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之八 定情(1 / 1)
我停在我房门前十几步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那个为我憔悴的男人。他依在门旁坐在地上,身边一个白色的纸箱,被他压在肘下。他的眼睛半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疲惫一览无遗。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滋长,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也是为了沈虹。那天我刚得知了沈虹的存在,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自己置于这么卑微的境地。
我几乎当着清的面就掏出手机给高尧打了电话。
“然……”
“沈虹是谁?”
“……”他愣一下,肯定的说。“你知道了。”
一时无语。他没有反驳,下一句我要讲什么呢?耳边响着他平静的声音,“然然,我让你选。”慢慢拉远,好像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你要离开我,我决不纠缠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消失,再学校里见到你就绕路。如果你愿意,我是说,如果你可以把沈虹当成一种固定的存在,然后……那么……我等着你回头。”我咬着牙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听到他那句,“然然,我爱你……”我啪的摔了电话。
清使使眼色将屋子里的人都请出去了。然后反手把寝室门插上。离两步远看着我。
“他没有解释,但他说爱我。”看着清的脸。我觉得世界塌陷的更快了。
之后,我整个人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反映,直到清走过来抱住我的肩,我似乎找到了依靠一样,抽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整个身体瘫软下来。死死抱住她的肩膀。她嶙峋的肩胛骨扎得我生疼,心却找到了安慰一样。曾经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爱着清,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寝室楼前一个等待的身影,遥遥与我相望,清死死的抓住我的手。她是我心底最后的防线。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挣脱她的手掌冲进他怀里。我不敢回头看清的绝望。“高尧,你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让我离不开你,却又不给我全部,你让我怎么办?”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我。亲吻我的眼泪,然后把我贴在他的胸口。
那样煨烫的感觉现在似乎还在。
他看见我马上站起来,露出笑。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你怎么这么傻?”
他几步走过来拥我入怀。手心有湿湿的汗。“还好,你回来了。”我不知道听见这话的时候应该怎么回应,只知道就算让我此时此刻在这男人的怀里死去,我也会含着微笑。
“我不能总让你为了我哭,以后我想你因为我而幸福。”
那时候我以为幸福就是眼前闪过的那到七彩的光晕。
而且真的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了。
生活完全没有变,他甚至没有过问我那一夜的未归是去了哪里。当时我甚至还穿着李林的衬衫。
我开始和高尧牵手,招摇过市的约会,大大方方的在锁了寝室门之后还在学校小径上徜徉。我却并没有多开心。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一期一会的,当你需要时他不在,那么无论你之后什么时候得到都不会多开心。我和高尧可能已错过了属于我们的那个“对的时刻”。
那之后我好久没见过李林,我开始思念他。莫名其妙,不能自抑。
可是那个男人像是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不大不小的校园,一个月,我们竟然连一次偶遇都不曾有过。当我开始真的相信自己只是他“众多”玩过就算的女生时,他出现了。
这天清晨我拿到了清的遗物,脑子很乱,正思考着要不要整理,面对那些包含着太多记忆的东西我是有些胆怯的。
在图书馆的后楼梯,这里很少有人来的,我偶尔会来这里静静的想想东西,脚步声终止在我的面前。抬头看见他时我很意外,而且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他看起来有些累,直直看着我,好一会我们谁也没说话。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而且有种无奈而压抑的情绪,仿佛他说这话并不是情愿的。像一个战败者在承认着他的失败,心不甘,情不愿。
我低下头,没回应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台阶上打开我带来的书。
“丫头,你说话!”他的口气有些些的严厉合着些些的恳求。
这是我没见过的李林。抬起头,看见在我身前站得笔直的他,居高临下睨着我。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眼光透下来的时候分散成细碎的亮点铺在他苍白的脸上。紧抿的嘴角微微的下垂。
我不知道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现在还可以用这种高傲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学他紧抿起唇,摆出不好惹的架势。倔强的跟他僵持。
对视许久之后,他无奈的叹口气,“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他无奈的笑,“跟你分开的这几天我整个人都不对劲,能死撑的过去我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不闹了,好不好?”便伸手来抱我。
我激动地拨开他的手,大口喘气,死瞪着他。
突然,他看着我胸前的位置一句话不说。
我低头看才发现衣内的翡翠项链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仿佛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我想起那个冰冷的夜,还有像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并拯救我的男人。我的泪在眼圈里打转。几天的压抑全部爆发出来。突然我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他。诉说着我的思念。
陷入爱情的人通常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对他的思念和在他面前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是爱情,并且下决心去爱的话,我想我们的结局或许可以不必这样。
第二次进入李林的房间,是在一个明媚的中午。阳光很刺眼。心情跟上次已大相径庭,我环视这里,我和他现在算什么呢?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端详着。
“你喜欢?”洗完澡的李林擦着头发走向我。
我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这是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你喜欢可以拿走,晚上的时候拿回来还我……你会的,是吧?”
我略有深思的看着他始终微笑的脸。“李林,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真心?”
“你想要?……那是需要用同样的东西才能换来的。你确定自己给得起的时候再来讨论我的真心吧。”
我沉默半晌。“我暂时不能离开高尧。”
“我没说你非离开不可。也不必拿什么条件去交换我们在一起,现在……”他有些不耐烦的耙耙头,把毛巾随意的丢在床上,“只要我们开心就好了吧。”他过来亲亲我的脸颊。“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只是这样也可以。”
我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明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为什么还要我?但我想他真的把高尧当朋友才会这么委屈自己吧。不想深究,这与我何干?
我向外走。
“那你……”
我举起手中的杯子。“放心,我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用它和咖啡,晚上物归原主。”
角色互换,痛苦继续。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已经不住在我那间小套房里,搬去和李林住在一起,但房子我没有退,因为爸爸可能会来看我。每天在学校我陪高尧一起吃饭上课。但是我变得拘谨,沉默,甚至深沉。每天让他送我到以前房子的楼门口,忽略他眼中想要上去“喝咖啡”的期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一个人走会李林的家。
晚上回家便会和李林一起看电视,泡茶,听歌,□□。
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以前的地下党,白天晚上两个身份,两种性格。更确切的说我用一个身体在扮演着两个人物。不别扭,不做作,自然而然,所心所欲。
在李林面前完全不用假装也不用矜持,有时候我在赶报告,他只是走过来亲吻我的颈子。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他侧影,心中一动便丢掉手里正忙的东西和他滚在床上嬉闹,然后撒娇一样催他早起替我补报告。他怨声载道,手上却一点不马虎,直嚷嚷这题目他明明做过的,怎么如此生疏,偶尔还大发脾气,“你下学期换一个教授的课上,行不?想折磨人也不是这个方法啊?要不你选宫老头的,那家伙跟我爸有交情,保准不挂你!”非要我一个枕头飞过去话题才能终结。
在学校的李林也像是另一个人,他总是和高尧热情地攀谈,完全不看我,当我不存在一样。前几次我心底还有少许的愧疚,几次下来,我戴上面具,当起两面人,不再想愧疚,不再想我们之间的问题。每天都告诉自己,先这样吧。然后心无愧疚的活着。骗自己一切都很好。
这些夜里偶尔失眠的时候我不会吞安眠药而是紧紧抱着清留给我的日记。她,是支持我在精神没有分裂的时候却拼命扮演精神分裂的唯一支柱。
我渐渐发现自己离不开李林,而高尧……是我不想让他离开。起码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现在。
心一直很乱,拼命想着怎么去解决。但上天没有给我很多时间,不到一个月,我们这样的平衡被打破。
但我没想到的是率先解套的竟然是高尧。
欢爱后的凌晨。李林开玩笑似的问我,“丫头,你这样白天黑夜的不累吗?”
我嘲弄的看他,“你呢?我只两个,你有多少我还没细数呢!”我介意起昨天中午我和尧吃饭时看见的那个和李林同行的女子。
他了然的笑,“那个只是朋友。”然后更搂紧我,“对,你这样偶尔吃吃醋会让我安心很多。”
我装作无所谓,轻轻道。“李林,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别跟我来这套虚的。”说过这话后我就在想,我确实不是第一天认识李林,但是我又真的能了解他多少呢?印象中所有李林的事情都是通过尧传达给我的,而我自己真的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他耸耸肩,不再说话。
我侧头细细的端详他的脸,他侧脸的轮廓很深,和颈子连成一条很美的弧线,肩膀上有些小时候贪玩留下的细碎伤痕。脖子和身体的颜色一样深,想起曾经看见他和朋友光着上身在球场上打球的样子。我吻上他的肩膀,杂着几分真心嘟囔到,“以后不准在公共场所里□□裸的行动,有伤风化,知道不?特别是其他女生能看见的地方。”
他漫不经心的反问,“这是丫头片子特有的幼稚独占欲?”
我狠狠的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他捏紧我的鼻子逼我松口,实在喘不过气我才送了嘴,很满意的看着他肩膀上清晰的牙印和他气急败坏的又无可奈何的脸。“牙都不齐,留这么难看的牙印在上头是想让我没行情吗?”
低头看着我前排牙齿因为不整齐而留下的状似蝴蝶的齿痕,心中有点心疼的反复摩梭,嘴上却依然嘴硬到。“哼,那正好,好认啊,不然谁知道你会把哪个女人留在你身上的东西硬赖给我?”
他沉默一阵子。说,“你可以有两个男朋友,可是结婚呢?总不能……”
心不住颤动。他说婚姻……为什么?嘴里依然硬邦邦的说。“我不会嫁。”怕他不信一样,又加上一句,“一辈子不嫁。”
“呵呵,是个好方法。那我也不结好了,就跟你这样厮混一辈子。”
一辈子……吗?“但是,如果我决定结婚便会忠诚。”我没说的是我从没让任何人像他这般和我如此亲近。这算不算一种忠诚?
他把玩我的项链,转移话题。“为什么天天贴身带着它,上次却轻易给人?”
“这是我妈的遗物,爸给我的。可是我根本记不得母亲。她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她的声音好不好听,她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是什么感觉……所有所有,没有一点印象。天天看着它,自己要怀念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它很重要,又什么都不是。”在我身上就要好好保存,丢了也无所谓的东西。
“可它现在是我们的定情物了。”李林笑,伸手抚平我的眉。“我不爱看你伤心的样子。”
我一愣,我伤心了?看向他的眼睛,从那里面看见了落寞的自己。有新想笑,现在才知道,想着母亲时我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看着别人的母亲心中燃烧的那种愤怒,叫做羡慕。
我解下它,反手挂上李林的脖子。在他错愕的表情下,我说。“送你。”然后吻他。
你这一时的冲动只因我喜欢他说的那两个字——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