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莫道不消魂,消魂情已老(1 / 1)
“我说嫂夫人,此一时,彼一时嘛。”诸子不满地道:“小苏会恨你强迫他,那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可是小丫头就不同了,小苏他……”“珠子!”安辞州厉声喝止诸子。
只见何茹丝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晃不止。柳烟絮担心地上前欲扶她。妩尘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扶过何茹丝,道:“夫人,夜深了,咱们回去吧!”何茹丝无力地点点头。妩尘急忙扶着她往外走,看那样子恨不得一下就离这些人远远得。何茹丝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柳烟絮道:“烟絮,一失足成千古恨!此事你可要三思而行啊!”说完去了。
“丫头,小苏咱们已经给你带来了,倒底要怎样做,你看着办!”安辞州道:“不过,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自己别后悔!”说完对萧更天和诸子打个眼色,三人也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柳烟絮与烂醉如泥的苏亚然。柳烟絮呆立许久,心中如怒潮汹涌,难以抉择。诚如安辞州他们所言,此一去,相逢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一百个心是不愿走的,可是又由不得她不走。若就此一走了之,她心又有不甘。只怕要从此相思缠身。她见过小姨为情所苦的样子,她怕自己也要变成那样。离开他,她以后的每一天要怎么过?想想以后空洞的生活,她就一阵阵战栗。她不敢去深想,就是连想想,心都会痛得颤栗。
桌上的油灯昏昏然地亮着,好似也要睡过去了。柳烟絮久久未动,她虽然知道苏亚然就躺在身后的床上,她却不敢扭一下头,怕见到他,怕见到他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冲动做出连自己也后悔的事情来。可是心底又有一股蠢蠢欲动,或许自己做了,就不必离开苏家了。她既想,又怕,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几乎把自己逼疯了。
听得苏亚然翻了个身,柳烟絮心中一颤,本能地想要逃出门去。但苏亚然却并未醒过来,而是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嚷着要水喝。柳烟絮于心不忍,便到桌上倒了杯茶。茶已凉透了,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喝。苏亚然却在不断地叫嚷着要水。她只好端到床边迟疑地伸出手,又好似不敢碰触他。
苏亚然体内好象如被火烧,不安地在床上扭动着,还用手扯着衣襟。柳烟絮见状,轻轻推推他道:“老爷,水来了。”苏亚然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也不看看身处何处,一把抓过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凉茶,倒在床上又睡。
柳烟絮见他和衣倒在床上,怕他受了风寒,忙将茶杯放下,探身想为他盖上被子。但被子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抽不动,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试着托动他的身子。苏亚然似乎是不胜其挠,叽哩咕噜地低语了几句,又翻了个身。柳烟絮这才将被子抽出来,轻轻为他盖好。
看着他呼呼酣睡,柳烟絮苦笑无语——他醉成这样,自己又能做什么?但漫漫长夜,难不成就站在这里过一夜吗?走吧,抬不动脚步,留下,就只能这样看着他吗?柳烟絮仍是拿不定主意。
正当她千思百转之时,苏亚然猛地从床上探出身,接着就是一阵呕吐。柳烟絮站在床边,也被他溅满了裙脚。一股酒臭气直冲鼻翼,令人不禁一阵作呕。苏亚然吐过之后,似乎觉得舒服了许多,软软地倒回床上继续大睡。但地上、脚踏上、床沿上、甚至连被褥上也都是酒醉的呕吐物。
柳烟絮顾不得脏臭,急忙动手打扫。把地上、床上的秽物清理干净之后,自己才换过一条干净的襦裙,再用手巾轻拭去苏亚然脸上的污渍。擦着擦着,她不由得住了手。她知道老爷长得不凡,可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的脸。他的脸因长年的风吹雨打,变得有些粗糙,肤色也变成了棕黑色。经过修剃的下巴隐隐露出胡髭。眉毛浓且黑,细数可见。只是他平日总是蹙眉的缘故吧,眉心几道竖的皱纹若隐若显。方正的脸如刀削斧刻,厚厚的唇线条分明,无论怎么看也是那样刚硬不屈,冷傲不群。因为刚才的一翻揪扯,衣襟半开。再加上酒醉之下,不再象平日里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柳烟絮痴痴地望着,目光却象被吸住一般,盯着他半裸的胸口。心慢慢越跳越快,体内也犹如燃起一把火,起初只是微弱地,渐渐变炽,最后整个人都燥热难耐。她呼吸急促,心跳若狂,身如炽炭,体内象有无数在小虫子在不停地爬来爬去,令她整个人都战栗不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这种感觉又急迫,又令她害怕。房里好象一下子变得冰冷难耐,她一心只想扑到他怀里暖和暖和。
鬼使神差地,柳烟絮竟真的伸手去解苏亚然的衣带。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连自己也吓得不轻。天啊!她在做什么啊!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如此不堪的事情!她以为只有风尘女子才会这么做。可是强忍那股欲望令她痛苦难耐,身体里好似有东西在撕扯着。她几乎无法忍受。她为什么要拒绝这种感觉呢?安辞州说过,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放过了,也许自己真的会后悔。
柳烟絮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伸手再去解他的衣带时,何茹丝的话又响在耳畔,“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她又象被蝎子蜇到一样,迅速地抽回手来。她倒底该怎么办?是顺乎心念,不顾一切地去爱呢?还是先敛起满腔热情,忍辱负重地去等待呢?柳烟絮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艰难的选择。她必须做些什么,不然她真的要疯了。
柳烟絮突然平静下来,方才的惊惶失措,彷徨不定都如风卷残云一般荡然无存。她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生也罢,死也好,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拿定了主意,她慢慢俯下身。老爷恨她也好,怨她也罢,就算他一怒之下把她杀了,她都认了。她只要保留一份美好的记忆,而不要遗失了一颗心,却什么值得回忆的事都没有!
就在她的樱唇刚要贴上他的之际,苏亚然忽然喃喃喊着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令柳烟絮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象被冷水当头浇下一样冷到心底去了。他在喊“冰儿”!他即使在醉得不醒人事时,还念念不忘小姨。柳烟絮心仿似裂开似得痛楚难耐,有那一瞬间,她突然恨起小姨来了。为什么她要如此令人难以忘却?可是接着她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心惊肉跳。爱果然是自私的,不然她为什么会对最敬重的小姨心生怨恁?柳烟絮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可怕,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她强忍着羞愧,又为苏亚然盖好被子,悄悄地退出门去。今夜将是她的无眠之夜了。
刚刚带好门,一转身却发现娘正站在面前,她身后还一堆人。爹跟弟妹也来了。还有苏筱节、苏皓儿和小艺,他们全都担忧地望着她。柳烟絮心中一颤,刚欲开口。沈兰素突然挥手,“啪”地一声脆响,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她面颊上,引来几声惊呼。沈兰素怒道:“你真是恬不知耻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早知今日,当年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
殷红的血缓缓自嘴角渗出,半边脸也是火辣辣地麻木无觉。柳烟絮原本有些惶恐无措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下来,望着娘,平静地道:“娘,你打死女儿吧!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倒不如让我死了干脆!!”“絮儿!”柳云翰轻喝:“你娘正在气头上,你少说几句罢!”
沈兰素气得脸铁青,颤抖着手指着她骂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么?他都把你给休了,你还死乞白咧地赖在这儿。你要不要脸啊!”柳烟絮心痛欲裂,强忍着悲痛,道:“天下的好男人再多,女儿我不爱。老爷虽不是最好的,但我却忍不住要爱他。如果可以选择,那还是爱吗?娘这话,女儿也不曾一次问过小姨。可如今轮到女儿身上,我才知道身不由己,欲罢不能啊!娘啊,当初你生我时,为什么不把女儿的心拿走啊。如果没有心,我的心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痛啊!无情无爱,无喜无怨,女儿宁愿那样过一辈子!”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沈兰素看着女儿的样子又气又痛,无言以对。柳云翰连忙道:“夫人,你别生气了。你现在急也不是办法,絮儿毕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咱们明日就起程了。如此一来他二人天各一方,天长月久就会淡了。天晚了,外面又冷,还是早点回房去休息吧!”回头对柳轻雪道:“雪儿,扶你姐姐去你房里睡一夜。明早咱们一早就上路了,别让她冻病了,路上不好找先生的。”
柳轻雪急忙上前扶住柳烟絮,轻声劝道:“姐姐,咱们回房去吧。外面太冷了。”柳烟絮站着不动,含着泪望着沈兰素。柳云翰连劝带哄地把沈尘素拉走了。柳烟絮这才随妹妹回房。一时吵吵嚷嚷的庭院中冷清下来。
等门外的声音都散去,床上的苏亚然才缓缓张开双眼,清亮的双眸哪儿有丝毫醉意,原来他一直是装醉的。望着紧闭的房门,他深遂幽黑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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