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少年图一狂，真人乃寻常（1 / 1）
眼看着已到了年二十八，柳烟絮更是忙得脱不开身。一年终了，有太多的事要打理。下人又有几个要轮流回家过年，这样一来，人手已大大不足。柳烟絮从未亲自当家主事，再加之北方的习俗与南方不同，她真是千头万绪，分身乏术。幸好苏全道在旁指点，外面的应酬又不用她，她才算手忙脚步乱地把苏府里面的事务安排了下来。可是仍是左支右拙、纰漏百出。前天夜里她与老爷相谈不欢而散，这两日来，心绪不宁，夜里睡得也不好，一天忙下来，竟有些眩昏目涨。
柳烟絮正在帐房计算着年关各处的开销，苏全道敲门进来。柳烟絮轻揉着太阳穴，问：“全叔，有何事？”苏全道回到：“安姑娘来访，可老爷也门未归，是不是请二夫人出面会见宾客？”“安姑娘是谁？”“她是大同安家庄的大小姐。安家庄在北方也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家业宠大，有牧场、钱庄、矿山，富可敌国。咱们庄上和他们早有往来，老爷又和安家大公子是好友，所以两家就更交往密切。安姑娘年年来咱们庄上拜会。只是今天不赶巧，老爷刚好出门。可她是贵客，不能冷落。夫人你看……”
柳烟絮略带疑惑地道：“可是，我怕身份不够陪那么尊贵的客人。”苏全道道：“老爷把庄内的事务都交托夫人了，你就是当家主母。你要不去，谁还能去。”“全叔，你别这么说。”柳烟絮忙道：“我可不是什么当家主母，庄里还有夫人呢！”“是属下言语不当！但是夫人无法见客也是实情。”“那二公子呢？”“二公子神出鬼没的，不晓得这会儿又跑哪儿去了！”“好吧！”柳烟絮略一沉吟，便道：“既是贵客，冷落了更不好，我就强出头吧。可是全叔，你要在一旁多关照些。”“属下遵命！”
会客厅里有三位客人，两女一男。坐在右首的是位艳光四射的女子，她有张绝艳的容颜，世上象她这样美貌的女人并不多见，而且她也很会打扮自己——发髻堆云，珠翠金钿，眉似远黛，目若秋水，面如芙蓉。裁剪细致的衣裙既不太过鲜艳，又把她骄人的身材衬托出来。总之，她这个人细到一根发丝，小到衣角的一个针脚都是经过专心修饰过的。就连坐着不动，都是风情万种，叫人看上一眼，心跳欲出。柳烟絮只看了她一眼，就觉察出她那份过天骄饰的美有些作做不实，绝不是一般的爱慕虚荣的良家女子。
而另一个女子正背着身，细细打量房中的摆设。从背影可知她是位女子，可一身打扮却有些不男不女。但柳烟絮对她的感觉要比那位艳丽的女子好得多。因为她看得出，她随意的举止带着一种率性真挚，毫无造作。
而至于坐在较远的位子上的那位男子，年纪也已不太轻了。相貌倒不是太难看，只是他刻意地不修边幅，就显太过随意。他若不是个平庸之辈，恐怕就是想以此来掩去风华。当柳烟絮一走进去，只有他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和他外貌极不相衬的炯炯有神的眸子似在审度着什么。
“安姑娘。”苏全道冲站着的那位女子道：“这位是敝庄的二夫人。”一句“二夫人”引来几道惊疑的目光。那位安姑娘转过身，惊奇地打量着柳烟絮。柳烟絮这才看清她的脸，她的长相以女人的标准来说不能美，但她有一种男子的阳刚之气，使得她不出色的五官十分突出。而且男性的刚与女子的柔美让她如此与众不同。她不美，但没有人会说她丑，只有两个字来形容：“特别。”而那身不伦不类的打扮配上她的长相真是无可挑剔。柳烟絮从来没想过，女人也可以兼具男性的长处，生成这样独特的美。
那位安姑娘开口了，而且是直言不讳：“你就是苏老大新纳的妾？”柳烟絮点头道：“正是妾身。”那安姑娘又问：“你今年芳龄几何？”她的直率顿时让柳烟絮有些无措，局促地道：“年方二八。”“你才十六？！”那安姑娘又惊又奇，不可思异地叫道：“你才和皓儿一般大，足可以当苏老大的女儿了！”柳烟絮窘困不已，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大大！”偏座上那位男子低沉地开口：“你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每次都让人难堪！”“安姑娘是生性率直，所言句句属实，有什么好难堪的？”那位艳丽的女子尖刻地开口，语气中不乏嘲讽挖苦。那男子象是懒得和她争论，甩都不甩她一眼，对柳烟絮道：“柳姑娘莫怪，大大向来直言无忌。”柳烟絮微微笑道：“安姑娘爽朗直率，本是可喜之处，烟絮又岂会怪她。这世上若是多几个象安姑娘这样的人，不知要少多少纷争呢。”
“小嫂嫂，这你就错了。”苏筱节的笑语从门外传来，他人也随话音一起进来，后面还跟着苏皓儿。苏筱节指着安大大道：“商场上的人谁不知道安大小姐手腕高明！安家偌大的一份产业，她是支手支撑，乐得她那位大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她的唇枪舌剑让多少商场的老油条都头疼不止啊！嗳，我说大大，你要是再不改，就嫁不出去了。”安大大笑道：“这事还不劳你苏二公子操心。”“我是为你好。”苏筱节故作关心地道：“你虽然姓安，但女生外向，早晚是人家的人。你现在这样拼死拼活挣下的家业，终究不是你的，反而让你那位家业继承人的大哥到处神游，吃饱了没事干，耍着人玩。玩够了，还有大把的财产继承。想一想，我都为你叫屈。你说为那种大哥，你值得吗？”
安大大笑问：“你这么说我大哥，小心他听到来找你算帐。”“好啊！他来了正好。我正想见识见识‘鬼佐’的高明之处。问问当年‘中原八鬼’的那些传奇故事是否是实。哎——”苏筱节甩了甩那陌生的男子，问：“他是谁？你那‘护花使者跟屁虫’怎么没跟来？”“少来，他叫庚品崇！”安大大放声大笑。“差不多了。”苏筱节满不在乎地道。
苏皓儿忍不住好奇地问：“二叔，你刚刚说的什么‘中原八鬼’是什么东西？”苏筱节大摇其头，叹息道：“小丫头，说话之前先想清楚了。幸亏‘中原八鬼’早已引退江湖了，不问世事了。不然就你刚才那句话，就能让你死上十次不止。”“瞎说！我说什么了，就得死！”苏皓儿不满地嚷。“你说他们是什么‘东西’，不是骂人吗？若在当年，谁敢说这种话，保管三天之内脑袋搬家，而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筱节煞有介事地道。“你说得太玄了吧！”苏皓儿将信将疑地道，忍不住摸摸脖子。
“干嘛吓唬小孩子！”安大大不平地拍了苏筱节一下，对苏皓儿道：“别听他的，没一句正经话！‘中原八鬼’名字虽然难听，做事也乖张难懂，但他们一向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当年幽灵门野心勃勃，妄图称霸天下，不少人无辜丧命，是他们齐心合力铲除了幽灵门。之后，就在武林中隐匿了。这些江湖上的事与咱们无关，不必担心。”
“那他们都是侠客了！”苏皓儿双眸发亮：“安姑姑见过他们没有？他们长得英俊不英俊？是不是都冰着一张脸，杀人都不眨一下眼？”安大大大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他们也是人，当年出道时，比你的年龄大不多少，不过是年少气胜，多是贪玩而已，哪里真想过要扬名立万。更何况他们还有各自的身份，所以以‘中原八鬼’的名号现世。”“那他们又是哪八个？”“侠仆使佐，伶儒僧僮。”“那他们谁最厉害？”“这就说不好了。不过让武林闻风丧胆的就只有‘鬼使’了。他来去无踪，谁若做了坏事，就会被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摘走脑袋。他自称是‘鬼使神差’，专门勾那些坏人的魂。”“那他一定杀过很多坏蛋喽？”“说起他们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那安姑姑一定都见过他们了，才这么清楚他们的事。”苏皓儿羡慕地问。“那倒没有。”安大大笑道。“那姑姑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多事？”苏皓儿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还不清楚？”苏筱节接口道：“她有个做鬼的大哥嘛！”安大大笑着反驳：“我有个做鬼的大哥，难道你没有吗？”苏筱节神色一震，刚要开口，忽听有人用力咳了两声，他扭头看看那位男子，不满地道：“阁下嗓子不好，何不多喝杯茶润一润。”那男子眼都没抬一下，淡淡道：“茶凉了，怎么喝？”
柳烟絮忙道：“冷落了诸位，失礼了！烟絮已叫人烫壶热茶来，并吩咐厨房备下饭菜。诸位远道而来，暂且用些粗茶淡饭，等老爷回来了，再好好招待几位。”“苏府二夫人果然是贤良淑德，叫雁雪好生敬佩啊！”被冷落了半天的美人酸酸地开了口，不知是对谁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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