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指尖缘（1 / 1）
第一章 指尖缘
我记不清他在我的□□好友里面呆了多久，唯一可以想起来的是所谓第一次谈话，他发来一个网址，说：“我的论坛几乎没人去看，如果你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的话，请你进去看看吧，谢谢！”。
那时的我刚结束高考，身心俱疲，虽然我是个绝对的文学痴迷者，但在那一刻，我却一点进去的冲动都没有，何况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是敷衍了他几句：“好，我会进去的。”但事实上，我没有。
等到第二天他又发来信息问：“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他所指的当然是他的论坛，我才想起我压根没看，因此我没有回复他。但在那时，我注意到他的网名‘你走进我的心’，我第一次查看了他的资料。所有有关他的一切像煽情的故事一样莫名地感动着我，是‘你走进我的心’，还是‘我要的不多，只是你一辈子的爱’，我不知道，只是好奇他对文学的痴迷。
后来我进了他的论坛，看了他所有的作品，包括小说、散文。
是的，当我看完他所有的作品时，我第一次被他的悲情震惊了。除了用“震惊”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女生才喜欢悲剧，只有女生才有理由喜欢悲剧，我甚至相信在爱的世界里女人永远是失败者，所有男人都只会站在高处挥舞胜利的旗帜，恬不知耻地验收他们血淋淋的战果。但是这个男生在那一刻击碎了我所有荒谬的想法，我被征服在他的悲剧之下。
我好奇，于是我回了一句：“你是在校学生吗？”
“是的，我念大一。你也是学生吧！”他答。
“恩，我高中刚毕业。”我据实相告。
“如果你已经进过我的论坛，那么请你做些评价好吗？”他旁敲侧击，显然一点也不想打听关于我的任何东西，只关心他的论坛，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一点也不否认他的优秀，但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疯狂地大力夸赞，只是淡淡冷冷地说了句：“不错啊，继续努力。”
“谢谢。”他回。
为了得到关于他更多的信息，我无所不用其极，用尽所有方式打听关于他的一切。
他告诉我他叫斌，是大一学生。
那时的我，对大学有着无限多的憧憬和向往，想着自己如何去经营自己大学时光，于是我问了他有关大学的许多东西。，
“听说大学都好无聊，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啊，多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就不会觉得空虚了。但是大学跟高中差别是很大的，它不需要你把太多时间花在课本上，注重的主要是能力的培养。”他说。
“哦，那你喜欢大学吗？我说的是你所在的那个大学。”我问。
他显然暗淡了不少，说：“来这所大学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来了之后，我并不后悔，因为我觉得在这里我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我其实无法说清楚自己看到这些时的感受，只是他在讲述这样痛苦经历的时候为什么会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坚强。
我罗罗嗦嗦地问，一点想停止的意思都没有。我听他说大学的军训，大学的课堂，大学的图书馆，大学的运动会，大学的野营，大学的树，大学的湖，大学的老师，大学的同学，大学的斌。我怡然自得地沉浸在那份快乐里，仿佛我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但是，所有的快乐都在我举起电话查阅高考分数的那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我崩溃，发疯，但从没有眼泪，只是一阵一阵的惨笑。我将自己封闭，等待自己可以走向永恒的消亡，因为是世界遗弃了我。我伏在床沿，望着仲夏的夜空，哽咽，抽泣，最后痛哭失声。
浑浑噩噩中，除了饥饿，有点无奈。
终于，我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感到无助，仿佛世界在下着一场寂寞，一场无边的寂寞……
无数次我看到斌在线，我意识到我该隐身，逃避他的一切，只是轻轻告诉自己“能逃多久就逃多久。”
“好几天不见，都干什么去了。”斌问。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啦？怎么不回答啊？”斌又问。
我什么也不想说，尽管我知道斌的信息会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我以为他所有的激动都会破碎在我的冷漠中，没想到他同我一起沉默，任凭我在电脑前一杯又一杯地猛灌咖啡，依然静静的。或许此时，也只有他肯陪我一起沉默了。
泪水在那一刻决堤，我颤抖着双肩却又忍住哭。我用发颤的指尖喋喋不休地向他倾诉我人生中第二次高考失常。我不想再假装坚强，因为伪装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于是我卸下虚伪的微笑，并时常告戒自己绝不能用一生的诚信来换取片刻的虚伪。斌说：“哭一哭吧，也许这样你会好受一点的。”我知道那天的夕阳很美，可夕阳洒满了的卧室确是一幕无与伦比的凄美的风景，我潸然泪下，在泪水里并没有找到答案。我一袭黑色长裙，一如心情。
面对斌，我的大学梦算是醒了，不愿再过多地去想象、去设计自己所谓的大学生活，努力不再憔悴，不再沮丧。清醒得很突然，梦也在顷刻间消逝，感觉自己放纵了，堕落了，自己却不愿醒来……
“没事的，看开点吧，这不是你的错，你努力了，就没必要再感到遗憾了。如果你继续一蹶不振的话，你会因此而失去更多的东西，你知道吗？”斌说。
“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令父母骄傲的我了，我承认我输了，输给了高考。”我绝望至极尽管我知道斌会一如既往地说服我。
“那么就请你大声地哭一哭吧！如果你觉得哭过以后你还不能站起来的话，那就留住你的眼泪吧，等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天让你那些可怜的眼泪给你陪葬吧！继续的放纵和堕落你能带走的也只有眼泪！”斌说。
我无语。难道女孩真不该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赞扬？
总要学会告别伤痛，在凄苦和悲凉中撕碎昨日的残梦，甩甩头，挺起胸，走出梦的门槛，将忧郁的泪滴轻轻抛洒，走出这片心灵的荒漠。这才发现，昨夜星辰已化作一抹流云，庆幸自己逃离死寂。蓦然回首，身后也只是一件件心碎的往事。我无奈，但我清醒。
斌一直在网络的那边。
“最近都干吗啊？”斌问。
“找补习班，我要补习。”我说。
斌一阵惊讶：“你好了吗？你终于肯坦然面对现实了。也许我无法帮你一切重来，但我可以给你一份陪伴，一份担忧，请你做一个坚强女孩吧！”
这个男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感动着我，总可以一句话就封住我的口，把我感动得哑口无言，除了说“谢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有视频吧，可以接吗？”我可能是冲动了，也可能是感动了。
斌什么也没说，直接接受了视频邀请。
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那是他，是那个喜欢悲剧小说且擅长写悲剧小说的斌。我没办法相信，可是那张脸却又轮廓分明地显示在我电脑的屏幕上。我不解，为什么这么刚毅的外表下面却藏着一颗细腻的心？为什么一个酷爱运动且身强体壮的男生同样热爱着柔弱的文学，我捉摸不透，斌也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迷，一个接一个的惊奇让我觉得他有点深不可测。但是斌却很坦然地说：“我很普通，也很平凡，会伤心，会感动，会生气，会郁闷，在你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像常人一样会想你。”
我毫不思索却又大大咧咧：“我也会想你哦！”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我尴尬极了，无法坦然如初，却又尽力掩饰：“哇！我们怎么啦，好像在恋爱哦！”
“是啊！恋爱吧！”
“…………”。
“我说我们恋爱吧！”斌说。
我瞪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一片茫然。不敢相信却又用力地思索为什么斌会敲出这样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我以为只是个玩笑，也一直把它当成一个玩笑，可是为什么我还分明地感到有点脸红心跳？当再次确定自己无法对付这种局面时，我决定落跑。我问斌要了电话，嘻嘻哈哈敷衍了几句就下了线，虽然显得冷静，但我知道自己一定呆得灵魂有点出窍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辗转难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相信爱情，从来没有相信过，而且一直自认为以后也不会相信，因为我看过关于爱情的伤感和无奈，目睹过女人在爱情里挣扎的艰辛和痛苦。因此，我不预备走进爱情。可是斌说“爱就是快乐，爱即使痛苦着，也是快乐的。”
从那以后，每次上线，我都隐身。我自己大概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动机是什么，或许是一种渴望，亦或是一种等待，我不懂，也不知该如何去懂。我喜欢斌在网络的那边忐忑不安地发来“在吗？”“怎么还不来？”“你慢死了！”，然后慢吞吞地上线，点亮自己，最后投降，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等你很久了”这类的金玉良言，我视之为一种欲望，并贪婪地索求。
终于在那个夜晚，我情不自禁地拨通了斌的电话。那是跟我生活在不同地方斌，他的口音深沉、沙哑却又带着点磁性。我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显然察觉到了，就说：“平时在网上话不是挺多的吗？这会怎么啦？”我尴尬极了。我们东拉西扯。他跟我讲数理化，我跟他讲史地政；他说大学很开心，我说高中很辛苦；他说他喜欢足球，我说我爱音乐；他说他喜欢我，我无言……
我立志不谈爱情，其实是不敢去爱，因此也害怕被爱。之所以沉默，是害怕声音深处的那丝沙哑出卖了心底的秘密……终于，我还是选择了恋爱，即使以前自己对爱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即使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封闭的心独独为他敞开，可这一刻我爱上爱情了。
我开始了上补习班的生活。在那陌生的城市里，我无法不念斌更深。斌住的那座城市在我的视野之外，我从未去设想那座城市是怎样的繁华与美丽，我的心里装的只是我对他的牵挂与思念，因为我一直清楚，没有哪一幕风景能拒绝家园的诱惑，而斌，就是我家园的全部。
上补习班的第一个周末，在市区车站的麦当劳里里有了我生平的第一个约会。
斌一下了车就给我打电话。虽然在这之前我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做了几千几百种假设，但当我第一次在人行道的另一端看到他时，我还是感到紧张和不安，。
我凑近他，对他笑。
斌说：“笨蛋！”
我说：“你才是！”……
我们去了麦当劳，点了我们都爱吃的板烧汉堡和鸡翅。看得出他很累也很饿，在我的对面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一边跟我抱怨着一路是如何如何的艰辛。我笑。
一直都不敢看他，因为害怕会与他的目光相撞。很不幸，目光终于还是撞上了。他傻傻地看着我吃那根最长的薯条，眼睛里流露出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余光。他冒出了一句：“老婆，你好过分！”“………………”。我直盯盯地盯着他看，是视频掩盖了他的光芒吧。他的眼睛好大，鼻子好高，牙齿好白。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像极了电影明星陈坤。这家伙带给我的总是惊奇。我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他的整个轮廓。是的，是刚毅，很分明的刚毅。可是在这样一张脸下面，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喜欢花他大部分的时间来写悲剧小说，来感慨沧桑人生。我再次疑惑，但并没有打破沉默，只是在心底努力地将他酷酷的外表与他惨惨的小说牵强地联系起来，听着斌在对面忘情地吃着汉堡发出的“啧啧”声。忽然，他停了下来，轻轻地说：“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哦，为什么呀？”我垂下眼睛讷讷地问。
斌静静地看着我说：“你知道吗？那天我说周末要来找你，你很快就答应了。”
…………
我们逛了超市，买了点东西，但无论如何也买不到扑克牌。最后经过好大一番折腾，我才成功地把他带回之前我为他找的客栈里。
我们吃东西，对着电视，聊天，无所不谈。从高中说到大学，从文科说到理科，从男生讲到女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斌是个非常有文学修养的男生，这是一直以来我对他的评价。可是他从不掩饰他对爱的渴望。他从后面揽住我，说：“请做我女朋友好吗？”那一瞬间我不知所措，至少在那时我是多么地不习惯一个男生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努力不让自己清醒，因为我知道偶尔糊涂才不至于因过分清醒而更加痛苦。那晚月色很美，我们站立着，月光将它的余辉洒了一屋，青芒树在窗外漫天飘舞着夏的气息。我回过头，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任他滚烫的唇落到我的嘴边……
送斌回学校的那一天，我静静地低着头却说不出话。斌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以致让所有的感伤像蒸发了一样不知不觉少了很多。
斌说：“我会想你的。”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所谓的冷酷，其实仅仅是在掩饰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攘攘熙熙人群中，我不自觉地抓起斌的手，轻轻地触碰他的指尖。所有的声音都被彼此的呼吸所代替，整个站台仿佛放着一首悠扬美丽的情歌，弥漫了每个角落。
我对自己说：“我该满足这样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