！”
“别过来！”采京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指着自己的颈部对他喊道。
“采京！你，你先把匕首放下。”慕容皇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要是再走一步，我便立即刺死在你面前！”采京的手稍一用力，匕首便划破了她颈边白嫩光洁的肌肤。一道鲜血随着匕首缓缓的流淌下来。
“不！好，我不走动，只要你不做傻事，我都依你，以后的一切都依你好吗？”慕容皇心慌意乱，话语之中明显有些颤抖。
采京用匕首继续紧抵着颈部，脚步慢慢的向后退去，她深手从腰间取出龙凤呈祥的另一半凤呈祥，把它轻放在自己面前，痴痴地望着它，口里默念道：“寒，寒，寒，寒……”
凤呈祥上一道红光一闪而过，玉佩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啊，寒，是你，是你来接我了吗？”
“采京！”慕容皇无比恐慌地惊呼一声，身体也随之向她越近了好几步。
“别过来！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
“采京！不！不要，不要离开我！”慕容皇的心碎了，血淋淋地洒了一地，眼角一涩，两行绝望的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采京没有理会他的绝望，移过眼光继续凝视着手中闪着光亮的凤呈祥，嘴里柔声细念：“寒，我们约好的，生不同襟，死亦同穴，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我很快就来寻你……”
她决然地扔下了匕首，双手紧握着凤呈祥，往悬崖口奔去。
“采京！”慕容皇紧跟着扑到了悬崖口，可惜为时已晚，手上只留住采京衣襟上的半片衣布。
“为什么，我留不住你，为什么你要这样离我而去，为什么，啊！……”
慕容皇悲痛欲绝，无力地跪倒在地，纵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