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最终回(1 / 1)
幻影在终章之前的留言:感谢JM们的支持,这个故事总算是要完结了。感觉上总还是缺了点什么,我仔细看了看,可能是差了商业性吧!整个故事晦涩又灰暗,写完整本,我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仿佛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旧摇椅上忆当年一样,还拖着众多JM跟我一起尘满面、鬓如霜,我也算够可恶的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故事到后来有些脱离我的初衷了。原本的确是要写个难了的结局,把灰暗进行到底!但写着写着,我突然开始同情起自己创造的人物起来,笔随心转,结局也就不由人了!悲到了那个程度,若还让他们咫尺天涯,我觉得简直就是抛离了少女小说最基本的感情基础——爱与希望,其实本来就是我们看书的目的与动力!现实生活已经够痛苦,若在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候再悲痛欲绝一下,估计我们大家都活不过正常年龄就得嗝屁。
男女主角基本上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样的主角,为了我以后的身体健康,我不打算再写这一类的了。部分JM觉得夏夏前后的心理变化很突然,其实,我想这是很正常的。没人敢说自己高中时和大学时的性格完全一致吧!从一个封闭、压抑的生活环境突然转变成开放、自由的大学生生活,每个女孩子都会有些变化,何况经历连城这样的波折,夏夏在重遇连城之前,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过活着。
至于其他的出场人物,我统计了一下JM们的留言,喜欢林小雨的太多了!这是个让人无法讨厌的人物,她基本上等于是一面镜子,在书中,其实相当于夏夏的反衬,也是夏夏的心灵引导。但若要写一本关于她的书,我估计又是一个伤感性的故事结构……
予晴和小光,这一对基本上不算是一对,因为到结局都没有交代他们到底会不会擦出火花,要交代的话(估计是以后的事了)可能得重新写一个布局。想起来他们俩的确很相配,超任性的予晴和超优质、超合作的小光——一定是个“气管炎”式的欢喜冤家啦!
把话题转一下,转到一个我所喜欢的人物那里——侯远亭。老实说,这是个拥有主角气质的角色,而我,并没有多少剩余的笔墨来把他描述得更深刻。这是我的遗憾,因为侯远亭的内心世界,比连城钺更加深邃宽广,描绘他,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描述一个黑洞!他的内心里,可能已经被命运分割成许多个小块,有一部分是爱着连城的,有一部分是恨着连城父的,有一部分是同情夏夏的,有一部分把连城母当作母亲,有一部分把她当作爱人……天呀!逐一细数下来,我才发觉自己创造了一个很可怕的角色!所以,到了结局的时候,他的一念之差也就显得那么关键了。
至于连城母……(哎呀!别丢砖头!砸死我了!好痛呀!救命!我不敢再写变态了!)我不想说她了,千夫所指的角色呢!我很想同情一下她,但我自己都觉得原谅她不可能,所以只好……总之,我是绝不可能让侯远亭埋没在她手上的!!
看着故事走向尾声,我的心里还是有些落寞。所以,在故事结束之前,我要郑重感谢从7月16日开始支持我的JM们,也感谢那些赏脸看一眼文章的JM们!你们的支持对我而言就是动力,下一次再上来时,也希望看到你们!
日子,在我们的脚步下匆匆地溜走。实在很难想象昔日的文豪是怎样把时间比作流水的,因为这个形容对我们而言实在太奢侈也太浪漫了。我很难把等待的日子看得那么美丽,因为我和连城总是在等待着冥冥之中的暴风雨。在我们互相微笑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彼此的温暖来带过心中的惶恐,但当我们转过头时,那冰冷的忐忑,却开始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蔓延。
我们都回到了彼此的学校,借由最淡定的生活来软化我们心里的不安。当连城站在校门外目送我进入校园时,我回头看着他的身躯,在夏末的艳阳下,拖着细细长长的影子,迷幻的阳光将他的身影与背景一起模糊,只剩下一身冥黑掩映着属于他的淡淡沉香。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阵虚幻!他的美丽,也许只剩下这一刻,像已经开到荼蘼的黑色花朵,激越的绽放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生命力,留在我手中的,只剩下他对我的承诺……还有他留给我的伤痛与快乐。
进去吧,我会在你家门口等着你。乖乖去上课……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个漫无边际的诺言,只说明结果,却没有限定时间。诺言的兑现,若没有时间的约束,就好像电视上的虚假广告,美丽而不真实,甜腻而富有敷衍性质——当我这样回过神来时,他的身影已经在门口的街头上消失无形。
看着自己的手心,我没有抓住他的真实感觉。他残留在我手里的体温,就像夏天洒在身上的香水,香味浓郁而印象深刻,却只是一瞬间的辉煌。阳光格外的放肆,当想要回味那香气的美好时,才发觉它已经在身上挥发,留下的只剩下一个浮光般的记忆。我痛恨这样的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心,我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干吗这么虐待自己?你的手跟你有仇吗?”清丽的嗓音突然自我的前方响起,抬头一看,亭亭玉立的林小雨就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手,露出一个谐趣的笑容。
“没有。只是偶尔希望能真切地痛一下,感觉自己还活着。”我逼迫自己微笑,但想象中的笑容在我的嘴角上却变得别扭。
“干什么?你笑得好畸形!”她走上前来,搭上我的肩膀:“好几天没见你,还以为你跟胡予晴一样闹失踪。”
失踪?若能那样也好。可惜,连城不能离开,我们的阻碍是他的母亲,逃到哪里都不是办法。
“是吗?其实失踪也好,少了我,地球照样公转自转。”我淡笑。
林小雨开始上下打量我,表情颇诡异。
“怎么了?”我问,以为自己的脸上脏了。
“呵呵,你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吧?”她暧昧一笑,手指撩起秀丽的长发。
“应该没有吧。”若有好事,那我何必一副等死状。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打百分百保证的。越是以为铁稳的事情,越有可能是空头支票。所以……看你一副欲语还羞、茫然若失的样子,看来是春天到了。”
我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暗叹她为何生了一对金睛火眼。
“你去看相包准赚大钱!”我叹气。
“说对了,很多人都这么向我建议!”
我无言,第一次越过她,径自走到前面。
她没有异议,只是跟上我,并肩而行。
“见到他了吗?”她突然沉声问。
“谁?”
“连城。除了他,我想不出你还能对谁动心。”
“他的世界太复杂。”我深吸一口气。
“可你对他的感觉却很简单。”她的目光深深地映在了我的身上,说出的一句简单的话,仿佛是个奇妙的真理。
“越简单的感情,越是有力量。”她拨弄着头发,脸上古井无波。
“你呢?”我突然觉得一阵轻松,与林小雨对话,每一次都像是在学习一个道理,她是那么聪慧,也是那么的尖刻。
“打算修道登仙。”她突然一笑,对我道:“若我说我爱上连城的那个朋友,你一定会觉得我无稽。”
她的笑容,向来美丽得不识人间烟火。但此刻,我却在她的唇畔看到一丝疲惫。我并不觉得无稽,爱的火花往往只在一瞬间绽放,人们为了爱情去追寻那么多,其实不外乎是为了寻找那爱火再次燃烧的刹那。
爱,其实就是瞬间的感动。那感觉没有形状,也没有规则。爱神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当他想要来临时,谁也无法阻挡;而当他想要离开时,却像狂风一般消逝——当人们为了爱情消逝而诅咒时,只会觉得爱神不过是个披着华美外衣的无赖,没有谁能够抗拒他。
所以,我不会觉得林小雨无稽,只会替她难过。她的爱,也许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凋零,侯远亭根本没有余力来察觉如此虚幻的情感寄托。
想到这里,我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侯远亭不知怎样了!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很诡异的,连城的母亲居然没有任何举动!
“想知道他的电话吗?连城可以给你。”我突然对林小雨道。也许,远亭需要的,已经不是母爱,而是真实的爱情!他只是生活的目标太单一,世界太狭隘,所以才会保持着那样的执着。忘年之恋我并不藐视,但我不认为连城的母亲会想到回报远亭的心意!
她愣了愣,对我突然的热络有些诧异。随后,我失望地看着她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开始尖锐冷涩:“别用那种廉价的同情来应付我,我没有要拿你和连城当跳板的意思!我最讨厌别人自作多情地当红娘,需要撮合才能走到一起的人从根本上就不应该在一起!”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的确是想帮她,也想让远亭的心脱离枷锁。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小雨很好而已!
“是吗?那么,你说要给我他的电话时,有问过他的意思吗?我的爱情就是我的,不要别人来参合!他如果会爱上我,迟早会出现在我面前!”
她生气了。怒火来得悄无声息。看着她那凛然的表情,我突然感悟:小雨其实是个最简单的女孩子,遵循着本能而生活,爱情在她的心里从不是儿戏,而是一个神圣的高台!她甚至对爱情充满洁癖,我行我素的外表下,是对爱情的一种坚定信念在支撑着她!我释然,我那简单的一相情愿,不仅伤害了她的骄傲,也伤害了她心目中完美无缺的侯远亭。
“对不起……”我道歉。
“算了!懒得和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先去上课,午餐你请客,当作赔罪!”骄傲地说完,她抬头挺胸地离开。看着她那傲然的背影,我似乎从中得到某些力量……
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我回到了自己家的住宅区。从没有一次回家像这天一样忐忑,步步为营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太可笑!想起早上他对我说的那句话,我茫然不知所措。走过狭长的小巷,穿过幽静的小区,我太头张望着,柔软的夕阳下,修长的身影在楼下静静的伫立。
也许真的是有些灵犀,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他也同时回头,看着我的眼睛,明亮而富有生气,那是一对黑色的宝石,因为稀少而弥足珍贵。那点点的星光,即使在绚烂的晚霞映衬下也毫不逊色,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没有笑意,却静谧温和,他已经不需要用尖锐来包裹自己。
于是我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就像挽着的是我的人生。
吃过晚饭之后,我呆在厨房里快乐地洗着碗筷,他突然走进来,拉了拉我的头发。
“干什么啊?我的头发很脆弱呢!”我尖叫,过早就花白的发根真不想让他看到。
“没什么,就是想拉拉看。”他收回手,眼睛却停留在发丝上面不肯离去。
“为什么?!”放下碗,我用沾着泡沫的手挡住他的靠近,希望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初中时你坐我前面,我总觉得你的头发很漂亮。阳光照上去的时候,看起来像深蓝色的夜晚。现在你改回原来的颜色,我想摸摸看。”他淡然地笑着,雪白的犬齿在粉红色的唇间露出些许尖利,让我觉得他的样子居然可以跟‘腼腆’联系起来!
深蓝色的光彩?那是染发剂的毒素吧!这个始作俑者完全没有察觉呢!他认为很美丽的地方,恰恰是他在我心中地位的证明。那段晦涩的天空,记载着我对他那莫名其妙的眷恋,因为思恋得太过用力,我才那样地茫然,紧迫的神经催促着那过早生根发芽的种子,在我的头顶,开出那片脆弱的白花。
我垂下眼,没有了声音,洗手槽里流泻着哗啦哗啦的水声,那银白色的水流,在我们的四周突然静默。
“我有白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我突然闷闷地发出声音。如果他对我的坦白露出一丁点迟疑的话,我想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个右直拳吧!
“白……头发……”他的确在皱眉了。工整的眉头以奇异的方式扭曲,看着我的头顶,突然伸出手来,轻柔地在上面婆娑。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因为你啊!让我神经过敏……”我喃喃地叙述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是在抱怨似的,连忙申辩:“是医生说的啦!说我太紧张……”
“是吗?但还是很漂亮。”他的嘴角轻轻地牵起,似乎并没有多在意。我突然感到头顶上一片轻松,感觉就像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梦魇后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那种重生的畅快。
“我知道,我都把头发护理得很好的!”我兴冲冲地转身去洗碗,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他在我背后站了一会,突然一把拥住我的腰,鼻尖在我头发上一阵擦动:“让我看清楚好不好?我可以替你数有多少白头发!”
真孩子气!看他那样子似乎还很感兴趣呢!居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红着脸跳开:“少来!你一定会笑我!”
笑我这个傻瓜,因为喜欢一个人而紧张过度,把自己弄成白头翁!
“看一下又不会死!让我看看!”他敏捷地拉住我,幸好我满手洗洁精,滑溜溜地逃开。
“不行!头发是女人的生命,不能随便看!”我跳上沙发,满口道理。
“哪里来的规矩,我没听过!”这家伙武断地打消我的理由,居然仗着自己手长脚长也跟着侵犯我的地盘,拖着我的脚把我压在沙发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头发。
天!我的发根一定是白色的!那太丑陋了!正当我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取笑时,一个温暖湿润的感觉突然降落到我的头顶上,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刷过我的心尖——他吻了我。在我最自卑的地方,烙下了他的吻痕……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迎着他的目光,突然觉得心变得抽痛起来。
“没有关系,会变回去的。我不会再让你感到紧张了。”声音在我耳边轻柔的回荡着,婆娑着我发丝的那只手,是如此温暖柔和,仿佛把我那衰白的发丝当作最珍贵的礼物,爱惜地凝视着。
我吸着鼻子,堵着充满鼻音的腔调问:“如果……变不回去呢……?”
试过太多方法,它们始终会顽固地变白,我已没有信心。
“变不回去也没有……”他似乎正要给予我最期待的承诺,我期盼地看着他,却在这个时候,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在我们周围炸开,将我们珍贵的时间割断,凶暴的恐惧与不安迅速地席卷着我们,压在我身上的那副柔韧的躯体突然僵直!
他的目光似乎降温了!迅速地冷却起来。而门铃声执拗地持续着,像催命的鬼咒,丝毫没有放过我们的打算!
该来的,始终会来吗?他的母亲,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我怔忪地滑下沙发,呆滞地伫立在地板上,冰凉的地板让我的心也跟着一片冷寂。看着他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态,卧在沙发上显得僵硬,我深吸一口气,道:“没关系,我去开门!”报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我冲到门前。
“笨蛋!别去!”他突然像软弓一般弹起,一把拉住我,那修长的手指握住我的肩头,我感到那颤抖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我的肩胛。
“我们不能躲一辈子!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神经质地叫起来。不要那么害怕!连城,不要逃避!如果你那么害怕,我也会跟着畏惧!我的心这样哭泣着,发不出声音。
他紧紧地盯着我,目光里的执着似乎要记下我脸上每一个特征!这样看着我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第一次在眼角周围晕染上笑的痕迹,那么淡,也那么真实。
“你说的对。所以,不应该你去,而是我去开门。”
手松开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跨过矮桌,直接走到门前,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他霍地一下拉开门——同一时间,我几乎咬紧了牙齿,等待中那冰凉生硬的声音,并没有如期出现,连城愣了愣,对着门外道:“……这里是民宅,你们找谁?”
“请问梁夏在吗?这里是她的家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连城狐疑地退开半步,进来了两个中年男子,普通上班族的打扮,面色严肃,手里拿着黑色的皮质公文包。
我的生活领域里,不包括这样的人。
“有什么事吗?”见两个男人站在玄关东张西望,连城示意我不要忙着承认,他谨慎地发问。
“是这样,我们是……”其中一人似乎正要掏出证件,却见另一个男人突然打开公文包,翻出一册资料急忙地翻阅了一下,神色变得凌厉起来,对着连城的脸孔上下打量。
“怎么了?我…我就是梁夏!”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升腾着,尤其是他们看着连城的目光,仿佛是针尖般锐利,我感到一阵惊惶。
两人对看一眼,然后面向连城道:“你就是连城钺?”
似乎是明知故问,他们根本就笃定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谁!那种早有准备的样子格外具备侵略性!
“我是叫连城钺。”连城很镇定地回答。
“那好,我们就是在找你。有件事需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因为有线报指出你可能在这位小姐家中,我们才登门打扰。现在方便吗?跟我们走吧?”
冷刻而生硬的声音,突兀而诡异的出现方式,我完全无法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一下,你们是谁?你们有什么权利带他走!”我尖叫起来,恐慌写满全身。
相比我的手足无措,连城却显得异常镇定,他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道:“我要看你们的证件。”
“没问题。”其中一个人从包里拿出样卡片之类的东西来,连城看过之后,脸色不变,但我却发觉他的额头似乎浮出了冷汗。
“什么?是什么?”我追问着,想要靠过去,却见连城突然严厉地冲我厉声道:“别过来!不关你的事!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说完,他转向那两人,生硬地道:“走吧,快点!”
那两人似乎有些迟疑,但连城的目光显得异常尖锐,看着他们的样子,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我的心紧紧地抓着胸腔,感到呼吸都那么困难,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都无法清醒过来。
太突然了……
连城从我眼前消失,太突然了。脑中曾构筑过无数个范本,他会因为怎样的缘由而不得不离开我,他会不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兀又不清不楚地离开,连个基本的理由都像秘密一样被藏匿着,挡在我的视线之外……
颓然地坐下,我摔倒在沙发旁边,发梢在我的脸庞上散乱地飘拂着,枯涩地泛着幽幽的微光。
连城说过会回来。他那样大声又那样坚定地说着,声音里没有半点敷衍。于是我等待。将浮躁的心沉下,沉在心底,用他的承诺当作等待的动力,维持着我应该保持的生活状态。我每天都上学,出勤率比任何时候都高;我每天做饭给自己吃,让自己把这个良好的习惯保持下来,即使我做的东西越来越难以下咽;我拒绝所有的游玩邀约,一放学就回到家里,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根本就没有在看的电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要保持他离开时的样子,当他回来时,我可能已经练出一手不凡的厨艺。
时间在我身边恍惚地溜走,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日历了,算不出他离开了多长时间,我的生活就按照课表上的日程循环往复着,那等待的日子仿佛要直至无穷。一直到我已经听不见学校的大树上留连的蝉音,直到我在依旧火热的空气里闻到了一股清秋的冷味,直到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滴到秋天的第一滴雨水,仰起头来看时,我才恍然大悟,时间已经悄悄地流逝了,从夏到秋,他的离去为这个夏日划上了一个迷欢的尾音——他没有回来。
暑假,来得太晚,今年的秋天,来得太早。收拾着课桌里的课本,我缓缓地走出教室,循着校园的林荫小路,一个人走着,享受着夏末秋初的独特味道。
“在干吗?一个人走得那么幽怨?”轻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已经不用回头去确认,那一定是林小雨。
“天气很好,所以不急着离开。”我笑了笑,只是一个牵动嘴角肌肉的脸部活动。
“后天才正式放假,你要回家吗?”她认真地问。
我没想过。因为被连城施了‘定根法’,我的意志被定在了这里,我不会离开。
“可能不会。”
“他还没有出现?”林小雨追问着,她知道得太多,似乎已经有了某种责任感,不得不问。
“会回来的。”我说给自己听,仰起头来观赏天上的云,洁白而遥远,看得见,却摸不着。
就在这时,迎面跑来一个鲜艳的身影,臃肿又巨大,越来越近,我们定睛一看,林小雨立刻撇开脸站到一边去。
“夏夏!快来看,大新闻!”是久违了的小潭!素有校园‘新闻联播’之美称,看来她很有职业精神,准备不计前嫌地向我们主播新到的传闻。
这一次她还拿着报纸,相当认真负责。
“什么?”我懒懒地答腔。
“你看你看!头版啊!K大的明星学生,传言中的大学生第一范本,一个工程卖好几百万的那个连城钺上报纸头条了!”她的声音太夸张了!夸张到振聋发聩,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全身都麻木地颤抖起来!
“什么…什么头条?”我虚弱地回应着。
“你一口气说完好吗?最讨厌看连续剧了,卖什么关子?!”林小雨一把推开小潭,真不知她那么纤细,哪里来的力量把小潭推开。夺过报纸,林小雨性急地看起来,发出尖锐的惊叫声:“什么?怎么回事?”
“是呀!是呀!大家都吃惊得很呢!谁没听说过连城钺呀!怎么会这样呢?太可怕了?!”小潭立刻附和着。
我软软地接过报纸,一版上面,赫然印刷着一派触目惊心的大红字——黑色贪潮席卷S市轰动中央的政治丑闻全能女省长原为超级巨贪!!
那绯红的惊叹号像是在我心底划上一道惨烈的伤痕,深重而狰狞,我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那天的离去,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理由!
“这…是连城的母亲啊……糟糕……”小雨的声音,在我周围空旷地回响着。
连城的世界……连城的世界……连城的世界崩溃了!我咬着手指,指甲在我的牙齿间悄然断裂。
林小雨继续读起来:“……首席秘书毅然揭露内幕,省政府办公厅一系列官员及家属全部接受调查……意外的是……女省长的独子意外幸免……巨额帐户上所存金额乃正常收入……什么啊?首席秘书是谁?”
“首席秘书……首席秘书……”我喃喃自语着,突然想起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我无法相信会是那个人……
我奔跑着,不知道自己该冲向哪里。等到我发觉时,我站在连城的住所门外,盯着那深褐色的门,我喘气如牛。
门悄然地打开了,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我瞪大眼睛,看着门里的男人,一身整洁的西装,面色却像死尸一样苍白而病态。
“是你——!!”我险些眩晕。当我看到侯远亭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哭泣什么!我只知道,那不是我期盼中想要看到的连城!
“很惊讶吗?”他淡然地笑着,与西装革履不相称的是,他的头发散乱,青色的下巴像染上了下午五点半的影子。
那样邋遢,那样的憔悴。
“是你…做的?是你?”我颤着声音问。
“对。”他没有否认,回答简洁得可怕。
“为什么?”我只想知道答案。当我期盼得到自由时,我没有幻想过是这样的方式。这个人的感情是那么的深沉,在所有人看不见他的时候,在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时候,他突然就掀起了飓风!
“因为我累了。”他牵着嘴角,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调查用了一个半月,算是很有效率的了。因为所以的证据都在我手里,一交出去就注定了结果。今天的报纸头条一定是这个,所以我想你绝对会来找他。”
“为什么要这样?你爱她的,为什么不拯救她,还要把她丢进谷底!”我咬牙切齿,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可怕!
“因为她不要我,很简单。你们可以一走了之,我却还得安慰她,傻瓜一样期待她肯看我一眼。她可以抱着一个儿子叫心肝,也可以踢着一个儿子叫垃圾!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只希望她有时间可以多看看我。”他沉静地说着,面容一片僵硬。
“那连城呢?你把连城的母亲……”我哽咽起来,不知道自己痛在哪里。
“他跟我不一样!他有你就已经够了,叫他去也是例行公式,反正他本来就没有沾染那些东西,当然独善其身。”
“你也一样啊!你不也一样免遭牢狱吗?”我退开一步,突然害怕与他靠近。
“我说了,我不一样啊!她现在要在牢里度过下半生,我如果也被牵进去,谁来照顾她?”他突然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在薄薄的唇边绽放着,就像是在哭泣一般!
我瑟缩了,因为找不到声音。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是用怎样的心情交出了检举材料,而牵扯了那么多的人,却只为了能拥有母亲的下半生——我不想再见到他!至少现在不想!
“你不正常了!远亭!你不正常了!”我嘶哑地低泣着。
“你和钺说了一样的话。”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空轻轻回荡,这句话听起来,竟是意外的清醒而温柔!我抬眼看着他,发觉他的眼底竟闪烁着一丝柔和而软弱的光芒。
“别这样看着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钺。我没有保护他,也没有好好照顾过他,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这样了。结果虽然是玉石俱焚,但这也是我仅能对她做到的背叛了!你走吧,她所有的房产已经被没收,这里是钺的私人住所,他给了无家可归的我。”
失去了一切,我却没有在他连上看到一丝懊悔。仿佛他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失去了一切,反而是他的重生!
我无言了。我不了解侯远亭,他的心不该由我来窥视,我该自觉退出,因为那里谢绝进入。
“那…他在哪里……?”我喃喃地问,有些找不到真实感。
“你说呢?你应该知道的……”
悠扬的声音,缓缓在门后隔绝。我迈着迟缓的步伐,感觉自己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应该在哪里?他应该在哪里?我茫茫地想着,不直不觉走到楼下,阳光在我眼前闪烁,我感到一片昏眩。
“在干什么?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吗?”
清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耳里,我恍惚地抬起头来,白色的身影在我眼前,就像迎风的幼树,优雅而美丽。
“你在这里?!”太过突然的喜悦,让我呆滞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回家后居然看到一间冷屋子,用脚趾想也知道你会跑到这里来。”他走过来了,带着夏末最后的阳光,慢慢朝我靠近。每一步,都牵着我的一个美梦,当美梦在我的手心里绽放时,我感到他带给我的,是一片温暖的真实。
“我回来了。”声音很清澈,冷涩在他的脸上消失,就像一个黑色的仲夏之梦般掠去。他的眼里,还是那样一片星光,照耀着我的面庞,给予我最安定最温柔的回应。
“你回来了。”我轻轻地反刍着,没有什么好追问的了。远亭带走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痛苦和他的母亲。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个纯粹的连城钺。
“远亭在上面。”我握着他的手,感觉这双手是那么安定、平和。
“让他在那里吧。给他一个空间,他会慢慢走出那个世界。”他淡定而从容,似乎所有的阴霾都已远去。
“那你呢?”我问。
“要听真话?”
“要听真话。”
“没有伤心,但也无法快乐。”他看向天空,目光清澈而悠远。
“那……”我又开始哽咽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回答。
“没有办法,我答应你了,一定要回来……”
他的声音近了,在我的耳畔轻灵地回响着,拉起我的手时,我依稀看见在他那刘海下掩藏着一个肆意的笑容!带动我步伐的脚步是那样的轻快,我不得不随着他飞了起来,一步一步奔向我们幸福的终点,我们的脚步声就像是世间最美妙的鼓点——
当我们朝着太阳的方向起飞时,我还是会转过头去悄悄地看一眼。跟在我们身后的,是我们的影子,连在一起就像透明的翅膀,随着我们而轻灵地起舞。在我们的欢笑间,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连城,穿着高中时的白色衬衫,眉梢眼角还存在着青涩的稚气,拉着现在的我,肆意而无悔地,朝向我们想去的目的地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