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8(1 / 1)
隐隐闻到劣质香烟的气味,仍在昏睡中的人眉睫轻颤,惊动了倚靠窗边的黑影。
黑色冷瞳审视着那张平静睡容,凌厉专注如同审视自己的狙杀目标。
他很困惑。是什么让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不假思索做出决定,并且是那样一个白痴的决定。
他不屑做英雄,更不屑做英雄救美这种事情。但他做了……这种冲动是什么?它是怎样产生的?为何会如此轻易支配他的思维?
因为是她吗?这个女人……
视线稳稳移动,在那张干净的近乎剔透的莹白脸旁各处一一逗留,停顿在色泽淡雅的柔唇上。
冷瞳倏然升温,他想到了昨晚的吻。
仅仅是一个吻,在她的不欲配合和排斥眼神下,可以说是浅尝辄止。但是……
那种呼吸凌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向来,就算在床上,他也是从容自若,掌控全局。而这个女人,却让他在接触的刹那,瞬间思维空白。那种空白,若发生在他的任务过程中,是足以致命的。
他是怎麽了?
将烟头扔到窗外,脚步移动,停在窄小低矮的克难钢丝床前。
弯腰,双手一撑,钢丝床因他的力道而向下一陷,发出刺耳的噪音,睡梦中的人儿蹙起双眉,一翻身,动了动,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好眠。
那张据说又美又清纯的脸,就这样移动到了他撑在枕边的大掌旁边,只消一动手指,就能碰触。
第一次,是光线极差的楼梯口。第二次,是背光的房间。第三次,是夜晚。
此刻,可以说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的看清这张脸。
所谓的清纯……所谓的气质干净……果然是——
很碍眼!
危险眯眼,冷瞳依旧凌厉甚至带上了一抹狠。但缓缓流连在柔唇的拇指却保持着轻柔的劲道。
原本沾在手指上的点点血迹随着他的动作将鲜红血腥抹上了V不够血色的唇,如同洁白羽翼上的一道伤口,将那种凛然不可侵的圣洁感彻底打破。
娇艳欲滴。
蓦地咧开一个满意笑容,转为邪佞的酷容猛然俯下,配合右手一个扳正力道,冷唇袭上那抹艳红,将属于他的东西一丝不剩的夺回!
血腥味,强悍深入。
————
嘴里尝到了淡淡血腥味……
“小V,醒醒。时间差不多了,你应该醒了哦。”
温柔又戏谑的女性嗓音从遥远变为清晰,V缓缓睁眼。看到一张相熟不到一天对方却意外很热情的中年西方女性面孔。
“贝拉……”是老K的夫人,那她是在酒馆了吗?
蹲在床沿,看着慢慢坐起的小姑娘脸色从恍惚转为清朗,贝拉终于放心而笑。那帮兵崽子向来乱用药量,要是小V有点差池她绝对会让他们尝到颜色!
“是我。小V,是我家小洛克把你从战俘营救出来了哦。他第一个知道你被绑在哪里,也是第一个冲进战俘营的哦!你现在呢,是在酒馆,已经没事了。”简单叙述情况,始终不忘给自己疼爱的小子打广告说好话。
是他?!V怔忡了下。
真的是他……原本在录像里说那句话,也不过是顺口,并非当真认为他能意会……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是因为一方面那群军人不敢拿她怎样,另一方面她也相信以老K的能耐绝对可以轻易查到她的所在。她算准了理查会去请老K帮忙,但没有料到,会是他。她直觉的觉得,这个男人是独善其身的,他没有理由会去理别人的闲事,除非是被派给的任务……
有些意外,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思及昨晚的意外……他是第一个能够做到与她这么接近的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昨晚很特别,所以,她容忍他的所作所为。无论他用意为何,都与她无关,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沉默片刻,她再度开口,语气淡而疏远:“谢谢。”
贝拉悄然深思V令她意外的沉默和转变,而表情仍是一派纯粹的欣喜。
“这句你可以跟小洛克说哦。他在这里陪了你很久,刚刚才被两个老大哥架下去陪他们打牌。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
饿?被这么一说,才发觉胃里果然空荡荡。她昏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间?班机!
突然想到了正经事,V一脸严肃。
“不用了贝拉。请问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哦。你昏睡了很久。”
四点了?!今天的班机赶不上了?!为什么没人叫醒她!秀眉一蹙,她掀被下床。
“理查他们呢?”
看出V的着急,贝拉赶紧压住她双肩,利用强壮的身体优势阻止V离开床铺。
“他们守在酒馆门口。不用着急,C已经安排好了私人飞机。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再走不迟。”
尽管听到C已经帮她准备好了飞机,但与新加坡那帮人的约定还是催促着她尽快赶回去,另外,还有某个因素,使得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不用了,贝拉。我得……”
再次用力压下纤细双肩,这回顺便将床边的两条纤细长腿一并抬回床铺,帮她盖好薄被,贝拉满意叉腰。
“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食物。你等着哦!”
说着,开开心心跑出门去,目标不是楼下厨房,而是再楼下的地下室!她得快点通知她的宝贝小子小姑娘醒了,她得给他们创造足够的相处时间,一定要快……
目送喜滋滋的背影消失在门外,V立刻下床,顾及只有一处出口的酒馆容易被逮住,她不想被贝拉拖住,她必须立刻离开。
推开小窗,发现这砖土建筑的二楼高度很令人放松,而更令人放松的是窗口正下方守候着的黑衣亚裔男子,此刻正好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挥手一笑,V单手撑窗,一跃而下。
一分钟不到,硬拖着某个步伐不紧不慢的男子闯进门来的贝拉,在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后,惊喊出声——
“人呢?小V呢?去哪了?!”
不敢置信的中年妇女在空间有限的房内这里搜搜那么翻翻,始终不相信好端端的会凭空消失了一个人。
而那个一手拿着酒杯,显然是在喝酒的时候被意外拖了就走的男人,一双冷瞳从空掉的床铺移到那扇十分钟前亲手关上的小窗,没了懒散,满是阴霾。
这是她第二次,不声不响,企图飞出他的生命。
————
新加坡霞蔚山庄
这里的夜空,果然是不同的。群星闪耀下的夜空,果然是微妙的深紫色。
她想起了去往巴格达之前,T那个女人声称为了让她尽快适应那个陌生地方而特意找来放给她听的音乐。
而那句话,那句她在巴格达的夜晚想起的那句话,就是这首曲子的简介。
将播放曲目按至3,她低头翻看手中的专辑介绍,上面这样写着——
夜晚的黑,其实是具相当浓度的深紫色;从星光周围较亮的天空可以发现这个秘密。当破晓的空气变得流动、浑浊,那片黑才显出原色,一吋吋崁进喧哗的日光里。这是夜晚的慈悲,悄悄退场,默默承担误解;惟有众星是夜的知己……
耳机突然被取走,V抬头,眼前是一个身着大红旗袍的明艳女子,给人的感觉如同旗袍腰际那朵炫目而华贵的金色牡丹。
女子将耳机放置耳旁聆听片刻,细长柳叶眉挑起,红艳双唇习惯性的嘟起。
“《巴格达之星》?你还听这个?都回来了还听啊。那里很好吗?你很怀念吗?”
哝软中文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委屈,令V一叹之后无奈一笑。
“眉姐,我没有。我不是赶回来了吗?”
有些醉意的双眼细看V两秒,叶柳眉才算确定了这位行踪不定的主子真的回家了。
随她一样坐在柔软草皮上,看着不远处临湖的热闹场面。
两个烧烤架,两张小圆桌,五名身着各色旗袍的女子和七八名男子各占一边,你来我往,戏耍的正热烈。
而她就只是坐在这里看着,一如以往那样旁观着,从不加入……看着V再次低头翻看纸张,叶柳眉垮下双肩,有气无力道:“今天是老爷子寿辰,你要是赶不回来,后果自己知道。”
其实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在看到她风尘仆仆出现在山庄门口之前,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她是否会回来……
闻言V只是一笑,想起那四位见到她手舞足蹈的老爷子,笑意又深了几分。
“老爷子们还在打麻将?”
“结束了。都各自去睡下了。你当现在还早吗?”
不早了吗?意外的抬头,看着那群玩疯的男女:“那群家伙不是还在疯?”
叹口气,叶柳眉解答:“因为你回来了,大家都很开心。你想想,出去多久没消息了你!两个月又十一天。”
有这么久了?猛然直起背脊深思。
想想,组织年会,而后直飞南美,之后又是中东,竟然有那么久了!她都没发觉!
她的神情充分表现了她的意外,叶柳眉无力垂下眉眼。
“算了,反正你总是如此。这次会留多久?”
转头歉然一笑,V觉得自己应该做些补偿。
“目前还没有计划。至少会到年底吧。”
果然,这个回答让对方黯淡的神色立刻亮了起来。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得到好消息的女人从草皮上一跃而起,跑向了那端人群。
几秒后,那端传来阵阵欢呼声,V低头浅笑。
其实有些意外,这群家伙竟然是希望她回来的,竟然是,希望她留在他们身边的。
山庄的一切,她都是交给这群人在打理,他们为她工作,而她支付客观的薪水。尽管早几年就察觉了他们对她的善意与接近,但生性不够外放的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毕竟,他们不知道她从事的是什么事情,而太接近她,对他们没有好处。她承认,某种程度而言,她也算是辜负了这群人的心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愿意给与补偿。
伸手欲将耳机再次戴上,却被意外打断。
接过突兀扔来的一瓶酒,V抬头,背光而立一个健壮男子。
咕嘟咕嘟灌下半瓶酒,男子袖管外翻至肘,以上臂布料抹抹嘴,张口流利中文:“柳叶眉说你这次会留到年底?”
柳叶眉?!看来两个多月没回来,这对冤家还是冤家。
V笑笑:“我等着拿你的压岁包呀,欧阳。”
欧阳凛愣了愣,为她出乎意料的回答。
随后食指一指,精神抖擞士气十足回应:“好!只要你真的在除夕那天问我要,多少我都包!”
她这样回答,应该就代表柳叶眉没说错喽?!太好了!
得到满意回答的男人转身跑回那端热闹人群。
V咬开瓶盖,对那端的诸多关注眼神一个遥敬,欢呼声再起,将整个夜晚的气氛带向最高潮。
群星在闪烁,欢畅空气流淌在湖边草地,绕过古式长廊,消散在草木扶疏的花园中。
一道不属于这方热烈欣悦的气息陡然出现,惊动花园中大树下的鸟笼中的鸟儿,发出清脆而惊慌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