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董放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是六月底,期末考结束,我的复习工作做的还可以,成绩公布后我和想的差不多,数学成绩和英语成绩一般,英语中等吧,数学大概在中下游,我不是很喜欢这二门学科,其它的还行,我最好的一门成绩居然是法律,这是事前没有想到的。
我对读书没兴趣也不喜欢,若一定要我说对哪门功课感兴趣我还真说不出来,打我出生起我的一切就被安排好,我只要能理解所学到的知识就行,别的东西都有我的父母替我打点好。有时我会觉得很累,觉得自己很无能,我没有目标,找不到自我。大学生活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那里我摆脱了家里对我的束缚,暂时躲在人群里享受同伴带来的愉悦。我比较要强很怕别人说我是个废物,是个只懂得伸手向家里要钱的没用的小孩。我讨厌听到这些,母亲虽然断了我的零用钱和削减了我的劳防用品,但也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靠打工争来的钱买想要的东西,那种单纯的快乐我很满足,至少让我有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我对自己说我很能干,我不是个废物。
期末考成绩公布后我打了个电话回家向母亲作例行报告,住校期间我很少回家,能不回去就不回去,每次都是父亲或母亲打电话提醒或是每季度领劳防用品时才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喜欢我的家,那里很压仰。
我拨了家里的号码后电话响了二声便被接起,妈妈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
“成绩下来了?”
“嗯。”我把电话筒夹脖子上,脚跷在书桌上,我的头发随意披散开来凌乱而蓬松,如果我这样子被我妈看见她一定会拿起鸡毛掸子打断我的腿骨。我用指甲抓了抓头发,方型透明的指甲上贴了片水晶钻,嘿嘿,我连手指头都变了,我能想象出我母亲看见这双爪子时露出啥表情。
我自顾自的臆想些有的没的电话那头的母亲不耐烦的问,“问你半天怎么不说话?成绩怎么样?”
“哦,还行,不错。”我把各科成绩报了一遍,母亲听到数学和英语成绩后发了顿牢骚,我把电话筒搁桌子上去了趟厕所,五分钟以后再拿起电话母亲的即兴发言正好完毕,我拿了面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冲着镜子做怪脸。
“方方把镜子放下。”
“啪嗒”一声,我手一抖小镜子掉到地上碎了,母亲从电话里飘来这么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看来我的小动作都瞒不过她。我非常懊恼,怎么自己离家十万八千里的还被管头管脚,这种日子啥时候才到头啊。
“方方,这个周末我叫你爸来接你,你把东西整理好就回家。”
“啊?”我怪叫一声,“啊,回家?妈........妈......我在学校图书馆打工抽不开身啊。”
“你一个暑假都不回来?”
“不.....不是,怎么可能,学校里几个同学都不回去大家聚在一起温习温习功课,妈,您就甭管了。”
“好了,别找借口,这个周末我叫你爸来接你,敢跑的话你就试试。”
母亲撂下狠话就把电话挂了连个反驳的机会也不留给我。
我的家里是灰色的,仿佛阳光永远照不进来,那座老房子的传说又给我的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打完电话睡在我下铺的菲菲蹦了过来,“亲爱的,你妈又逼你回去了?”
“是啊,亲爱的,你跟不跟我回去?”邀请菲菲去我家属实无奈,我妈就算有心惩罚我但看在家里还有外人的份上也不会怎么随便发作,就算发作了我也可以有个垫背的,到时鸡毛掸子抽我身上我也可以顺手抓过菲菲挡在我身前做我的人肉盾牌。
“不去,我没兴趣住鬼屋。”
菲菲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忙问“谁说我家是鬼屋?”
菲菲:“娇娇说的。”
我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娇娇长的比较胖,但还算可爱,只有一点让人很受不了,那就是嘴大,她是我们系里有名的大嘴MM,想要听小道消息的找她准没错,她能把学校前任校长的老底给你翻出来,然后如数家珍的像你介绍前任校长在位期间的功与过。
娇娇和我住在一个小区里算是邻居,她把我家老房子的传说当做午夜怪谈讲给班上的每一位同学听,不用说了菲菲听过这个故事后打死也不肯住我家。
其实还好,我家没他们传的那么吓人,我的家是一幢独门独户型的二层老式小洋房,解放前我家这里是日租界,这幢房子是日本人造的,据传住在这幢房子里的日本人是个大官,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后日本人一家三口吊死在房子里。日本人死后这幢小洋房迎来了它的第二位主人,他是国民党驻上海的某位司令。1949年前夕国民党司令携家属外逃时被捕,入狱后他认罪态度较好,交待了许多事情也帮助了我军抓获几名特务份子,这位司令立功突出被释放回家,他住在这幢小洋房直至1966年。
1966年□□,前国民党司令选择和日本人一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走后,他的妻子在被红卫兵□□过程中一头撞死在小洋房内的某堵墙上,也有人说这位司令的老婆也是吊死的。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日本人和国民党司令吊死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卧室门口的门梁上。
我家虽是二层建筑,但面积不大,那位司令一家死后这幢小洋房由政府接管改建成像电影七十二家房客那样的房型,小洋房里一下子住进来了许多人。这些人里也包括了父亲一家。
父亲说他很喜欢这幢房子,他最大的心愿是将这幢老房子改建成往日的模样。岁月流逝,住在老房子里的过客搬进搬出,父亲将毕生积蓄与精力投入进这幢老房子里,他买下了它,用了半年多时间翻修老房子。他跑到城市档案馆寻找这幢房子的建筑图试想还原房子当初的内部结构。
为了房子的事我的父母吵的很厉害,母亲认为我父亲疯了,买老房子的钱足够买一栋别墅何苦要住在旧屋里。母亲喜欢的房子是那种现代化气息浓郁的高层楼房,有电梯,有感控灯,有保安等等。
说来有意思我家周围的两万户房子全拆了,可是拆到我家门口后就不拆了,有人说我们小区的房子属于保护建筑是不能拆的。这下可乐坏了父亲,他找了工程队把房子内部全部拆除,翻修后的老房子还是上下二层,但从前在楼梯转角的亭子间已经没有了。一楼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二楼只有两间房间,我睡30多平的主卧,旁边一间十几平的是我父母的卧室。
为什么我的房间会比我父母的卧室大呢?
因为学琴的关系我的房间里放着一台大大的三角架钢琴,妈妈希望我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所以让我住大房间,而他们却住小房间。
我从不害怕住在那所房子里,虽然我很不喜欢它。我的床正对门口,门上有扇气窗,把气窗和门同时打开就能清楚的看到一根很粗的门梁,日本人和国民党司令就是吊死在这个地方。
母亲讨厌这所房子的原因里或多或少也是觉得它有点不吉利吧,我们住在那里也并未发生过什么恐怖奇怪的事,除了偶尔我父母打架制造点流血事件。
我讨厌他们,他们总是不停的打架,对骂,我很害怕,我不能哭,我只能躲在被子里,如果我不乖妈妈会把我关在没有灯的储藏室里,如果我调皮爸爸会让我连续弹二小时钢琴,我的手指常僵硬的握不住筷子,而我的口袋里常放的是治疗嗓子的西瓜霜含片。
我讨厌他们,我讨厌家,我更讨厌老房子。
“喂!想什么这么出神?”
菲菲推了我一把,我拉回思绪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你真不去?”
“不去。”
“算了。”
“要不你住我家?”
“不要。”
“随便你。”
菲菲不肯陪我回家,我只能硬着头皮熬到周末,尚未放假我已经开始期盼下学期早点来临。
在我胆战心惊为回家做着倒计时工作时我无意中发现了菲菲的秘密。
那是一辆德国制的车子,惹眼的标志让校门口的学生频频回头,车子停在校门口后从车上走出来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看不清长相,背影看着挺顺,他的头发修剪的很有型,就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他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一手握在车把手上,一手抵在车顶,这是个贴心的动作是为了防止下车时头撞在车顶上。
他的这个动作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毕竟小说中的情节不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车里走出来的女人竟是菲菲。
她笑的灿烂,双眼含情,他们说了会话后男子吻了吻菲菲的脸颊便开车离开。
车子开走后菲菲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悄悄走了过去双手提气用力发出一掌朝菲菲的背心拍去。
“嘿嘿,我可全看到了。”
“哼!”
“我做人很有格调的哦,不会乱说话的哦。”
“那要怎么样才能堵住你的嘴巴?”
“陪我回家。”
“你想都别想。”
我不怀好意的朝菲菲奸笑,我承认我这人有时挺坏的。我使出杀手锏,“菲菲,袁丽琪好像一直挺关心你的,也许我该和她聊聊?”
袁丽琪同志是我们寝室的传奇女子,她生性泼辣,我和菲菲还有娇娇三人联合起来也只能勉强与她打个平手。
“方方,你要是敢做大嘴巴看我怎么收拾你!”
“冬儿~~~~~~~~”
菲菲被我叫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搓了搓手臂说,“天放兄,不是我不帮你,我真的........呵呵........这样吧,我请你喝咖啡,我知道一家新开张很有情调的咖啡店。”
“哪儿呢?”我想了想还是不为难她了,菲菲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
“黑色十三。”
“茂名路上的?”
“对呀。”
“我去过了也不怎么样,就多了几台电脑,咖啡贵的要命。”
我们手挽手走回宿舍,路上她问我和谁去的黑色十三,我说基奴李维斯大哥。
命运很奇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注定好的,你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母亲把我急召回家是有用意的,我隐隐好像发现了家里的怪异,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餐桌上大家都很安静各吃各的,除了筷子声外没有别的声音,母亲在我回家后也只问了我些功课上的问题,父亲自我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
饭后我收拾完桌子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父亲在楼下看电视,母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剧。我很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我走到母亲房里,她躺在床上,见我进来便拍了拍床板示意我躺过来。
我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我伸出双手抱住她,妈妈的身上很冰冷,她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反手握住我的手捏在她的手心里。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是80年代由山口百惠演的《血疑》,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陪母亲看过,只是那时太小不记得这部片子到底讲了些什么。
“方方,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跟谁?”
“啊?”
“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为什么要离婚?”
为什么要离婚?我以为只要我长大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不会再把我关起来,我会很听话,我拼命长大,过年多吃饭,我讨厌小孩,因为他们太弱小,没有力量。他们没有办法逃出储藏室,大人就不会,大人力气大,会把门撞开逃出去。
我觉得我的头很晕,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是因为我不乖吗?这个家是不是要散了?
嗓子很痒,我拼命咳嗽,越咳越痒,越痒越要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在我耳边大声叫着爸爸的名字,我感觉被抱了起来。当我醒过来时爸爸和妈妈脸上带着笑意,他们刮刮我的鼻子揉揉我的头,就和从前一样。
妈妈一手端水一手将药片倒进我嘴里,然后喂我喝光了水,家里的空调关了,妈妈找来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她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们离开时各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睁开眼吐出嘴里的药片把它们扔到窗外。
这是个很讽刺的开始,人生中最好的东西总与最坏的东西连在一起,在我的家庭快要四分五裂时我遇到了江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