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一章(1 / 1)
“断骨重生,经脉再续”这八个字说起来轻轻松松,但真的做起来,却绝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是那位号称“医术天下第一”的江晋寒,也花了半月有余。
相处半月,我倒是一直摸不清这位神医和魔教有什么关系,曾纯洁虽然一直对他十分亲热,但他的反应却一直冷若冰霜。不过,也像是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对所有人都这样,我曾经试过想问他,却被他冷冷一眼扫过来便吓得噤了声。
不过,在医治我这件事情上,他倒是细致认真一丝不苟,直到见我确实能微微动了动腿时,神色才有所缓和,轻轻点了点头,道:“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下床活动了。”
其实早先发现自己的腿慢慢有了一些知觉之后,我已惊喜不已,这时发现真的能动了,又听到他这样说,忙不迭地向他道谢。
曾纯洁也在旁边笑道:“不愧是江神医,真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对我的道谢和曾纯洁的夸奖江晋寒也只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既没有得意,也没有谦虚,只是道:“这位姑娘虽然被人用重手震断了经脉,又有多处骨折,但伤后处理得很好,经脉也有用内力疏导过,所以我接手才可以这么顺利。”他顿了一下,又向我道,“虽然不知道你练的是哪一门的功夫,但是显然很有效,你不妨继续用功,也许能更早站起来。”
我连忙点头应下,又再一次跟他道谢。
江晋寒只略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来,道:“那么,我便就此告辞了。”
曾纯洁微微皱起眉来,伸手去挽他:“晋寒兄何必如此匆忙?从你到这里,每天只是专心治病,我留着几坛好酒,还未曾和你痛饮一番,怎么能这样就走?”
江晋寒拂开他的手,冷冷道:“请不要误会,你我之间并没什么交情,只是交易而已。这次事了,还剩最后一次。之后便各不相干。”
曾纯洁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这一声叹婉转凄迷,水漾双眸似怨似嗔,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江晋寒却丝毫不为所动,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那对红衣姐妹收拾了东西,微微向我们欠身行了个礼,跟着也出去了。
曾纯洁又叹了声,回眸来看着我,“你看这个人,真是无情。”
虽然这些天已见惯了他在江晋寒身上碰钉子,但我还是有些吃惊,这在武林群雄面前大笑着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居然会在这人面前这样委屈容忍。
没等我回话,曾纯洁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很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心思被他看出来,我有些发窘,但又忍不住皱了眉。变成花芙蓉这么久,我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人都能看透我在想什么。
我咬了唇没说话。曾纯洁便轻轻笑了声:“所以说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做作,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好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又暗自猜度。”
既然被他这样说了,我只好吸了口气,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明明也应该是中原武林人士,为什么会帮你做事?”
曾纯洁笑道:“他说得没错,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他迫于上一代的原因,要为我医治三个人,人选随便我指定。但是有个问题你却弄错了。他是会武功,但他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他只是个医者。在他眼里,只有‘普通人’和‘病人’‘伤患’这样的区别。我很喜欢他。”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说喜欢什么人,他说的时候十分自然,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扭捏作态。我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看向他。
曾纯洁又笑起来,道:“你看,你又理解不了了是吧?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而已。喜欢的人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喜欢,不要说他只是性格冷淡不喜欢说话,就算他杀人放火,罪大恶极,那又怎样?”
这个人……
我看着他,皱着眉,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就像一个最单纯不过的孩子,没有善恶黑白之分,只是任性地依照自己本能的喜恶行事。
但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天下闻名色变的魔教教主。
我又打了一个寒战,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笑了笑,道:“花谷主记性不好么?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了?我只是为了送一份礼给你。现在礼物你收到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你只管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你家花总管找来,或者等你自己好起来走回去也行。”
说完这句话,曾纯洁也不等我有所反应,也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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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腿又回来了。心情虽然兴奋,却不敢妄动,只照江晋寒交待的方式缓缓又动了几下。
只是这几下,便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筋疲力尽地躺在那里,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虽然还不知道曾纯洁是不是真的就打算这样放过我,但是自己可以重新站起来的喜悦还是将这点不安压了下去。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有个陌生的女子声音道:“小姐,我送药进来了。”
我不由怔了一下,之前江晋寒在的时候,煎药之类的事情都是他带来的两个红衣少女在做,现在就算换成魔教的人,应该也不会唤我“小姐”吧?
我正在犹疑,那人已推门进来。一个看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面目和善,一身青衣,手里端着个托盘,缓缓走到我床前来。却是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我不由大惊,问:“你是什么人?”
她带着点卑躬的笑容,柔柔回道:“奴婢叫春兰,是今天才进府的。管家安排我专门侍候小姐。”
什么管家?什么小姐?
我皱紧了眉,又问:“曾纯洁呢?”
她一脸惶恐,却只是摇头,道:“奴婢不知。”
我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思绪,让她去叫那个老管家来。她应声离开了,过了很长时候才大惊失色地跑回来,说到处都找不到那个老管家了。而且整个宅院,从里到外,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怔在那里。
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恐惧还是不安。
曾纯洁和他那些魔教的手下,真的就这样走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