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大结局(下)(1 / 1)
5月22日下午4点,一架飞机从成都大地上起飞了。飞机上有唐嵩芥,何静,叶父。何静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仿佛是怀抱着整个世界般的沉重。叶父靠在坐椅上,形同虚脱,似乎全身只剩下一缕的魂魄还堪堪支撑着他。
唐嵩芥想到昨天从长烟囱上端飘起那缕青烟,第一感觉到生命轻如鸿毛的重量,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声。
美兰,只希望你真的能坚强地面对这一结果!
今日,是美兰的好友陈莞米陪着她来机场的。
身为F市最强势唐家的新女主人,美兰和陈莞米才能进入到F市机场内部,等待着唐家私人飞机的到来。
阳光普照下,是来自世界各自不同国家飞机的起起落落。与平时不同的是,现在机场上多出许多标着鲜红大字——“支援四川同胞重建家园——某某地区某某公司”字样的货机。在繁忙的机械运载与装卸中,在络绎不绝写着不同企业大字的货包中,似乎在这个远离灾难的F市上空中,也隐隐能感受到那震惊世界,撕裂中国人心肺的天灾所带来的沉痛感伤。
“美兰,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等会儿唐嵩芥见了准会担心的。”
陈莞米明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好友美兰,静下心来。却不忍见她在贵宾室来回走着,不时靠在冰冷的玻璃前,出神地望着那起起落落的飞机发呆。
窗外的天空是一种透明的蓝。云朵极少,棉絮般蓬松轻飘,姿态都有各自的特色。连今天的风也很淡,似乎在微风中能嗅到机场里草坪泥土的气息。
“今天天气真好!是适合回家的日子。你想叶大哥一定还是习惯F市的气候,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是他一生中最长的时间。”
有几道光透过她按在玻璃上手指,纤细的手指在光下透明般的白皙,仿佛连里面每根小血管也能清晰分辨。
陈莞米看不到她此时背对自己的脸,不过猜想那面上一定是淡然无波的。
这段时间的美兰,有时连最好朋友陈莞米也看不透。去唐家看望她,见她一口口将温火熬出来的补汤喝干净,不吵不闹,乖乖按照医生吩咐地,准时上床休息。听很悠扬的古典乐曲,说是让肚子里的孩子能提前接受幽雅的渲染;看育婴教育频道的节目,神情专注,还时不时记下一些重要字眼。。。
这样的美兰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似乎真的在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叶绝良,似乎离她的生活很遥远。
可是,就是这样的美兰却让她很担心。
“美兰。。。”
陈莞米刚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原来唐氏的飞机已经到达机场上空,机场工作人员特意来通知一声的。
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即便是阳光下也泛着寒气,甚至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
“勇敢点,就算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陈莞米伴着全身僵硬的美兰下到了飞机起降地,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站在境界线里。抬头远远就见巨大的乳白色机身伴随着强烈的阵风,嗡嗡地缓缓降落。
飞机停好,机舱门被打开。从里面最先走出来的是唐嵩芥。一身黑色衣裳的他,耀眼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折射出冷冷的光。眉余微皱,神情漠然略带一丝疲倦的他,当见到站在境界线里那人时,眼底极快地闪过悲痛的哀伤。
可是美兰所有的目光却是穿过他,直直停在他身后那一身白的女子身上。直到看清楚女子怀中那漆黑的木匣,身子顿时一软,倾斜入身边陈莞米的怀里。
何静缓缓而来,怀里盛载着一个灵魂的木匣,在F市灿烂的阳光下刺眼地让人想落泪。
“美兰,我带你的叶大哥回来了。”
唐嵩芥接手过美兰虚弱的身子,紧紧地拥着她颤抖的身子。这个伟男子,此时低头将下巴靠在她乌黑的发顶,鼻子发酸,话语悲痛。
美兰止不住全身每个细胞的颤抖,连同那悲痛的心也一并揪着。齿早已深深地咬住那泛白的嘴唇,豆大的泪珠无声滴落在唐嵩芥拥她的手臂上。
何静站定在这对相拥的年轻夫妇面前,手微抬,将怀里漆黑的木匣更清楚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对于这样一个结局,我不话可说。可是,我为他悲!”
何静目光如烛,冷冷的波光如同腊月的寒雪,又如沾满怨恨毒汁的箭头。然而这一切都比上她怀中那木匣来地冰冷。
美兰在唐嵩芥怀中不自觉地站直身子,伸出手微颤颤地想去接那木匣。
何静的目光更冷了。可是,当目光撞上唐嵩芥那犀利的眼神,在美兰伸过手的瞬间才没有避开。
轻轻地抚摸着怀里光滑的木匣身,流光的上好漆却没有一丝的温度。木匣并不重,轻空空的感觉。美兰却生怕自己抱地紧了,咯痛了它似的,小心抱着。眼光痴痴,有泪滴在上面,啪答一声又一声。可是即便她拼命地擦去那水泽,还是赶不上泪珠滴落的速度。
“叶大哥,美兰想你了。昨晚我还梦到了你。你对我说想回F市,因为这里的阳光总是很灿烂。可是,你还是拼命地嘱咐我要多添一件衣服,就怕我感冒。叶大哥,以后不要出远门,美兰会惦记你的。。。”
唐嵩芥高大的身子紧紧拥着已经泣不成声的美兰。任她将心里无限的伤心尽数地倾泻。
。。。。。。
F市机场的上空,载满救援物质的飞机还在不停地腾空而起。人们伤心的哭泣淹没在那巨大喧哗的机桨声中。
这日,F市的太阳光真的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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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屋里只听得见雨丝垂落于青石板上发出的淅淅沥沥的声音。窗外,是一树树的枯枝还在这12月冬雨里,抖嗦着身子,立在那里。
温暖如春的卧室里布置地很漂亮。卧室的中间有棵两米多高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各式小彩灯,树下更是堆满了包装精致的礼盒。今晚是西方的圣诞夜。唐家因为唐夫人信奉天主教,所以大家在这阴冷的夜雨天里过了一个快乐的圣诞夜。
唐嵩芥身子半卧着,手臂大开抱着已经只能斜躺的美兰。原来她还说要两人一起守夜到天亮的,不想只半个小时多过后,就呼呼大睡去。唐嵩芥望着她白里透红的睡脸,不禁偷笑。
可是转念一想到肚子大地有点离谱的美兰,并没有在医生告知的预产期里如期产下小孩。唐嵩芥心里又一阵阵的揪紧。
已经过了原来预产期一个星期了,眼见她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唐家上下都愁成一片阴云。可碍于怕影响到产妇的心情,最亲近的老公唐嵩芥也只能笑地哄着她,直说孩子懂事,知道在母亲怀里多吸收一些营养,以后才能身子棒棒。
2008年的F市又遇到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冷地让人胆寒的冬雨断断续续着下了三天。即便卧室里开着暖气,美兰依然会在半夜里冻醒,脚抽筋。唐嵩芥干脆就‘罢工没有去公司上班’,日夜陪着她。半夜时不时醒来,为她轻轻按摩双腿。
“叶大哥~~~”
怀里的美兰似梦到什么,不安地动动了身子。唐嵩芥抬头靠在她脸边,模糊中听到她喃喃着梦话。
自从叶绝凉骨灰正式放入了墓园后,美兰为了未来的孩子一直表现出平静如常的样子。可是,人在梦中是最放松的,心中最深的思绪隐约会在梦话中透露一些信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喊出这个名字。唐嵩芥除了紧紧地再紧紧地抱住她,也给不了她疗伤的灵药。他愿意给她时间,也更愿意相信时间会慢慢愈合心灵上的创伤。
“啊~~~~疼,好疼~~~”
突然美兰边吃力地叫疼,一边捂着圆鼓鼓的大肚子惊醒过来。
“怎么了?!哪里疼,是肚子吗?美兰,你忍着点。快来人呀~~~”
唐嵩芥立刻慌张地抱起她,往半开的房门冲了出去。
唐家在他那声大喊中,瞬间各处灯光亮起。人们慌乱的脚步从四面八方响起。
“快,叫司机在外待命!刘妈,去给少奶奶拿大衣来!儿子,你也不要慌。生孩子就是这样子的。”
越是这时候越是一家之母的唐夫人最稳重与冷静。条理有序地安排好各方面后,来到美兰面前,摸摸她的肚子。
“等会儿开车慢点,小心点。还没有破羊水,离孩子出生还有一段时间。”
再看儿子眉余间都皱成川字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对他说道。
“没事。当年娘生你的时候更折腾呢!疼了两天两夜才把你生下来,最后都会好的!”
拍拍他肌肉紧绷的肩膀,半开玩笑半安抚地说。
“嵩芥,我,我没有事。就一点点的疼~~~”
被他抱在怀里的美兰,此时也开口安慰紧张地不行的丈夫,心里既温暖又开心。
司机从车库里取了车停在大门口,唐家一家都上了车快速上了车。最让人无语的是:在大家纷纷紧张时候,一路上平时严肃的唐老爷既然对大家‘忆当年’。说自己当年唐夫人生孩子的时候,自己也是如何如何的紧张慌乱。又如何在产房前守了两天两夜,听着里面唐夫人不断的惨叫,最后自己是如何英勇地闯进去,将一干的医生护士骂个狗血淋头。。。
唐老爷一个人在边上说地手舞足蹈的,却得不到任何人的丝毫回应。
窗外的雨还在滴答下着,半夜里医院总是最安静的。可是,在平安夜这晚,二楼急救室里亮着红灯。紧闭的手术室门里,还是能时不时听到里面传出来女子痛苦的声音。
唐嵩芥在走廊外已经来回焦躁地不知走了几遍,有好几次想效仿当年的唐老爷那般‘英勇’。却每次在最后被唐夫人死明抓回来。
此时,任何人的安慰也抵消不了唐嵩芥惊恐不安的心虑。
美兰那声声的痛呼声,如同铁锤一下下重重砸在心尖上,疼痛难耐。
“嵩芥,没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要痛的。你可不要学你父亲当年那样,我想你老婆和我一样,不希望自己的老公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免得你落下心理阴影。”
唐夫人实在是被面前来回走动的儿子给搞晕头了,直接拉过他的衣服,示意身边的老伴按住他,好叫他老实坐上一会儿。
“可是,美兰已经进去好久了。怎么还没有生出来呀?”
唐嵩芥此时真恨不得自己以身代过,好免去自己心爱人那惨痛。心里一边暗下决心只要一个孩子就好了。再也不让她受这种痛了。
“嘿嘿,儿子呀,你这点就不如你爹我了。想当年你母亲生你可是花了两天两夜。你媳妇进去也才几个小时,实在是沉不住气呀!”
越活越回去的唐老爷,在一边得意地嘲笑百年难见会情绪失控的儿子。直到唐夫人在他腰间恨恨拧上一下,他才禁声。
等到天蒙蒙亮,窗外的雨也终于收了场。2008年的平安夜过去了,手术室大红字灯在一声嘹亮婴儿啼哭声中,熄灭。
“恭喜唐先生,您得的是儿子!”
推门而出的医生边拉下脸上的白口罩,眼中带着祝福的笑容面对这家欢天喜地的家长们。
唐嵩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推开门口的医生冲了进去。
里面的护士正为刚出生的婴儿擦净身子,见到孩子的父亲破门而入,还以为他是奔着孩子而来的,却不想他直接冲到病床前,拉住还没有缓过神的产妇的手,久久未语。
“美兰,你受苦了!”
唐嵩芥单膝跪在床前,低头痴痴望着那张白中透着红晕的小脸,一手紧握着那柔弱无力的小手,一手轻轻帮她整好落在她嘴边的发丝。
美兰虽然此时全身上下虚弱酸痛,不过望向他的眼里涨满了喜悦的泪花。
“嵩芥,刚才在我痛昏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叶大哥走到我的身边来。一下子,我就觉着自己又有了力量。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和他很有缘!”
“唐夫人,唐先生,你们的孩子好可爱!”
一旁白衣护士抱着孩子到他们面前。
唐嵩芥一见这架势,一时手脚不知该如何摆了。想抱过孩子细细看,却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伤了他。一时,站在那里神色紧张,孩子还是没有接过手来。
这样惊慌无措的唐嵩芥,美兰还是头次见到。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冷俊的气势,抖着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笨儿子,给你母亲我来抱吧!看来,以后你学习的东西还有好多。”
随后进来的唐家两老,见此也乐了。唐夫人小心的从护士手中抱过软绵的小身子,眉开眼笑地和老伴研究着,孩子的眼睛象谁,嘴巴象谁。。。
“嵩芥,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
唐嵩芥见父母正乐着,也就放下心来重新守到美兰面前。
“唐靖梁,如何?”
唐嵩芥深情地抚摸美兰的发。虽然那乌黑的秀发被汗浸湿了,有几缕贴在劲后,却一点也没有破坏她在他眼中美丽的份量。
“唐—靖—梁,”美兰将那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里念过,暖暖的感动在胸口滚烫着。“嵩芥,谢谢你。等以后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我要告诉他在他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个很爱他很爱他的干爹——叶绝凉。你说好不好。”
美兰回握他的手掌,两人十指相扣。心里都想着同一个人——有着温暖如春笑容的年轻男子。他的微笑永远停止在2008年5月的天空下,也永远开在所有感恩的心里。
时光如流沙,唐家最年轻的幼子唐靖梁已经一岁了。一岁的他会呀呀吐字,清晰地叫“妈妈”和“爸爸”。还会手脚合作无间地快速爬来爬去,为唐老爷拿报纸,会扑到唐夫人的怀里撒娇。
这个有着唐家独有精致五官的孩子,他最吸引人的是他明媚的笑容。一笑,象灿烂的阳光在绽放。让人看了,心里欢喜又温暖。和曾经他们记忆中的一张笑容很相似。
有时,美兰会对着儿子的笑容出神。每当这时,唐嵩芥总会双臂展开,从身后紧紧拥着她,将头深深埋在那越发浓密的黑发中,轻若无声地叹息一声。
窗外,是温暖的F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