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君怀良不开，妾身何所依（1 / 1）
过了初十，安辞州从京城回来。萧更天又把柳烟絮叫来，大家再商议对策。这几天，他们几人虽然绞尽脑汁，却仍想不出好计策来。萧更天也不止一次去找沈兰素商量过，沈兰素是丝毫不肯退让。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唯一的办法就盼着安辞州这个“智多星”回来，看看有没有好办法。
安辞州听完许久没开口，双眼似开未开，似闭不闭，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诸子一见他的模样就来气，冲他叫道：“大安，你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主意就快提，没办法就该干嘛干嘛去！”安辞州挑着眉，道：“我这样子不好，你的样子好，怎么也没见你想出个办法来？你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诸子不服气地欲反驳。萧更天气恼地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斗嘴！还不想想办法？小苏这两天就会回来了。瞧大姐那模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她要是去找小苏退婚，以小苏的脾气，他一定会乖乖地捧上休书的！火烧屁股了怎么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诸子不乐意了，叫嚷道：“喂，大天，你这话有毛病！火烧屁股，又怎么跟嘴扯上关系？屁股被火烧了，再把嘴堵上，你以为是烧乳猪呢！”“别搭理他。”安辞州道：“从小他就不学无术，说话颠三倒四的。你还指望从他嘴里吐出象牙来吗？”“也对，狗嘴里当然是吐不出象牙的！”诸子颇有同感。安辞州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道：“这话味不对。你说谁呢？”“谁属狗，我就说谁！”诸子一挺脖子挣脱出去，哈哈大笑地避开三尺。安辞州慢了一步，没揪住他，正要起身去追。
萧更天大吼道：“够了么？这谈着正事呢！”他二人这才乖乖地重又坐下来。“大天啊，我知道你的狮子吼厉害，可也用不着动不动就吼吧！”安辞州夸张地挖着耳朵抱怨。“你再不正经点，我把你的耳朵揪下来，你信不信？”萧更天一脸阴煞。“信！信！我信！”安辞州连忙道。“那你倒底想到办法没有啊！”苏筱节忍不住问。看着他们三个斗来斗去，一把年纪了，还象群孩子似是斗嘴，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威震江湖的“中原八鬼”。
安辞州嘿笑不语，他笑得实在太怪异，叫得人浑身毛毛的。诸子大喜道：“不必担心啦！这坏小子又冒坏水啦！这下一定成啦！”萧更天也欣喜地道：“还是你小子有主意。不过这次可别象以前，害死人不偿命啊！”“我大安出马，一个顶你们俩。”安辞州自信满满地道：“不过这可是一招险棋，就要看小嫂夫人有没有胆量啦！”
柳烟絮一时没醒悟过来，等几人的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时，她才明白他所说的“小嫂夫人”是指自己，顿时面如火烧，呐呐地道：“我能做什么？”安辞州邪恶地笑道：“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不就行了。”柳烟絮明白他话中含义，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亏他想得出这办法。可萧更天和诸子却在拍手叫好：“好计！好计！”
柳烟絮更为窘迫，连连道：“不行！不行！……”“这办法虽然馊了点，不过也是个绝妙的办法。烟絮你不妨试试！”苏筱节也跟着起哄。柳烟絮又羞又恼，就知道他们这些人不会想出什么好办法，自己是急疯了才会求助他们。这事别说让她做了，就是单想想就已让她自觉无颜见人了。不想再呆下去听他们的疯言疯语，柳烟絮象逃难似地跑了出去。
看看到了正月十二，苏亚然才自江南返回。柳烟絮原本这十几天已是忐忑不安，听闻他回来后更是坐卧不宁。不等苏亚然站稳脚，沈兰素就急冲冲找到苏亚然。不久便有人来请柳烟絮到前厅去。柳烟絮心如鹿撞，禁不住阵阵颤抖。此去势必要面对一次抉择，关乎她以后命运。
前厅里只有苏亚然跟沈兰素。柳烟絮迟疑地走进去，先抬头看了娘一眼，见她脸上神色安然。再看看苏亚然，他还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柳烟絮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倘若她可以逃避的话，她宁可逃得远远的。
苏亚然冷漠地看看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张纸。柳烟絮虽没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心中已然明白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她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伸出手颤抖地接过来。她只瞟见上面的“休书”二字，双眼就已模糊，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一滴滴滴在纸上。那墨迹未干的字立即变得模糊了。
柳烟絮呆立无语，唯有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撒落。世事弄人，她本来还寄望于老爷，盼着他能顾念自己的好，留下自己。这一纸休书已将她的满心热忱扑灭了。早已是注定的结局，她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她就这样做了下堂妇，是娘一手造就的。娘不疼惜她的用情至深，一味自作主张，而老爷呢，他甚至都没问过她的心思，一张纸就已将他们的恩情一刀两断了。一个是她最亲的人，一个是她最爱的人，可是他们谁真正关心过她的感受？
可笑啊！十年前，自己还在为小姨的遭遇愤愤不平，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她却没有怨没有怒，就连悲伤也似乎是麻木了。她既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只是怔怔地望着休书，默默流着泪。从今以后，她将是另一个范溪冰，无心无爱，郁郁寡欢，直到生命终止。胸口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隐隐地涌动着。她觉得气闷，忍不住咳了一声。雪白的素笺上沾上两滴红色的泪，鲜艳得刺目。
“絮儿！”沈兰素也吓了一跳，忙赶到她近前。柳烟絮慢慢抬起头，道：“娘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又扭头对苏亚然微微一笑：“老爷，你……”话未说完，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兰素大惊失色，急忙扶住她。苏亚然一直漠漠地望着，无动于衷。沈兰素冲他大叫：“苏亚然，你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苏亚然冷冷地道：“我已经答应过你，不会碰她。”“你究竟是不是人啊？”沈兰素怒道。
苏亚然仍是漠然不视，冲外面高声道：“来人！”苏全道应声进来。“扶柳姑娘回房去。”苏亚然吩咐。苏全道急忙同沈兰素一起把柳烟絮扶了出去。
他们一走，安辞州等人随即进来。诸子气恼地叫道：“小苏，你真是疯了。为什么要赶小丫头走？你明明……”苏亚然冷淡地道：“大姐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怎么能误人终生呢。再者，当日纳她入门，也非我本意，如今岂不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胡扯！”萧更天怒道：“她既然已经进了你苏家的门，理应就是你的人。你这样把她休出门去，她一个姑娘家，你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她还能嫁人吗？”
苏亚然轻笑道：“怪哉！你堂堂鬼侠何时在意起这些繁文缛节了？”“少废话！”萧更天大手一摆，道：“你今天若不把休书收回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收回？”苏亚然不以为然地道：“你萧大侠倒底在为谁抱不平呢？”
“我为你不平！”萧更天道：“你心里明明喜欢人家，为何还要如此做？害人又害己，你这是何苦呢！难道一个冰丫头还不够吗？你还要再拖上这个小丫头？”苏亚然淡淡地道：“我如此做正是不愿拖累她。我已是有女儿的人了，难不成还要再给自己找一个女儿吗？”
萧更天一时无法反驳。诸子道：“瞧你那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模样，好似你把人家休了，人家倒还要千恩万谢似的。”苏亚然笑而不语。“我给你说！”诸子被他的冥顽不灵惹恼了，怒道：“你立马去对大姐说，把小丫头留下。不然，咱们就和你绝交！”
苏亚然脸色一黯，冷淡地道：“绝不绝交是你们的事，留不留人是我的事！是兄弟就不要插手我的家务事。否则，就算你不跟我绝交，我也要跟你绝交。我苏亚然的兄弟绝不是婆婆妈妈，公私不分的人！”
诸子傻了眼，他跟苏亚然相识三十几年了，很少见他翻脸。他虽然不象安辞州整天象个笑面虎，但也不会轻易动怒。可是倘若真惹到他，他绝对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而且是翻脸无情。任凭与他有多深的交情，他任何手段都能使得出。诸子说绝交只是想吓吓他，可苏亚然若要说出绝交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绝不悔改。所以诸子还真不敢跟他较真。他看看萧更天，见他也是无计可施，唯有安辞州站在一旁，好整以暇。诸子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喊：“喂，大安，你怎么连个屁也不放一个？”
安辞州冲他挤挤眼，“哧”地一声，竟真的放了屁，才道：“我放了！”“你……”诸子气得上前就要动手。“行了！”萧更天及时拉住他，道：“这都什么时候啦？你们还有心思斗气！”“哎，大天，你可是看得真真地，是他先挑事的。”诸子不服地道。
萧更天回头对安辞州道：“大安，你也真是的！能不能正经点？指望你想个办法呢，你一个主意也想不出，这会儿还不急不躁的。”“我想了，你们觉得不好，我有什么办法？”安辞州抱怨地道：“再说了，大姐现在在气头上，无论咱们说什么也不济事。而小苏这家伙自认对不起冰丫头，见了大姐就自觉理屈。所以对大姐的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反驳的。你说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任凭咱们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又能怎么办?”“那你说怎么办？”诸子不满地道：“难道就看着小苏明明喜欢那小丫头，就为了冰丫头继续折磨自己？”“哎呀！”安辞州道：“好事多磨嘛！对不对？”他拍着苏亚然的肩膀，问。
苏亚然对他们的话好似充耳不闻，斜睨了他一眼，仍是一声不吭。“对了。”安辞州忽然道：“你可是答应过我了，等这事一了结，你要一醉方休为我庆生的。说话可要算数啊！”“都什么时候啦，你还想着喝酒！”诸子不满地叫嚷：“再说，你认识小苏这些年，几曾见过他醉过？”“就是因为他没醉过，我才要他醉一回啊！”安辞州道：“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你们不去就算了，我跟小苏两人去。”说着还冲二人挤眉弄眼。萧更天气乎乎地道：“去！为何不去？难不成便宜你一个人？”诸子也忍不住一脸迫切，他何尝不是被拔得心痒难骚。
“怎么样？”安辞州盯着苏亚然，问：“你不会反悔吧？”苏亚然神色不动地道：“这有何好反悔的。不就是大醉一场吗？无妨！只要你们别后悔！”“不去我们才后悔呢！”安辞州邪邪地笑道。“好！那就去德庆楼！”苏亚然道。其他三人已迫不及待地拥着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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