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寒冬复生(1 / 1)
雪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崖底是坦荡的平地,此时却有着两个不明显的突起,这突起的上方,一团模糊不定的雾气来回飘荡。
初雪,就在我从崖上一跃而下时,已经整整下了3日,而我,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魂魄,也在此飘荡了整整3日。
3天了,我却依然记得,那日落下时,殷红刺目的血,在半黄半绿的草地间,蕴染出的暗红,大雪随之而下,飘洒如洁白的梨花,轻轻地融合于血中,凝固,冻结,在满山遍野的银状中点缀出点点的红,如女儿家光洁如雪的额头上那绚丽的梅花状,又如冬日里傲雪而立的红梅。
天地间静静的,我听见雪落下的声音,簌簌的,柔柔的,彷佛我无声的呜咽。
雪覆盖了我和婆婆的身体,我静静的看着,静静的飘于空中,无处想去,也无处可去。
天地间依然静溢,只听见雪落下的声音,我亦是静静的,飘着,似已睡去!
一阵马蹄声得得传来,有车轮压过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
马车在突起的凸出前停了下来,车前一名小厮,喝住马匹,我能看见他张口时嘴里哈出的热气:“公子,前面好像有东西!”
“哦?去看看?”马车里传出的声音,干净平和,不失威严,年轻男子的声音。
小厮应了一声,一个跃起跳下马车,快步来到凸起的地方,伸手拨开雪。
我心里一惊,恼怒的伸手阻止,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穿过他的手,猛然想起自己已是孤魂,手停在半空,无力!
“咦!公子,是两只白狐啊!”小厮的声音透着惊喜,未及回头,车帘倏的掀起,一个颀长白色身影一闪而下,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恍惚。
他脚步不停的来到我的面前,蹲了下去,仔细的打量着我们,这是一张年轻的脸,额头光洁,眉头因为不解好看的纠结在一起,双目炯炯有神的闪,雪花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激化成水,凝结成珠,滴溜而下,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右手抚着线条刚毅的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无声的叹气,他同箫朗有着一样身材,同样的英俊。可是,这张脸上透露出来的完全不同于箫朗的温和儒雅,他,有着明显的果决。
沉思良久,他的嘴角一斜,化开了满脸的不解,取而代之喜悦彷佛突如其来,他一手拍上旁边小厮的肩膀,借力而起,双眉一扬:“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继而声音略微低沉:“只是,可惜……”
他突然住了口,旁边正做倾听状的小厮一脸询问的向他望去。
他好笑的敲了敲小厮的脑袋:“笨哪!活得不是更好!”转身上了车。
小厮憨厚的笑了笑,动作却未停,手脚麻利的从车上取下一卷席子来!
又是为了白狐而来,我突然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我选择死也不能逃过?我愤恨的伸手挡他,却一次次的徒劳,我仍然一次次的伸手!
那小厮依旧麻利,很快的就将我和婆婆的身体包裹其中,放于车尾,灵活的身影又是一跃,一声喝斥,一声鞭响,车轮再次传动起来,我无法可想,跟了上去!
整整一天,我跟在车后整整一天,那公子一路并不多话,偶尔也只是问问到了那里,似乎很心急的要赶到某个地方去,雪停后,一路上满眼的雪白,冬日的阳光无力的照着,却依旧亮的刺目,依旧让我的魂魄变的更加透明,似乎随时都会湮灭!
我静静的躲在席子边上,躲避着阳光,前头有小厮舆马的声音,车身因为快速的前进而颠簸着,前面的公子偶尔掀起帘子看看车尾的席子,其余的时间却似乎睡着了,无声无息!
太阳西斜时,车身终于不是那么颠簸,人声吵杂了起来,隐隐的,或者明朗的声音,告诉我,我们在进城的方向,我突然害怕了起来,看看婆婆和我的肉身,强压下害怕,不管怎样,我也不能任由人处置婆婆的遗体!
当月光再次流泻于地面时,周围不再喧嚣,天地间似乎又重归于静溢,这次剩下的只是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
我飘出车外,巨大的阴影一点点的笼罩过来,像是吞噬一切的怪兽一般,城楼近在眼前!
小厮明显的活跃起来,朗声对着车里道:“公子,我们到了!”
车帘撩起,公子的脸上有着兴奋,似乎还有期盼!
车子在小厮的“吁”声中,停了下来,小厮伸手从腰间掏了什么出来,稳步向城门走去!
这边公子脸上的笑意似乎不曾退过,目光急切的,眼看着哪小厮和城楼的守卫说完话,不等他回转,自己一挥马鞭,策马前去!
路过小厮身边时,那小厮身形一跃,已是稳稳的坐于驾处。
城门厚重,隆隆而开,马车一驰而过,很快,快的我几乎有些跟不上,月光照在城楼上,回头,隐隐的2个字越来越远,我无声的念道:“雍城!”
我急急的跟着车子,马车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地夜里格外的响。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巷子,掠过一个又一个屋檐,道路越来越宽敞,灯火开始次第亮起,红红的宫灯照着前进的道路,路的尽头,高高的城楼威严而立,月光被飞檐挡住,在地上留下厚重的影子,有一种直逼人心的压抑。
浑厚的钟声自角楼的挂钟传出,铛铛的回响在寂静的夜空,有人高声通传,紧接着,大门推开时厚重的声音一层层的传来,马车依旧飞驰,宫门一扇扇掠过!
我来不及数有多少道门,来不及弄清楚身处何地,只觉周围越来越多的宫灯,越来越多的人影,马车终于在一处宫门前停了下来,两边各有10个侍卫,身上白色的盔甲在红色的宫灯下,泛着微微的光,此处的宫灯也明显的比一路过来之时所看到要大,长长的宫灯上,“大郑宫”三个金色的大字格外醒目!
车帘一掀,公子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未及站稳,已有声音从宫门那里传出。
“侣公子,一路辛苦啊!”浑厚稳重的声音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而近,背着光,我看不清来人的脸,一身黑色的长袍,有滚金的花纹,随着脚步的移动,反射出丝丝的光。
“有劳大王久候!小侄在此先行谢罪!”侣公子立于阶下,双手互抱,头未曾低下去,那大王一步上前,扶住公子,朗声笑道:“贤侄快快请起!”
侣公子也不多做推脱,站直身子,“承蒙大王错爱,芈侣不虚此行!”转过身,冲着小厮一招手:“伍参,将东西呈上来!”
小厮利落的应了一声,动作迅速的,将包裹着两只白狐的席子轻轻的置于阶前,打开席子,一片雪白。
我看见大王的眼中突然而放的神彩,他轻轻的蹲下,双手抚上雪白的狐皮,竟有些微微的抖,嘴里不住的说着:“有救了,玉儿有救了!”
继而,头一抬,敛了敛神色,沉声吩咐道:“传御医!”
我心里乱,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白狐被抬了下去,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路跟了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吃惊不已,我看见,“我”和“婆婆”的身体被置于案板之上,旁边一个身穿白袍之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列的光,他一步步的走近,他要干什么?我急忙去挡他,惊慌的看着他毫无阻拦的穿过我,然后,看着他将冰冷的刀刃刺入我们的心脏!
不要!我狂喊,可是声音却蒸发在空中,我打他,拉他,拦他……
终归徒劳!
我看见本已凝固的血液再次喷出,我看见殷红的血再一次将雪白的皮毛染红,我看见,如泪的血一滴一滴的溢满那只碗!
婆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声的喊,却没有人听见,我的眼里只有那碗血,那碗刚刚从婆婆的心里流出的血,辗转的经过几个回廊,最后来到一个侍女纤细的手中。
脚步细碎,小心翼翼的抬脚越过门槛,房中一片通亮,越过玉质的屏风,清玉色的床幔后,隐隐看到有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床幔掀起,侍女小心的扶起床上的人,我紧随其后,待我看清楚那人时,惊的一阵眩晕。
这是张太过熟悉的脸,我曾多少次借着月光端详,多少次临着泉潭顾盼!这是我化成人形时的脸!
就在我怔怔不能自已时,那碗怵目惊心的血,已然递到了她的唇边。
顾不得想是否徒劳,我又一次冲了过去,试图挡住那血!
可是,为什么,我似乎被那血融化了一般,不由自主的,一起滑进她的口中!
黑暗,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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