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雷傲风一捏，手中的杯子应声破裂，他的手割伤了，血慢慢流出来，但是他的眉头没有皱一下，他只是眯起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几人，淡淡地说：“你们再说一次。”
几位大夫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愣一愣，没有一人敢出声。
面对噤若寒蝉的人，雷傲风再次重复道：“再说一次！”
其中一人胆怯地走出一小步，慢吞吞地道：“雷少爷……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凌小姐的病实在太重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滚！统统给我滚！”雷傲风握住拳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全是一群该死的废物！还说是医术高超的名医，竟然连最基本的病因都找不出来，亏他重金请他们来！
他愤怒地一脚踢倒椅子。该死的！全都该死的！他也该死的！凌紫音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他烦躁不安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严重。他知道凌紫音不想见到他，所以他为了不影响她的病情一直忍耐着想见她的冲动……可恶，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在意那个女人的？刚开始不是只是因为有趣才招惹她的吗？可是现在的自己为了她就像一个白痴那样到处去寻找大夫，望的只是想她能好起来。
“少爷……凌小姐命人前来说是想请你去一趟将军府……”仆人害怕地走进来禀告道。
闻言，雷傲风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最不想见他的凌紫音现在却在这么晚的时候想见他呢？他快速地运用轻功前往将军府。
“爹……咳咳，你唤人叫雷傲风来了吗？”凌紫音双目无神地望着凌镇凡，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凌镇凡轻拍凌紫音瘦弱得只剩骨头似的手，轻声道：“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来了，快了……你要撑着。”他别过头不忍看到如今憔悴得不堪一击的女儿，他的心疼痛着，他们父女俩的命运真的注定要这样吗？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残忍？你真的要夺去我唯一的女儿吗？！真的要我白头人送黑头人吗？！
“老爷！雷公子来了！”
凌紫音听到这句话，瞬时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她伸出一只手，虚弱地叫道：“雷傲风？”她柔弱无力的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
“我在这里。”雷傲风淡淡地道，他的眉头紧锁着，他难以置信躺在床上气息虚弱得近乎消失的憔悴女子就是能倾国倾城的凌紫音，为什么？她的病为什么还没好转？难道真的是无药可救？这到底是什么病！这该死的病快点离开她啊！
雷傲风这时发现凌紫音的目光呆滞，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焦点，他再也忍不住地颤抖着声音道：“你的眼睛……”
“瞎了。”凌紫音淡淡一笑，语气淡得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雷傲风望向凌镇凡希望能得到答案，可是凌镇凡只是沉重地摇摇头。
“这是病，这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凌紫音轻笑道，是她自己选择的病。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双重性格，两个人都是她，只是她自己没有胆量去面对这一切，一直以来她都是文静沉默的凌紫音，但是她的潜意识又希望做一个无拘无束、任意妄为的凌紫音，所以才会出现两个“凌紫音”，所以才会弄得自己如此痛苦。
不过现在不需要再痛苦了，她很快就能得到解脱……
“你不能死！绝对不可以！不可以死……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雷傲风搂住凌紫音命令道，可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哀求。
只因为她有趣，只因为还没得到她，所以才不要她离开吗？凌紫音凄美地一笑，柔声道：“你知道吗？我讨厌你……咳咳……非常讨厌你……”
雷傲风的心一阵剧痛，仿佛万箭穿心，他只能苦涩地道：“那你就继续活着讨厌我啊！”只要她活着，就算被她讨厌，他也再所不惜。
流着眼泪的她抚上雷傲风俊朗的脸，喃喃地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可是……可是我却又喜欢上你……咳咳……我该怎么办？还是放弃吧！”她承认她是一个懦弱的人，她不想爱一个只把她当作纯粹玩乐的人。
“爹，女儿不孝，请原谅我……”语毕，她的手滑落，闭上眼睛。
“紫音！紫音！”凌镇凡悲痛地哭道，他跪倒在床边。
雷傲风瞪大眼睛，发疯似地拼命摇晃着躺在他怀中的凌紫音：“起来！你给我起来！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讨厌我？！你讨厌我就不该死在我怀里！凌紫音！你快起来……快起来啊……为什么你能这样残忍！”
无语问苍天，雷傲风的一滴泪无声无色地落下，而他只是紧紧握住拳头，之前割伤的手再次流出温热的血，一滴，两滴……就像他的心成了碎片，一片，两片……
珩雨抹去脸上的水珠，看向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
“雨儿，怎么了？我们快要回到雨清山庄了。”冯擎熙不解地凝视停下步伐的珩雨，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哇！天好黑哦！看来快要来一场暴风雨了！雨儿，我们快走吧，要是下雨的话就糟了。”
珩雨回过神，她挥去不舒适的感觉，笑着点点头，然后扶着冯擎熙慢慢地向不远处的雨清山庄走去。
他们走到门口，只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哭泣声，珩雨忘记了带伤的冯擎熙，她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这难为了要她扶持的冯擎熙，他跟不上珩雨的节奏立刻触到了伤口，他忍不住皱着眉闷声道：“好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擎熙哥哥，你没事吧？”珩雨连忙停下来，愧疚地道。
“哈哈，不要紧，我知道雨儿不是故意，你只是回到家兴奋而已。”冯擎熙马上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他就算痛死也不想见到珩雨不开心！
悲伤痛哭的唐晓芯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而且还是熟悉的声音……是珩雨！她下意识地连忙挣扎着想离开荆若寒的怀抱，但荆若寒却紧紧地搂着她不让她离开，她转头一看，只见珩雨扶着一位公子左摇右摆地走进大门。
唐晓芯立即推着荆若寒，希望他放开自己，她激动地叫着：“啊，啊！”她不要让珩雨看到她被荆若寒抱着，虽然荆若寒说珩雨不会介意，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走进门的珩雨看到搂在一起的荆若寒跟唐晓芯，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理会，好像根本就没看见似的，她只是求救地叫道：“若寒哥哥，快来救我啦，我就要累死了。”
被珩雨扶着的冯擎熙对着荆若寒虚弱地摇摇手：“兄弟，好久没见了。”
“擎熙？你怎么跟雨儿在一起？你们两个？”荆若寒一面的困惑，但是他还是连忙代替疲倦的珩雨扶住了冯擎熙。
“现在不要问这个好不好？你看不到你兄弟我现在有多虚弱吗？还不快扶我去休息？”冯擎熙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
“对啊，若寒哥哥，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呆会再跟你说吧，快扶擎熙哥哥进去吧。”珩雨一脸的焦急。
“好吧。”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有哭泣声，是谁在哭？芯儿？是你吗？”珩雨看到唐晓芯眼眶泛红，泪痕还留在清秀的脸庞上，她不禁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应该不是若寒哥哥吧？”
唐晓芯急忙摇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珩雨不管何时对她都是那么好，这让她不禁又想起今天听到的噩耗，再次悲从中来。
“好啦，不问就不问，记得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哦！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嘿嘿，你看看这是什么！”珩雨笑容甜美地道，她从怀中掏出两个雕刻着兰花的精致瓶子，并且把其中一瓶放在唐晓芯手上。
唐晓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瓶子，困惑地凝视珩雨，比划道：“这是什么？”
“唉，芯儿，你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啦？你难道不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变成正常人，让你能够说话吗？这瓶药能够治好你，不过因为你太久没说话，如果要一时半刻说出一大串话当然是不可能啦，而且一开始说话会比较辛苦，声音也会比较低沉，不过你放心，有我们帮你，你一定会很快说话流利，到时候我、你，还有紫音就一起耍玩一下笨笨的双双！嘿嘿，这个主意不错吧？芯儿，你怎么了？不会是兴奋过度吧？”珩雨笑着在惊呆的唐晓芯面前摆摆手叫道。
唐晓芯颤抖着手紧紧握住瓶子，难以置信这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的药能够让她一直感到痛苦不堪的缺陷痊愈。
“好吧，你就好好地兴奋一下，我要去找紫音，把另一瓶药给她，呵呵，我想她一定会像你一样高兴得忘形！”
“不！雨儿！别去！别去！你不能去！”唐晓芯惊慌地拉住正要去将军府的珩雨，胡乱地拼命摇手，比划着。
珩雨诧异地看着唐晓芯，“为什么我不能去？”
这时，安顿好冯擎熙的荆若寒回来，他也急忙拉住珩雨，他相对比较镇静，连忙轻笑道：“芯儿的意思是你刚回来一定很劳累，她想你先去休息一下，你也不想让紫音看到你疲倦的样子吧？她会心痛的吧？而且义父跟双双也不知道你回来，你应该先去看看义父他老人家吧？他很担心你。”
珩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是她嘟起嘴道：“可是我如果去看爹爹，他一定会骂我，一定不许我再出门！而且我想立刻去找紫音嘛，免得她一直盼着我，放心啦，若寒哥哥、芯儿我答应你们，我去去就回！”
“不要去！雨儿，你会受不了的！”荆若寒把珩雨困在怀里，忍不住脱口而出。
珩雨疑惑地看着满面沉重之色的荆若寒跟唐晓芯，“什么受不了？你们瞒着我什么？难道说紫音出事了？是不是？！”她急切地抓住荆若寒的手臂。
荆若寒悲伤地别过脸，慢慢地吐出一句：“她病逝了，就在昨晚。”
珩雨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疯似的叫道：“谁死了？不是紫音对不对？！若寒哥哥，不是她……”她拉扯着荆若寒的衣服，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落下。
荆若寒痛心地搂住珩雨，久久不能言语。
唐晓芯在一旁也伤心地痛哭起来。
忽然，珩雨一把推开荆若寒，大声叫道：“不可能是紫音！她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她不会撒谎的！我要去找她！”语毕，她用轻功快速地飞去将军府。
“雨儿！”荆若寒望着珩雨消失，心中一阵担忧，“芯儿，我不放心雨儿，我要跟着她！”
唐晓芯点头，“一定要把雨儿平安带回来！”
珩雨望着眼前挂着两个写着“祭”的白灯笼，眼泪再次落下，她摇摇晃晃地走进死气沉沉的将军府。
正在烧着阎纸的魏楚看到珩雨不禁惊喜若狂，连忙叫道：“雨儿！你终于回来了……小姐她……”说到凌紫音，魏楚又忍不住悲伤地哽咽着，善良的小姐还是等不及走了。
珩雨走进内堂，看到苍老了十年似的凌镇凡，这位在战场风靡了几十年的大将军却敌不过唯一的女儿离去的悲痛。
“凌叔叔。”珩雨轻声唤道。
“雨儿？你……你回来啦，快去……快去看看她吧，你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凌镇凡抖着声音道，但他仍旧对着珩雨强颜欢笑。
珩雨走到棺材旁看着沉睡在里面的凌紫音，一看，她不禁捂住嘴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紫音会瘦成这个样子？面如死灰，瘦得骨头清晰可见，她伸手触碰凌紫音……冰冷如雪，她真的已经走了吗？她真的不遵守约定就走了？
泪水沿着珩雨的脸庞滑落，她抓住凌紫音冰冷的手，气愤地责骂道：“凌紫音！你太可恶了，竟然不遵守我们的约定……我那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啊！我研制的药还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啊！”
她拿出兰花药瓶，失神地看着它，然后叫道：“这药已经没用了……不要也罢！”说着，抬手正要把它扔在地上。
“雨儿……等一下！你手上的瓶子怎么跟这个瓶子那么像？”魏楚眼明手捷地叫住珩雨，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兰花瓶子，形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珩雨接过瓶子细看，她怔住了，连忙抬起凌紫音的手拉高衣袖，只见凌紫音的手臂布满青青绿绿的条痕，她焦急地问道：“紫音发病了多长时间？”
虽然不懂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是凌镇凡还是回答：“好像是在半个月前……紫音的病真的很奇怪，刚开始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患伤寒而已，但是后来就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甚至还吐血。”
珩雨认真地听着，果然如她所料，她镇定地道：“凌叔叔，魏伯伯，请你们把紫音抬出来并且把她抱进房间去！紫音还没死的！”
闻言，凌镇凡和魏楚愕然地盯着珩雨，凌镇凡不肯定地询问道：“雨儿，你刚才说什么？”
“紫音还没死！凌叔叔，请你相信我，人死后身体一定会变坚硬，待得太久就会发出尸臭，但是紫音的手冰冷柔软，没有任何死后的迹象，所以她还没死！”
凌镇凡以为珩雨伤心过度才认为凌紫音还没死，但是当他看到珩雨坚定的神情，还有说的每一句话，他死去的心再次燃起希望，他急忙叫道：“魏楚！快！快帮我一起抬紫音到房间！”
“是！老爷！”
荆若寒抱着沉沉入睡的珩雨回到雨清山庄。唐晓芯、暮双双、珩宇天全都满面焦急地站在门口守候着，当他们看到两人回来，终于卸下了紧绷的心情。
暮双双急忙跑到荆若寒身边，看到许久不见的珩雨，她的眼眶忍不住红起，可是她最担心的是珩雨知道凌紫音病逝的事情，她紧张地问道：“小姐没事吧？她怎么闭着眼睛？她是不是……”
“雨儿只是睡着而已，她太累了。”荆若寒轻笑着看看他怀中的义妹，她实在是让他敬佩，他一直认为长不大的义妹终于长大了，变坚强了。
“我们回大厅吧。若寒，你先把雨儿放回房间然后再来大厅，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说吧？”珩宇天拍拍荆若寒的肩膀，他想他们在将军府发生了一些事情。
荆若寒把他去到将军府后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给众人听，当听到凌紫音起死回生，唐晓芯跟暮双双立刻喜极而泣，珩宇天就摸着胡子笑着点点头。
“我就说有小姐在，紫音就一定能得救！小姐真的好厉害啊！”暮双双高兴地叫道。
“那雨儿现在怎么样？为什么会睡着呢？”唐晓芯露出担优的表情，比划着问道。
“放心，她为了救紫音用了最消耗体力的真气针灸，再加上长途跋涉，所以一针灸完她就睡倒在凌姑娘的身旁了。”荆若寒解释道，他看向珩宇天，“义父，雨儿醒来后你能不能不要责骂她离家出走？雨儿只是救人心切，她还小，我希望义父能够原谅她。”
暮双双跟唐晓芯两人连忙附和地点点头，“对啊！请老爷放过小姐！”
珩宇天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你说我能不原谅她吗？你们全为她求情，如果我真的罚她的话我就成了个讨人厌的人了，要是她再离家出走一次那还得了吗？罢了，这次就放过她吧！”
闻言，荆若寒、唐晓芯、暮双双三人立刻露出欣喜表情。
珩宇天注视着荆若寒，笑着说：“若寒，你刚才说雨儿还小就不对，你莫忘了还有三个月她就要及笄，到时候就是你的娘子了。”
唐晓芯低下头，眼神黯淡着。
荆若寒急忙唤道：“义父，我有话要跟你说！”就趁着这个机会说吧！
唐晓芯连忙抬起望着荆若寒，她伸出手不惹人注意地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她还是不敢面对对她恩重如山、如亲爹般的珩宇天。
珩宇天皱着眉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唐晓芯跟荆若寒。虽说唐晓芯刚刚只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但是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爹爹，你们怎么全在这里？商量什么事情吗？”珩雨披着披肩走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深深地望了荆若寒一眼后才看向珩宇天。
“没事没事，你不是睡着了吗？”珩宇天柔声道。
“小姐，你怎么不穿多一件衣服啦！双双去帮你拿衣服！”暮双双搂着珩雨，摸到她单薄的衣服，连忙说道。
珩雨拉住暮双双，摇头道：“不用了，我等一下就回房，都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害得我都不能好好睡，早知道就像擎熙哥哥那样睡在东清阁那边。”
“好好，是爹爹的错，我们不说了，你快去睡吧，别着凉了，双双，扶小姐回房。”珩宇天看着荆若寒用眼神示意有话以后再说，然后他又慈祥地笑笑，摆摆手道：“睡吧，折腾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他跟着珩雨她们一同离去。
剩下唐晓芯跟荆若寒。
荆若寒握住唐晓芯的手，轻声问道：“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想先跟雨儿说我们俩的事情，多一人帮忙不是更好吗？但是雨儿刚回来……再等一段时间好吗？”唐晓芯露出哀求的表情。
“也对，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希望没有吓到你。”荆若寒轻抚唐晓芯的脸，温柔地道。
可是他们怎样都没想到，他们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