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1 / 1)
第一章母亲
休养几日后,东静王妃的车驾正式启程。多了一辆同样舒适的马车,丫鬟抱着一对小郡主在车里,伴着女孩们的笑声和婴儿偶尔的啼哭,原本总有几分肃然的旅程似乎有一点轻松起来。
沈盈川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依然是那个美丽、华贵又英气如云的东静王妃。对于已经听闻了临海一战,知道沈盈川带孕掌水师帅印的百姓们来说,这样的东静王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期望!
与沈珈的联系已恢复了正常,沈燏的猝然去世带给京城的震动很大,不过严陌瑛把一切控制得很好。他早有准备,不可靠的触手,在获知沈燏之死的下一刻,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没给鬣狗找到本体的机会。
至于严陌瑛和顾显他们是否愿意支持沈盈川,沈珈也没有获得确切的答复,分散、隐瞒他们在昭国各地的势力,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不过,或许他们无言的努力也是一种答案吧。
盛春的梨花如雪一般莹莹盛放于枝头的时候,沈盈川回到了京城。
不知是谁传了消息出去,京城百姓夹道欢迎东静王妃的车驾。那是一次奇特的欢迎,之前或之后,在这座都城几千年的历史中。再未有过如此景象。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欢呼,最该热闹的时刻,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竟出奇地沉寂。人们的目光从禁军士兵的马匹进入城门开始就紧紧追随着护在中间的那辆马车,连小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的情绪,安安静静地挤在父母的腿边,探着脑袋跟着大家一起望。
一辆马车,一具棺木,再一辆马车。
去年的这个时候,不,要更早一点,是桃花的骨朵儿红艳艳地就要开放了。那在昭国人心目中如战神一般的俊伟男子带回一名同族的女子,不顾反对,坚持要娶为王妃。万人空巷的皇家婚礼不知艳羡了多少闺中少女的芳心,那时,谁想得到会由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此护送他归来!
在战场立下一个传奇的美人,死去的英雄,娇弱的小女孩,这般不协调的组合,让人们只能沉默,让整座京城陷入沉默,犹如哀悼,犹如怜悯,犹如无言的猜测。百川成海,向来如此。
雅间临着街,不大,阔叶盆景安静地隔绝了他人的视线。从里面看却又有着极好的视野。一个青衣的书生和一个白衣的书生站在窗边,极普通的容貌,极普通的装扮,和所有人一样地朝下看着东静王妃的车驾缓缓驶过。
“比预期的可有气势多了,不过你确定这么做不会有反效果?”
车驾走远,白衣书生走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却没喝,微挑眉峰问仍站在窗边的同伴。是因为眼睛的缘故吧,这么一个微笑的动作做出来,那张平凡的脸上顿时漫出风流贵气。
青衣书生也走过来,缓缓的步子,沉静的眼睛,如同正走在金銮殿上。
“不会。他什么都不放心,惟独放心死人。”
“呵,的确。主子死了,又没有儿子,剩下一群无头的犬,任谁看来,都是无足为惧的了。”
白衣书生收起嘴角的讥笑,斜眼看向对方。
“不过我很好奇。那位怎么会有这么个念头?不会也是受那位‘姐姐’的影响吧?”
“……我不知道。”
白衣书生撇了撇嘴,凑近同伴,压低了声音。
“哪,陌瑛,你会退出吗?”
那青衣的书生,也就是严陌瑛,手中的杯子顿了顿,却没说话。顾显瞅他一眼,坐回椅子里。
“我不会退出,在他治下,我的家族再不可能有重振的机会,这让人不甘,所以我才不在乎要支持的是个女人。况且这个计划很刺激,不是吗?”
严陌瑛这才抬起头,看着顾显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心点,现在查得紧,别惹到麻烦。”
“什么时候去见她?”
“刚回来,肯定盯得严密,过些日子再说。总之这件事急不来,现在要紧的是把我们自己藏好,别给她带来麻烦。”
“说的是。好吧,反正京城交给你了,我想去渌州一段日子。”
“去找薛羽声?”
“不是!”
顾显瞪着难得打趣儿的严陌瑛,不是他小气,而是这家伙挑得太不是地方!
“我说,你不打算去渌州了吗?那位‘姐姐’这会儿应该是在渌州了吧。”
“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就去。”
“你不是弄得都差不多了吗?沈珞他们办事,你还不放心?”
“孟栩虽然尚在临海,可是有孟相坐镇京城,这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点点头。顾显完全明白严陌瑛的考量。
“也是,总之这保根护本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一年之期正好,新主子的耐性与能力需要更多的磨砺,那位的疑心也需要沉淀。”
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严陌瑛起身。
“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顾显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举杯扬了扬,悠然笑道。
“彼此喽!”
推开门,严陌瑛掩起嘴角浅浅的笑意,平淡地走出雅间,下楼,逆着人流慢慢地往自己那座宅子走去。
今日这种结局他不是没算到过,但当初以为可能性太低,以为凭沈燏的身手,再加上护卫们一直很得力,他没有仔细谋划过这一项,而把多数心思放在了京城孟栩的动静上。
岂知——
在心底苦笑一下,严陌瑛,原来也不过如此!
许是方才的震撼还留在心底,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边做着手中的活计,边小声地议论着与临海有关的消息。
“嘿。听说了吗?孟大人不久也要回京城啦,看来临海那儿,这回真可以得太平了哩!”
“那是,水师全军覆没,东月国还不得乖乖地退兵了嘛?”
“奶奶的,越想越火大,王爷是什么人?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小国家给害了,你说,要是王爷还在,肯定得一脚踏平那新月半岛!”
“得了得了,这也挺不错的了。孟大人逼着那东月国吐出了七星群岛,往后就是再有野心,也只得干烧着。”
“好!憋死那帮家伙最好!”
不晓得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顿时引来众人侧目,有人闭了嘴走开,也有人点头附和。
眼眸淡淡扫过,严陌瑛面无表情,如街头最寻常的书生。
特地跑去临海一趟,是想把根彻底拔掉吧。幸好陈良道和沈珈他们处理得干净,没给孟栩抓到什么马脚。不过他这个内阁大学士会担任到什么时候?如果圣上决意非要把他们全部扫尽的话,将来一段日子势必会过得十分辛苦,特殊的权力加上特殊的人,别人且不说,孟栩至少会是沈盈川的心腹大患。
那么,他真的要转而忠诚于沈盈川么?
严陌瑛犹豫地停下脚步,这条路他很少走,两道岔路,哪条通向他栖身的宅子?放下脑中盘旋不息的问题,严陌瑛看看方位,选择了朝右去的小巷。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旁边街道上的喧嚣在这路口浮浮沉沉,等待被下一个选择路口的人搅起。
那天黄昏,沈盈川带着一双女儿进宫觐见了弘光帝与孟太后。
看见孩子娇嫩的脸,孟太后落下泪来。在两个儿子中间,她选择了长子,可是那个让她骄傲的小儿子,若非已别无选择,她这母亲如何狠得下这个心!
“真像,真像啊!”
孟太后强忍着眼泪摸着孩子的小手,其实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女孩哪里看得出像谁,不过因为长辈心理上的作用,何况是她这母亲舍弃了她们的父亲。
弘光帝目光冷淡看着在皇后的劝慰中平静下来的孟太后,神色却平静,甚至,是还带着和蔼的,这个皇帝总是极少极少表现出自己的暴戾面。明了母亲那爱怜动作的涵义,弘光帝的目光终于完全转向沉静地立于一边的东静王妃。
他不了解沈盈川。但是因为她是沈燏甘冒忤逆伦常这一忌讳选择的妻子。弘光帝便本能地对沈盈川有着最大的戒备,即使明知道她不过是个没有权势没有影响力的前南安王之女。
“王妃,皇弟之事,朕亦深为哀痛。但去者已矣,你要节哀顺便,好好养育皇弟这双骨血。”
话说了一半,弘光帝绝口未提沈盈川潜出京都,欺瞒太后之事,也未给予一个孟太后所期待的给予关照的保证。听罢,沈盈川躬身拜道。
“多谢圣上,臣妾谨遵圣意。王爷亡故,臣妾蒙然无知,一切但凭圣上、太后做主。”
孟太后哄着粉嫩可爱的孙女,神情安祥,注意力却是放在弘光帝身上的。
微微眯一下眼睛,弘光帝看着面前恭谨的东静王妃。她是否知道沈燏的心思,她是否参与了沈燏的谋划,密卫给不出答案,但是他没法不怀疑这个悄悄前往临海的女子——说什么是因为沈燏想让他的孩子出生在战场上,这话拿出来能服人,可惜,太不足信,都明白的。
“……王妃放心,这是皇弟仅有的骨血,亦是朕的亲侄女,朕和母后自会万分爱护。趁着今日觐见,便请母后亲自为她们取了名字吧。”
沈盈川忙依礼跪谢,皇帝的神色虽不明,但果然是不敢对她们正面下手的。有了这一层保障,她才能有余裕来消解皇帝的敌意。
“谢圣上,臣妾替一双女儿叩谢圣恩!有母后亲自取名,还望这两个孩儿多沾些母后的福气,得享荣宠安乐。”
孟太后笑着转过头来。
“哀家老了,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不如圣上来取吧。圣上是她们的皇伯父,父亲没了,还有皇伯父照顾着,是这双孩儿的福气!”
“……好。”
弘光帝应许了下来,淡淡的目光扫过似乎因为赐名而喜悦之色掩不住的沈盈川,扫过神色和蔼的孟太后,落在那对小女孩身上。
真的有那么像沈燏吗?
——像又如何!
沈燏,他那不得了的弟弟已经死了!没了沈燏,也没有世子,他那帮逆臣能翻出什么天!这沈盈川一介女子,又能如何!
“皇弟一生征伐,未能完成云游四海的心愿,这双女儿……不如,就叫云逸、云翔吧。来人,昭告下去,册封东静王之嫡女为云逸郡主、云翔郡主,一应规格,比之朕的公主。”
“臣妾谢主隆恩!”
沈盈川表现出最大的满足神情,以十分完美的姿态叩拜了弘光帝,真真切切就是一位终于为儿女有所托而放下心来的母亲形象。
孟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儿媳是个有主见又有几分心机的人。不管她是否知道沈燏的目的,在猝然失去丈夫,己身又无娘家可倚仗之下,她聪明地获取了自己的保护和圣上的保证,有这样的娘,至少云逸和云翔这两个孩子,不会因为没了父亲受委屈了!
幸而沈燏娶了这样的女子为妻,否则他这么一去,倘是寻常贵家小姐,那孤女寡母的,怎么撑得起偌大的东静王府?
可惜没有生下儿子么?
……没有,也好!
略坐了坐,弘光帝先走了。他很忙,御书房里还有无数的奏折等着他细细地揣摩、批阅;还有密卫们带来的各种消息,他也要听听的;还有因刺杀沈燏而死的吴鸿的位子,也需要钦点人来接替。
和太后、皇后又叙了一阵,沈盈川也带着两个女儿退下了。这一晚,孟太后恩赐她们母女宿于宫中。
宫廷是个把一切都细化在品级中的地方,从屋子的大小,到雕梁画栋的精美程度,到服侍的宫人,到所有生活用具。沈盈川是亲王王妃,和以往入宫来一样,她这次依然宿在冬华院里,给予她的待遇没有改变,这,也可看作是一种保证。
慈爱地哄着女儿们睡下,沈盈川走到窗前。今晚的月光很朦胧,院子里的风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再往远处,便是高高的院墙挡住视线,只有墙角那一树梨花在这月色下映得粲白如开了满树琼琚,淡淡的花香随着仍带寒气的夜风吹过来,让沈盈川的眸子越发清明。
现在,萧泽应该带着姐姐回到渌州了。
京城终究是弘光帝的天下,以自己的身份想在这里寻找机会夺取皇位,自是无比艰难,稍有不慎,还会把大家的身家性命给搭进去。如此,还是姐姐的意见最为适宜——把势力逐渐渗透到整个昭国,再籍机掌握军队,最好能以将军的身份获得实际的战功借此进入朝堂,这代表着荣耀、威严与实力,毕竟要奉女子为帝,不是件易事。
这是基本方向,定下了这一点,她要开始行动了。
目前来说,属于她沈盈川的力量,有涟叔和刘若风,有萧泽的萧门,有沈燏留下的最核心的卫队如陈良道、沈珈等人,单凭这些,远远不够。
她自是不能离开京城,首先得找一个人来助她规划一应事务。陈良道要避嫌,必须留在临海军中,再者,他更长于军务,对朝堂、对世家、对江湖,终是缺了那么一点敏锐、诡谲和犀利。
她需要一个能把覆盖这整个昭国的网织起来的人。
——严陌瑛!
看着站在院子中的人,严陌瑛难得愕然。
他猜到与沈盈川见一面在所难免,却没想到她竟这么快找上门来。不过,要不是这个家伙,只怕这东静王妃也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吧。
一派悠闲地挡回严陌瑛切割豆腐般的视线,身着布衣的顾显仍旧有着贵公子的风流气度。
“呵呵,陌瑛,幸好你在家,不然我家主人就得白跑一番了,唉,如今这世道,出趟门可不容易啊!”
瞪了这个笑得不真诚的家伙一眼,严陌瑛拱手对站在顾显身后易了容的女子施礼道。
“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夫人见谅!”
“二公子客气,是我贸然拜访,打扰了公子清净,当请公子宽宥才对!”
“在下不敢!”
严陌瑛让开路,请道。
“陋室寒门,幸有几盏香茶,夫人如不嫌弃,请!”
“那就有劳二公子了!”
沈盈川微微一笑,举步上阶,进了屋子。
想了想,顾显嘿嘿笑两声,没有跟着沈盈川和涟叔进去,留在屋外对着监视般的陆基自个儿赏月去了。
严陌瑛的茶艺确实很好,三杯碧茶香雾袅袅,他没有忽视一直沉默地站在沈盈川身后的涟叔。适才进屋时沈盈川要拦住涟叔时,他甚至阻止了。
“京城戒严甚重,王妃这个时候莅临寒舍,着实不妥。”
严陌瑛微垂眼眸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件多大的事。沈盈川一笑,道。
“此举确是不妥,但二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错过今日,就不知下次何时才能找到二公子了!”
“王妃言重了,倘有吩咐,陌瑛能做到的,一定效命。”
沈盈川却又不语,只笑着拿起杯子轻啜一口香茶,赞了一声,才缓缓道。
“不是吩咐,但二公子确实能做到。”
“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若是可为之事,陌瑛敢不从命?”
“物换星移,浮云变幻。世间事,从来都是可为者能变成不可为,不可为者或许最后又变得可为,二公子以何为准?”
“家国两端,卿卿性命相系,陌瑛也只能顾得了当下罢了。”
抬眼看看这满屋的书,沈盈川想起萧泽的提醒,笑道。
“二公子天纵英才,既能助王爷,那盈川以为王爷之后,盈川当是最佳选择。繁华盛世,兰姐姐说的那些,没人比我更了解,也没人比我更期待。”
严陌瑛沉默了,不知是沈盈川的话打动了他,还是因为提到了兰尘。良久,他才开口问了一个沈盈川未料到的问题。
“王妃,假如我的第一个要求是娶兰尘为妻,您可会赐婚?”
别说沈盈川惊讶,就是涟叔的目光也瞬间射过来,原本宽敞的书房顿时感觉狭窄了许多。沈盈川换了个坐姿,严陌瑛对兰尘特殊的态度,她自然早就看在眼里了,却没料到会在这当口提出来。
“抱歉,二公子,你的第一个要求,我不得不拒绝。兰姐姐不是我的家臣,她的婚姻,我无法决定。”
“王妃不希望在下娶到兰尘么?”
想了想,沈盈川坦然道。
“不,从我这边来考虑的话,这自然是好事,但是我绝不会拿兰姐姐来交换。除非她愿意,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强迫她的婚姻。”
“王妃,假如您要这天下,就该知道,联姻手段是免不了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并非唯一的手段,更不是绝对有用的手段,我不希望自己只会用这个。”
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严陌瑛站起身,在距沈盈川三步远处单膝跪下。
“严陌瑛但凭王妃吩咐,在所不辞!”
这是兰尘教养出来的人,她的能力如何,她的潜力如何,在前年成为武威将军杜长义的幕僚和去年成为东静王妃以来的所有表现中,严陌瑛已清楚知道。沈盈川还不成熟,但沈盈川有最大的可能。
而倘若让沈盈川成为帝皇是兰尘的愿望,那么,他会助她。
因为也渴望治国平天下,因为也期待那样的盛世出现在自己手中,因为这是他可以接近她的理由。
还记得大哥结婚的前夜,他们兄弟曾在院里对月酌酒,大哥说。
“那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若要有人共度,我只希望是她。”
这辈子么?
严陌瑛送走沈盈川,回到屋里,桌上随手写了一半的字帖正散着墨香。他写的是初见兰尘时,兰尘留给那幅月夜美人图的“词”。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提起笔,严陌瑛慢慢写下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几个句子——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不在乎这辈子能否许下三生的白首,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情,他所在乎的不过是,这天下若能有人共赏,只希望是她……
当下以掩藏己方势力为要务,沈盈川当然也无从得知兰尘回了渌州却并未跟着萧泽回到萧门的消息。
世事向来纷扰,最少的是真实,最多的是流言。
去年夏天才因为萧门少主闲居京中而传出兄弟内讧的八卦,才入秋,那看似失宠的少主竟然又回渌州重掌大权了。不过说起来,少主那个丫鬟哪儿去了?
倒不是大家对那个怎么看都平常的丫鬟有什么特别关注,而是一个人惯了的少主身边有人服侍着,不管多少,总算是有几分对得起萧门的地位跟少主的名望嘛!谁想才一年多点儿,少主又是一个人自己料理起居。唉!这么说的话,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看到少主娶妻呐!
没记错的话,少主今年已二十有五了,看看人家苏大公子,听说儿子都开始学走路了。再看那飞云山庄庄主,弘光三年的冬上娶了夫人,听说又添了个小子,而那长子聪明伶俐,都会叫人了。唉唉唉,这样下去,他们萧门的下一代岂不是要比别的武林世家要晚上好几年?那可不利着哩!
咱家门主怎么都不着急呢,也不来个逼婚啦相亲啦啥的,要知道,少侠没有美人相伴就少了五分潇洒,而江湖太平静就不叫江湖啦!
在门中诸人忧心加期盼的目光中,萧泽晃晃悠悠地出门。阳春三月,花红柳绿,这大好时光自然该出去逛逛。
在城中转了圈,萧泽悄然从后门进了随风小筑。
“乖哦,宝贝乖,睡觉吧,乖啦,要睡饱了才能长得英俊潇洒哟……”
兰尘的声音不可谓不温柔,至少在这两个月之前,萧泽从未听兰尘对谁这么说过话,以前的那顶多叫温和。
可惜,小子不领情,依旧哭得震天响。
“哇哇哇——”
看来已经哭了有一阵,兰尘满面焦急,抱着孩子在屋里直转圈,看到萧泽进来,立刻眼巴巴地看过来。
“怎么啦?”
“不知道啊,他睡醒后没多久就一直哭。”
“你又没给他换尿布?”
“呃,可是他一醒,珍娘就给他换了呀。”
萧泽扫一眼兰尘,这回,某人终于先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舒口气道。
“没湿,这就不用换啦。”
“那是不是饿了?”
“不会吧,睡之前才抱到前面去给珍娘喂过的。睡饱就吃,吃饱就睡,这样对宝宝的健康没问题吗?”
萧泽无语,看来这小子哭得不冤。
“他还是小孩子啊,不睡饱吃吃饱睡,还能干什么!”
“可是不会过犹不及吗?”
“……”
放弃语言的功用,萧泽直接抱过兰尘怀中依旧哭闹的小子。
“珍娘呢?”
“回去换衣服去了,一会儿就过来。”
“算了,我先带他去前面吧。”
“哦,好。”
不管怎样好歹松了一口气的兰尘目送萧泽飞身离开随风小筑,捶捶酸软的胳膊。唉,养了这么两个月的小孩,简直要折去她二十年的寿。
胳膊终于缓过劲儿来了,赶着又喝了几口水润润干渴的嗓子,兰尘整整衣服,也往外堂去了。
留园里一片春色灿烂,不过兰尘瞧着只得一阵感叹,什么时候这悠闲时光竟然难得了!
就是从玉阳县的那晚起,萧泽抱了孩子回来,直接往她怀里一放。
“还是你来收养他吧。”
“啊?”
“与其不放心,还不如留在身边。再说这孩子有对了不得的父母,想来天资聪颖,你收养了应该也无需多费心,如何?”
“你明知道我怕孩子。”
“没关系,你既非他亲娘,也不是会虐待他的继母。”
“——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我也会帮你的。”
萧泽摸一摸婴儿还未长开的脸蛋,很真诚地不遗余力地一条条列举着兰尘应该收养这孩子的理由。
“你看,沈燏的儿子呢,你不是很欣赏他吗?这孩子说不定会更出色。”
“我还会教他一身武功,我娘的医术也可以教给他。”
“况且不用忍受生育的痛苦就可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很划算啊。”
“再说你不是希望百年之后能以火葬结束吗?人死万事终,由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操办不是更放心?”
怀疑的神色终于直接表现了出来,兰尘干脆地问。
“……公子,你有什么目的?”
萧泽在榻边坐了下来,笑了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着你身边需要个小人儿而已。”。.。
(看坐看尘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