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7（1 / 1）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在纽约的最后一晚，她突然有兴致出门走走，洛克自然陪同。两人刚刚踏出酒店，一辆白金房车就停在他们面前，黑人司机从车里出来，袖口藏着枪说，需要他们配合一下。
两人都是不受威胁的性格，但脑子里突然涌现的某些印象让她及时制止了洛克的抵抗行动。
示意他稍安，她便乖乖听从司机指示，被请进了房车。
夜幕下的纽约市中心霓虹闪烁，光线不断打在隐私性极强的单向可视车窗玻璃上。
车内奢华舒适，金棕色真皮长沙发，小型酒吧台，液晶显示仪，水晶吊灯……俨然一个独立存在的小空间。
两侧车窗被突然移动的白色窗帘掩上，隔绝了车外的一切。
慢慢打量环境的澄瞳这才移向车内唯一的一个人。一个穿着相当贵族味道的中年男人。
他有一张东方面孔，而且，是她似曾相识。
男人沉默看她片刻，而后蓦然笑了，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处变不惊。
从冷冻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打开，男人笑容温和，姿态自然，却语出惊人。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有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来点酒吗？Chavennesca。你妈咪喜欢的。”
V面无表情，内心情绪翻涌。
“……你果然没死！”她缓缓说道，脑子里一个不愿想起的人影清晰浮现。
不加掩饰的出言不逊并没有惹恼那个男人，他自在的倒了两杯酒，伸手递一杯给她。
“对父亲这么没有礼貌，是外面那个杂种教坏了你？”他笑的和蔼温文。
澄眸紧缩，满腔怒气袭上心头。但归功于她超强的自制力，她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那杯酒。
“你不配这么说他！”她语气平平，声音压的低沉，暗含嘲讽与警告。
同样的平静外表，一室的剑拔弩张。
男人目露激赏，随她一道品着美酒，继续对话。
“这么维护他。你爱上他了？”
“你有胆在C的眼皮底下出现，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这么不怕死，为何要躲十年？还是说，等了十年，你终于迫不及待了？”
这个男人，她与C找了整整十年。他是十年前上官家灭门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不，不是唯一……
心跳陡然漏了两拍，某些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男人闻言大笑出声。
“好！好！不愧是我上官昊的女儿！骄傲，自负，明明流着肮脏的血外表却一副凛然，你真的是我女儿！”
除了那双琥珀色眼眸完全承袭了“她”的灵净之外，她的五官处处流露上官家优雅而又傲慢的痕迹，并且与他极像。十年前在暗处看到的那个满脸仇恨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长为可以自如控制情绪的沉稳女子。
骄傲，冷然，从容，绝美，她是他的种……这个事实让上官昊情绪激荡不已。
相反，在听闻他的话以后，V脸色沉了下去。
肮脏的血……是啊。她承认。她痛恨体内的血统，为此她曾经特意请C做过DNA鉴定……
“这个时候来认女儿，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太晚了！”
十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凌晨，或者更早，她对“父亲”这个称呼已经失去任何兴趣，除了抹杀！而她也不觉得眼前男人今晚是为了认女儿来的。他早就该知道，她和C对他发出了格杀令。
所以在他突然掏出手枪，笑着用枪口对准她时，她一点都不惊讶。
他们之间，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这个结局，晚了十年。
他竟然能在C的势力范围躲藏十年，并且看起来过的非常好……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像十年前……
从容摇晃酒杯，她对枪口视而不见，低头审视杯中光泽闪烁的红色液体。
“死之前，可以解答我一个疑惑吗？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死上官家那么多人？”而且，他是怎么做到的？山庄上下二十多条人命，在她和C潜入的时候，全都躺在血泊之中……
她的疑问让上官昊神色一动，脸上闪过一抹怪异，持枪的手收回，以内手腕敲了敲额角。
“我为什么杀死……你不记得了？”枪口再度对准她。
“十年前，十年前……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语气中的不确定和神色的恍惚让V微微皱眉，他怎麽了？
上官昊用力甩了甩头，似乎在摆脱什么困扰他的思维。
“……你和那个紫色眼珠的小子带人闯入山庄的时候，没看到那些死人吗？花园，长廊，大厅，楼梯，房间，草地，连湖里都浮着死人尸首……你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他的眼神充满货真价实的疑问，但话语中谈及那晚血腥场景时的兴奋口吻却让V眉头拧的更厉害了。
“他们都是被你杀死的！”
V低喝一声，想喊醒眼前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故意装作不解借此讽刺她的男人。
上官昊猛然一怔，涣散的眼瞳重新聚焦，诡异紧盯她。
“错了错了……”他语气轻柔，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她倾诉，“我的女儿，你错了……他们是被自己杀死的……”在V疑惑不信的眼神中，他继续着，“上官家的人，除了天生的骄傲之外，还有个天生的坏毛病，你怎么可以忘了这一点呢？要是连这个都忘了……我就能理解你怎麽会和外面那个杂种在一起了。”
“住口！”听他一再侮辱洛克，V握紧酒杯的手一动，红色液体泼了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一脸一身。
上官昊对她的反应只是一笑，动都没动，任由那些液体在头发上脸上滴滴答答。
“脾气这么躁，不是你的风格。这小子跟你一样，血统混的很特殊，所以爹地才留着他的命让你玩。但，你是不能爱上他的，懂吗？你忘了吗？三年前，你为什么逃走？”
最后一句，让她无暇顾及他话中的其他含义。
V大惊，澄眸圆瞠。
“你什么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什麽都知道？！难道说，她身边一直有他的眼线？！
而上官昊对她的震惊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循着自己的思路继续着。
“你忘了吗？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想起来？我的女儿，和那些尸体的DNA对比结果没有告诉你吗？不要逃避了，你是上官家的人，你流着我的血……”
“够了！够了！住口……”
V终于失控大吼，她想起来了！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终于再次记起了……
DNA比对结果，她是上官家的人，理所当然的，她也有上官家的家族遗传病，HD。
“很好。很好。来，到爹地这里来……”上官昊满意笑着，神情慈爱，拉过V无力垂落在沙发上的双手，紧握在枪上，“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吞咽，不能自主呼吸，抽搐，痴呆，失控……我们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废人，让人嗤笑，被人同情，受人摆弄……绝不……”
澄眸无神，嘴角颓然，V完全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呆愣听着他说的话，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将她的手指放上了扳机……
“很快的，就能解脱了……”
一声叹息般的话语后，子弹激发声震动了整个车厢。
砰——
——————
“V！”
车门被猛然拉开，惊惧冷瞳看到车内情形，缓缓安下被那声枪响震到急剧跳动的心。
惊疑不解。洛克小心翼翼将V手中的枪取出，握在自己手中。然后抱起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呆滞的女人，
快速思索着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带她离开命案现场。
这里是纽约，纽约市中心。那声枪响在周围的喧嚣中尽管没有引起骚动，但他身边的黑人司机看到主人中枪身亡一定会有所反应……
手中的枪上了子弹……
“先生，不用紧张。我什么都不会做。”意外的，黑人司机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洛克的动作停顿下来。
然后黑人司机视线转向倒在他怀里的V。
“小姐。少爷一直在关注您的一举一动。他对您没有恶意。半年前少爷发病后，说他的最后心愿是见您一面，然后死在您手里。我代少爷谢谢您。”
跟随上官昊多年的黑人忠仆对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带着他的主人离开了。
白金房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沉默在他怀中的人终于艰难开口。
“洛克。我有话跟你说……”
——————
将失魂落魄的小姐放进舒适的大沙发，然后拧来温热的毛巾擦拭溅落在小姐脸颊上的点点血迹。
洛克蹲身与她平视，看着她一副想抬眼看他，又颓然敛下眉目，想说话却欲言又止的模样，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想说，不用勉强。”小姐这幅模样，想说的绝不会是好事。
“这件事很重要。”V眉头紧皱，神色严峻。
“再重要，也改变不了现状。你知道的。”他只要她在身边，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意义，知不知道都一样。
是，她明白。在他拔掉她氧气面罩的时候就明白了。除了他们在一起，其他事，他根本不在意。
这样就好，让她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
“洛克，我要雇你。”V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冷然俊容，咬牙说出她的决定，“杀我。”
擦拭她脸颊的动作顿住，冷瞳一掀，盯住她的一脸坚定，心弦倏然紧绷。
而V说出那句话之后，莫名一阵轻松。
藏在心中是十年的重大秘密，除了C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压了她整整十年的秘密，终于可以揭晓。她突然觉得，死在他手上会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看着蹲跪沙发边僵住动作的男人，忍住伸手轻抚他板结脸颊的冲动，将压她十年的沉重分给他。
“HD。亨廷顿舞蹈病。上官家家族遗传病。我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再过十几年，我不确定具体是多久……我的神经系统，认知能力，控制能力就会开始衰退。我绝不会苟延残喘的活着，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人！这是她的骄傲。她是个骄傲到根本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有这种病的人！现在，她把她的骄傲也给了他，她知道她对他一点都不公平……明明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存在，却任性的要求他亲手杀了她……但，他是洛克，他不同于别的任何人，他是无坚不摧的，他是最值得她信赖的……
以洛克对她的了解，当然明白她告诉他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震惊于她的病情，震惊于她的要求，却仍是欣喜于她的信任与托付。
对他而言，无法忍受的不是她的死，而是离开。而现在，她把自己的命给了他，这是不是代表，她绝不会再离开她了？
心弦微松。他盯着她，缓缓放下手中毛巾，缓缓开口。
“我开价很高。”
“我付得起。”肯定点头。
“哦？”不信挑眉。
“我的命，我的余生。”还有，她想说但始终说不出口的那个字……
从小姐口中得到肯定答复，又注意到她神色中的微妙保留，了然冷瞳闪过柔软，口吻却冷硬坚定。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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