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1 / 1）
曲散人终，宴罢夜静。
今夜的月色实在是难得的好。车里往外远眺，城市高楼大厦，矗立的街灯，稀少的行人，路边的花埔榕树。。。一切都静默在扑天盖地的皎洁中。祥静，宁和，空间弥漫着一股寂寥，只有身边的人，微热的气息时不时搅乱美兰的心绪。
此时车飞快朝着她的家奔驰着，可她的心却宁静如水。
从告别了唐夫妇坐上唐嵩芥车之后，美兰一直静默，眉宇间淡淡的凝重。车内一片静寂，她的沉默，像一尺长长的白绫，紧紧圈在唐嵩芥颈子。在等待红灯时，淡淡地说出一句。
“刚才是不是我母亲对你说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是的话，请你忘去。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
微微摇摇头，美兰想起唐夫人和唐老爷年轻时的执着心中一阵温馨。在现在这个高速进步的年代，物欲横流的都市，身在诱惑强大的上流社会中，他们两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相扶相伴是如此的难能可贵与令人羡慕。
“你母亲对我说了有关她与你父亲年轻时的故事，很感人，很温馨。你有一对很幸福的父母，一个美满的家。说实话，我由衷地羡慕。最后，你母亲说了你的一些事。我很吃惊。。。”
在花园里，听着唐夫人讲述他们一家人平日里相处的细节，美兰随之在脑海一边勾画着，心里慢慢沸腾着羡慕的泡泡。可泡沫下却是浅浅的心酸。那样的温馨一家欢笑的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她年幼的梦中，却不敢与奶奶爷爷相说。等到唐夫人说到她世界上第二最爱的男子——她儿子唐嵩芥时，脸上却流露出作为一个母亲操心孩子特有的慈祥和关切。
“嵩芥自小就在同龄孩子中表现突出，也没有让我们做父母操过心。一路的掌声，荣誉，骄傲，成功陪伴着他。可是他却极其孤独和冷清。他小的时候他父亲力持家业，少有时间与他相伴；而我那时身体自从生下他后一直复原不过来。他的童年基本上是保姆和家里的佣人陪着，其他的孩子对于他又太幼稚，早熟的他鹤立鸡群般，与同学们格格不入，渐渐地话就越来越少。到他10岁后我们到美国发展，他也一同去了。一个孩子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不通的语言开始。那时的他，几乎是自闭得一个人呆在房里看书，直到一次华人聚会中，他认识了当时和他年龄一样大的翁祥，情况才慢慢好转。
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儿子虽然很优秀可是他也很脆弱。他并不是高不可攀，他也会喜怒哀乐，也会伤心哭泣，也需要有人来爱他。在很早开始我便知道了你的存在，请不要惊讶。因为我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深深爱着我的孩子。他的喜怒哀乐紧紧牵动着我的心。这孩子感情深藏不外露，我记着一年他生日眉开眼笑，不无神秘地对我和他父亲说当天他最重要的一个女孩会来为他过生日，叫大家不许欺负她。
我永远记着他当时幸福的表情，那是我们做父母用最好的物质再优越的环境也换不来的笑容。那是热恋中少年心底最甜蜜的笑容。可是，那天那个女孩最终还是没有来。他失望，却对我们为那女孩找了诸多借口和理由，生怕我们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性情冷淡的他，如此在乎一个人，极力去维护一个人。我想那个没有到来的女孩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吧！
在这茫茫浩瀚人海中，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并也同样深爱自己的人，那是一种奇迹也是上帝最好的恩赐。如果不及时珍惜，将来必然追悔莫及！”
这段颇长的话语，深深震撼着美兰。话语中始终向她传递着一种信号，让近来一直处在自欺欺人中的她不得不正面面对一直想要逃避的问题——唐嵩芥的感情。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就连与绝凉分手那天他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不管当时他出于什么目的说的。美兰今天听到唐夫人这番话，心里还不结实的围墙哄然倒塌一片。
做好朋友？！
那只是唐嵩芥给自己，堂而皇之享受他给予自己所有关爱和安慰的一个漂亮借口罢了。那时自己为了逃避感情的创伤，寻求安慰，自私地也一起糊上那层薄纸，自欺欺人地安心享受被人疼惜的幸福。却不愿多想一直默默付出的唐嵩芥感受。
汗然于自己的私心，美兰在静默中寻找心灵深处的答案。
“你从来就没有单纯地将我当成你的朋友对不？”
将视线从车窗外拉回到身边开车人的身上，美兰清楚地看到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唐嵩芥全身微颤了一下，几秒又镇静若常。
踩下刹车，静悄悄的街边，银色宝马熄火停在那。
没有估计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的唐嵩芥，在最初震惊几秒后又迅速稳下心绪。
黑玉般的双瞳，在茫茫暗夜里闪着星辰的光芒。直视着她，语气故作地轻松。
“看来今晚我母亲是彻底将她儿子我给买了。不过，朋友不朋友的，都只是一个名义罢了！只要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开心相处，不是很好吗？”
那双朝她望来的眼眸，又深又亮，美兰却看不透它最深处的喜乐哀愁。
“你真的开心吗？这样小心翼翼，为安我的心找尽借口。你明明可以更好的，为什么不是周倩，而是我？一个曾经让你伤透了心的我有什么可以值得你这般好的。。。”
珍珠的泪滴随着话语滴落他伸过来手背上，炙热他的胸膛。美兰激动地泣不成语。轻轻地拉过哭泣中的女孩，唐嵩芥疼惜万分地紧紧环抱着她，手温柔抚摸着她因哭泣而起伏激动的背，嘴里满满的低语。
“不要哭，乖，不许再哭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怎么能怪你来的。我很开心，因为你的笑容和喜悦是因为我的努力而绽放。即便它需要我用一千个谎言和借口来打成，可是这有什么。古有国君为博得美人一笑而倾城倾国的，我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到他说‘古有国君为博得美人一笑而倾城倾国’，美兰直觉脑海里想到西周时很有名的“入暮晴霞红一片，尚疑烽火自西来。”
据说褒姒性不喜笑，但“一笑有百二十种媚”。幽王“嬖爱褒姒”，为博美人“其笑万方”，乃“举烽火”，导演了那场足以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空前绝后的军演party。
历史中这两人初见，“幽王抬头观看：姿容态度，目所未睹，流盼之际，光艳照人。龙颜大喜。——四方虽贡献有人，不及褒姒万分之一。”而自己这么个清淡女子怎能比拟那艳名远传的褒姒；性情严谨克自律人的唐嵩芥和那暴戾寡恩，动静无常”且“耽于声色”“不访贤才而访美女”的幽王，那更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美兰轻笑出声。
佳人一笑，甚值千金！唐嵩芥微微放下心来。
“红颜祸水？！我可没有这样的本钱。这段日子里来很谢谢你，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走出低潮。”
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温暖宽大的怀里，美兰羞红着小脸轻轻推了一下他结实的手臂，示意他松手。车灯下，她弯眉长睫，泪水洗刷过后的眼瞳晶灿圆亮，圆圆的鼻头微红着，草莓般红嫩的唇瓣引人垂涎欲采般。
唐嵩芥炙热的眼眸紧盯，眼波光绮丽，摄魂夺魄。
“咳咳，我想和你说一些话，等说完后你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被那双眼看地心慌慌，意乱情迷，美兰避开那光芒，直视前方开始说自己心里深处无人可说的一些心事。
“有一段时间里我很自哀，觉着自己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女孩。从你开始到绝凉，从辜负你到被他说‘爱得很累’，我几乎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我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不懂地处理感情的事，总是到头一团糟。很多的人在告诉我你还爱我，可是我却没有信心自己是否还能有勇气和决心去爱。爱一个人真的很累。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依然对，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万般的好。难道你就不怕再次倾心地付出，得来的再次背弃？”
这些话埋在她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以为它会腐烂在那枯井中永不见天日。可是今晚月色清华，也或许唐夫人一席话让她产生述说的冲动。总之说出后，觉着心里一阵轻松。
静默又再次笼罩在两人上空。
小心地将她的脸转到自己面前，认真的眼坚定地望着，那双从过去到如今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圆眸。这是她第一次敢在自己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自卑，最深的心声。唐嵩芥按在她双肩上的手微微抖动着，他的眼瞳里满天的星芒落在那，汇聚成无数流光暗涌。
“你相信这世界上一个人可以爱上另一个人两次吗？我相信。我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蛮成功的商人。你认为我对你好会吃亏吗？不会。因为我都算过成本了，现在我对你好换来你以后几十年对我的好。这怎么会亏呢？
就像你在日本上野公圆里对我说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我将它送给你。让我们再次恋爱吧！没有过去，没有其他的人，只有我和你，只有现下和将来。”
这是美兰第二次看到他面对自己如此激动，形于外的激动和难以克制。第一次时，是他对全体同学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和扭转的。想来在这世界上能让他‘破功’的人与事不多吧！美兰感动，心湖的波涛一浪一浪地荡漾，犹如洞庭湖的清水在柔风下吹皱波纹。
“我现在无法给你答案。”虽然感动，但是绝凉冷漠离去的脸在眼前闪现。是的，美兰承认自己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次走入感情的旋涡中。
歉意深重般地，眉目低垂，不敢再看那双亮眸，生怕里面写满对自己的失望。
柔风般轻扶过那乌黑的秀发，像对待令人疼惜的小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做得还不够，所以才让你对我没有信心。不要说，我会努力的。直到你点头答应再次接受我。我，对你不会再放手的。”
他脸上清浅的微笑荡漾着，如月光掩映下的湖。美兰相信自己直到白发苍苍，牙齿落光时候依然清晰如新地记起那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