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福兮祸兮（1 / 1）
眼前氤氲一片红色的雾，我却依旧可以听见耳旁燃烧的声音，我依旧可以看见，箫史惊异的眼神突然悲悯，绝望。
他英挺的身影就站在几步之外，可是感觉却似万水千山。我从来不曾想到，我日夜期盼的重逢，竟会是如此的，冷！冷的我来不及欢欣，来不及悲伤。余下的竟然也只有绝望。
我颤抖着，无力的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挽回什么似的，喊道：“箫郎，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原谅我？”
他迟疑了一下，向前迈了半步却又收了回去。
心里一痛，眼睛充斥着红色，我开始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惨然的一笑，我们本来就分属两个世界，他的迟疑，彻底断了我所有的妄想。
转过身，木然的向前走，走向那片火光，或许，如今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走过芈侣的身旁，我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低低的说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痛声道：“谢我什么？”
我微微一愣，谢他什么？谢他一次又一次的救我？谢他明知我不是弄玉却依旧一往情深？还是谢他给了我机会杀了他的夫子？
我苦笑道：“如果你恨我，那么杀了我吧！”
俯身捡起长剑，长剑上的血珠顺着明亮的剑刃滚落。握住他血肉模糊的手，将剑柄按在他的手心。
我轻道：“公子，小湖欠你的，现在就还给你吧！”
说完，我也是芈侣刚才那般，手握着剑刃，剑尖直抵我的胸口。
他的手在抖，剑身也在抖，每抖一下，我手上的痛便刺入心底一次，血，也滴落一次。
他终究下不了手。
我看着他疲惫神伤的眼睛，初遇时，这双眼曾经那么的炯炯有神，这张脸曾经那样的神采飞扬……
又是孽缘！！！
我突然很想笑，婆婆说过，天上有个专配姻缘的月老。可是月老糊涂了么，那一根根的红线缠绕的爱恨如此难解，孽缘丛生？
只因为我是狐？只因为我是妖？
仰天一声长笑，手指用力，剑尖直没胸膛。
“小湖！”箫史凄厉的一声喊，下一刻，我落入的那个怀抱，有着清雅的淡香。
“玉儿！”芈侣手中的长剑再次落地，神情惶恐的俯身过来。
我看着这两个男人，他们的神情都是那么的悲苦，我喘了一口气，胸口的血随着我喘气的动作噗噗的涌出，白衫早已看不出颜色，一片的殷红。却感觉不到痛，我知道，一切的爱恨都将消失了！
艰难的开口道：“芈侣，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子……咳……咳……”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芈侣哭道，手按着我的胸口，似乎想要堵住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泪珠滴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勉力伸出手，抚着他的脸，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一世我欠你的，下一世我还你，下一世，我只作你的弄玉。好吗？”
他含泪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欣慰的笑了，手握住箫史的：“箫郎，让小湖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好吗？”他清亮的眼里泪水滚落，抬手抹去他的泪：“箫郎，对不起，你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是我累你千年孤独，小湖走了，你就忘记吧，做个天地间最逍遥……最自在……的神……神仙！”
“咳……”胸口再一次鲜血涌出，似有一团迷雾将我罩了起来，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飘然远去，身子突然感觉轻了起来，轻的如同一片羽毛，没有一丝的份量。
蒙蒙胧胧的听着芈侣在喊：“你是神仙，你救她啊！你救她啊…………”
我想说，傻芈侣，不要救我。可是我似乎融化了，融化在那一片雾里，我的声音越飘越远，我听不见，他们也听不见。
似乎飘荡了很久很久，彷佛几千几万年一样，我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像是从仰天池的崖边坠落一般，只是这次没有耳边呼啸的风声，身体却似有一股暖流，让千年尘封的东西苏醒过来。
我似乎置身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茫茫的一片，似山顶漂浮不定的云，似雨中潮湿润泽的雾，似月下轻轻拂面的风！！
所有的记忆变作无数的碎片，呼啸着从我的耳边穿过，又同样呼啸着向我仰面袭来！在我的身体里凝聚，凝聚，在凝聚！
终于，轰然一声，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开一样，裂开无数的碎片，带着尖锐的痛楚刺向我每一根神经，我的惊呼脱口而出：“啊……”
我觉得我的声音似乎震耳欲聋，痛似乎也随着这声呼喊发泄出去一半一样，剩下的隐隐的痛依旧翻腾。
我的意识开始清晰起来，努力的吸了口气，去发觉如此的艰难，因为胸口是那么痛。
我不由的皱了皱眉，想要挣开眼睛，眼皮却也是沉重之极，努力的，努力地挣开眼。
“醒了！公主醒了！”一个兴奋的声音低语着。
“醒了，玉儿醒了！”
“醒了……”
周围似乎很多人，那么多的人都在我的身边吗？
我终于睁开眼了，第一个看到的，是文赢。
她的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看到我醒来，那双大眼又一次泪水汪汪：“玉儿，你醒了！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啊？”
姐姐！姐姐！对不起！在她坚强的面具背后，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却总是为我担忧着，挂牵着。她柔弱的肩膀总是倔犟的挡在我的前面，她是几乎没有在人前落过泪的……，可现在，她却像个泪人。
我想要拭去她的泪，可是手那么无力，根本抬不起来……
我突然明白，这是弄玉以前的寝宫，我还没有死，还是正在死去……
眼光流转处，我看到箫史，他的神情有些困顿，精神看起来却是抖擞的，神仙，精力凡人又怎可比？此刻的他，目光如电般的盯着我，我看着他依旧灿如子夜的双眸，那里面，却找不到我的倒影。
我还在奢望什么呢?无论怎样的悲苦仇怨，生离死别，在他看来，那只是轮回必经的劫数。而我，却是那个劫数的凶手！
我转开视线，看到了芈侣。
他彷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发丝凌乱，白色的衣袍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这血迹，有他帮我挡剑时的血，有我刺死斗越时的血，还有我自刎时的血……
他本来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守着自己的爱人期望着天长地久，而我的出现，残忍的否决了他的爱情。他的下巴长出青色的胡渣，样子凄楚而无助，望向我的眼神有着躲闪，有着期盼！
我的喉间开始哽咽，鼻头也有些酸酸的，很快的，我就感觉到两行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枕边。
文赢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的喊：“玉儿，你听的见我说话吗？”
我费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回应她。
她喜极而泣，向着众人道：“玉儿听得见我说话，她活了，她不会死了！“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声音哽咽。
人影晃动，父王高大的身躯俯了过来，他的脸上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父王，再也不会逼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芈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沉声道：“你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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