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婚对空闺,亲人成陌路(1 / 1)
虽说是新婚,可柳烟絮仍是独守空闺。从初进门那天见了苏老爷一面之后,就一直再没见过。事实上她很少出门,仅被禁锢在潮汐院里,除了每天固定地去探望苏夫人之外,她只能坐在房中刺绣。她嫁过来时,没有半件嫁妆,何茹丝疼惜她,叫人送了不少布料,要她做几件衣服。这倒也排解了她的无聊。
来这里半个月之久,她觉察出苏府上下的人都很冷漠。除了苏夫人对她殷切倍致外,其他人都不拿正眼瞧她一眼,而苏皓儿犹最。在这里找不到家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她不懂,至少以她从小到长的经历弄不懂:一家人为什么会那么生疏?
虽然生活无忧,但柳烟絮还是无法快乐,她总是一想起远在边关的亲人不知在受什么样的苦,心中就犹如万箭穿心,而入夜之后犹甚。想起爹娘,想起往日的快乐日子,再看看眼前的凄凉,不由得一阵阵悲从中来,夜夜都是泪湿枕衿。今夜苏府里的喧闹也不能唤醒梦中哭泣的她。
风尘仆仆的苏亚然挥退了家仆丫环,他这次去关外贩马,一去就是近月余,而且是马不停蹄,往来奔波,几乎没有一天是安逸度过的,也只是在回途中路过沙镇时,在落花楼安睡了一晚,如果不算那些男欢女爱的话。虽早知回到家会已过半夜,他也不会体恤下人在酣睡之际被惊挠。反正在苏府做事,他们就该习惯主人的怪癖才行。将整个苏府搅得沸沸扬扬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往潮汐院走去。每次出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头扎进床上,衣冠不整、睡姿不雅地睡个够。
推开房门,他才诧异地发现房中烛火摇曳,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两道浓眉立刻皱了起来——他的房中已有十几年没有女人的味道了。那么这股淡淡的处子之香从何而来?不久,他那双深遂锐利的眼眸落在罗帐下那个蜷缩的人影上。
缓缓走近床前,他深深注视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她很小,大概和皓儿差不多大吧?尖削的脸庞显得十分娇弱,两条细眉楚楚地弯着,两排弯弯翘起的长睫经泪水浸过,湿湿地沾在一起,脸上还有泪水滑过的痕迹。小巧细致的鼻头一抽,伴随着啜泣声,两颗泪珠又滑落。
情不自禁地,苏亚然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感觉到泪水的冰冷与她面颊的细腻。似乎受到骚扰,床上的人儿扭动了一下,经受不住寒冷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熟睡中的柳烟絮梦到有双陌生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猛地惊醒,睁开眼。突然跃入眼帘的人影更让她惊跳起来,躲进床角里。“你……你是谁?”不知是怕,还是冷,让她浑身颤抖。
苏亚然看着仅着中衣的她瑟缩在角落里,心开始不安份地跳动,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刚刚和“沙镇第一才女”范雁雪分手,他又感到一股躁动,却是对眼前这个青涩无知又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他用力甩开那个可笑的念头,冷笑着道:“问得好!不过这话,该我来问你。”
柳烟絮的心砰然而动。眼前的男人因背着烛光,所以看不清面目,但他形发于内的威严却让接近他的人倍感压抑。他似乎不太年轻,又不太老,身材高颀,如苍松傲然挺拔。声音低沉,只是缺少情感。她拥住双臂,用力缩起身子,一是因为冷,一是因为她感觉得出这个男人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她说不上来那目光里有什么含义,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目光绝不善意的。只觉得自己在这目光下快要无所遁形了,她才不得不开口警告他:“你最好快些离开这里。”
“为什么?”苏亚然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柳烟絮觉得心越跳越快,越提越高,用力吞下一口口水,才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让人看到不好。而且我已嫁为人妇……”“是吗?”苏亚然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写满不信。“是……”柳絮言语越来越艰难,吞吞吐吐地道:“我是……苏老爷的……小妾……”“什么?你!”苏亚然低吼,吓得柳烟絮猛地收住话音,用力咬住手指。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心里满是懊恼。
纳妾之事,何茹丝早时对他提过,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纳不纳妾,对他来讲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何茹丝心里觉得愧疚,试图补偿罢了。可他没想到她竟真的给他找了个小妾。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起,他冷冽地瞪着柳烟絮,见她快被自己吓哭了,才惊觉该向谁发火。一言不发,他冲出了房门。柳烟絮瘫坐在床上,惊魂未定,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男人,所以也忘了细想这事的不同寻常之处。
苏亚然怒气冲冲地冲进歇雨院。一见主人脸色不好,众婢女纷纷退让,怕自己成了代罪羔羊。但也有不怕的,随何茹丝嫁来的妩尘在房门外拦住他,道:“老爷,夫人睡了。”“叫她起来!”苏亚然冷怒地低喝。见主子这样,妩尘更不敢让他进去了,忙道:“今晚夫人尤觉不适,所以好不容易才……”“让开!”苏亚然低喝。妩尘迟疑着仍不肯让开。苏亚然正要不耐烦地推开她时,房里传来何茹丝的声音:“妩尘,请老爷进来。”妩尘无奈,只好推开房门。
苏亚然进了内屋,何茹丝已经坐起来,身上披了件裘袍,见了他,露出淡淡地微笑:“妾身猜测老爷这两日便可回来了。”苏亚然往椅子上一坐,眼也未抬地道:“你的主意?”“是。”何茹丝心知肚明他话中的含意,等着他的怒火。
苏亚然冷笑道:“你可真会找啊!”接着脸色阴沉:“我不反对你为我作主纳妾,但你用不着处心积虑地找个黄毛丫头来给我吧。”“这是妾身的错。”何茹丝有气无力地道:“妾身没将话交待清楚。”“即已知错,还让它这么错下去?”苏亚然的怒气冲上五官。“烟絮是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虽不是风风光光地进了苏家门,但进门时,也是有媒证的。妾身要是把她赶出去,她一个姑娘家今后可怎么办?”“那你要我又该怎么办?她足可以做我的女儿了!”“这些天妾身想了许多,实在不行,就托人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只是妾身不敢自作主张,特地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苏亚然拢眉沉思片刻,道:“这事再议吧。我走了一个月,撇下不少事,等我将公事处理完毕再谈此事吧。”说完起身走出去。何茹丝看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悟,心中亦是喜,亦是悲。
次日,一家人在东厅用早膳,所谓的一家人不过是苏亚然、苏皓儿还有二公子苏筱节。因为各自有事做,因此常在此出现的也就只有苏皓儿。有时,她觉得独自吃饭无味,就去娘那里一齐吃。而柳烟絮入门时日短,又被视为外人,一直都是自己在潮汐院吃。
苏筱节与苏亚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相差十二岁,除了相貌相似之外,两人截然不同。苏亚然沉稳、深沉,不苟言笑,一张线条深刻的脸庞本来并不失英俊,但因太过冷冽,而显得刻板、死气沉沉。而苏筱节却是一张开朗的脸上总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英俊之中又添了一份潇洒。或许是两人的遭遇不同才使得他们性格迥异。
“大哥,听说大嫂给你纳了个小妾,很是与众不同。”席间苏筱节突然问。苏亚然原本冷漠的脸上更是一片阴霾,能吓死十个男人。可苏筱节却不怕,自顾自言地道:“怎么不见二夫人出来用膳呢?”不待别人回应,就抬头对管家道:“全叔,你派人请二夫人来用膳。”苏全道看看他,再看看阴沉着脸不表态的大当家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派人去请柳烟絮了。
柳烟絮突然被告知到东厅里用膳,心里仍很懵懂不知。这些天来,她一直被苏家上下刻意地疏远,下人只当她是个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闲人,而苏家人也只视她作外人,被放逐在潮汐院里独守寂寞。有时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无聊地瞪着眼数房椽子。今天破天荒地叫她出来,真叫她受宠若惊。
刚进东厅门,柳烟絮就被站在门后的苏全道吓了一跳——她一下子就认出他就是当天与她拜堂之人。心里首先就认定了他就是苏老爷,却不曾细想真的苏老爷又怎么会站在这里。苍惶之间,急急忙忙见礼,恭顺地道:“老爷。”
她的举动令大厅里的人目瞪口呆。而苏全道也有片刻地手足无措,急忙更正:“二夫人,你误会了。”“你叫我什么?”柳烟絮彻底糊涂了,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眸望着他。“老仆只是府中的管家。”苏全道好心地解释。“可是……”柳烟絮还是不太明白。“老爷正在用膳。”苏全道都忍不住要替她难堪了,但还是为她指正。
柳烟絮扭头望去,正好望进一双冰冷的双眸里。她浑身一颤:是他!那个昨夜被自己赶出去的人才是真的苏老爷!同时她也瞟见苏皓儿嘲笑的眼神和一个几乎笑到桌子底下去的男人。血气一下涨上她的整张脸,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永世不再见人!揪紧衣襟,她低垂着头,想着要不要扭头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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