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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战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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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寇尚未得手,为水师所迫西逃,左师陆校尉追击,遇阻,力抗不下,终遁逃入海礁,不知所踪。

冯氏,静海舰顽抗,白,成将军部死伤甚众。

有悬蛟帆“清平”者,舰数百尽掠财货而去,沙将军救时,人员存十之有三。

后冯氏静海南去,水师追至为火器所阻,至亥时初刻回师,贼已尽散。

……

下面的死伤数字,亡俘人数裴迪没有再细看,调转回去看着“清平”二字发愣。

其他的倒没有大碍,他知晓海寇习性,所以早早就下令不要追得太远,及早回师,若不是王锷气急败坏地一定要解恨,追击自己旧部的那支水师也不会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在礁石圈里转来转去,被静海侯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差点莫不出来了。

既然是冯继和凌烟负责水师,想来磨勒和靳北山现在在她手里吧?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

可是清平是谁家旗号?蛟龙帆,难道……是北溟侯不成?

“裴大人以为战果如何?

郑若回在一旁,脸色倒不像王锷一般黑。

裴迪点点头:“还好,死伤稍多了些。”

“裴大人是怪本使没有立即退兵?”王锷应声问道。

“不敢。”

裴迪见他不再说话,才向抽出一张纸来将伤亡歼俘人数报了一遍,顺带说道:“成将军座舰上有两三个人似乎踪影全无,到现在还没能找到,生死未卜,所以未计入人数。”

成将军的座舰,当然就是磨勒和靳北山被关押的那艘船。

王锷听见“两三个人”,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海寇供给充足,不会在这么几天就疯抢供给,在下只是没有想到静海侯竟会出手拦阻,而且紫城盟积极如此。”

郑若回笑笑:“裴大人跟如今的静海侯是交过手的,想必不会低估他。”

当年京中盛传屯门军中屡屡立功的年轻参军是如何如何的剑走偏锋,如何如何的温文尔雅,饶是郑若回身在深宫,也多有耳闻。

当时正陈兵海上与水师对抗正是裴迪,两人想必熟悉。

裴迪从战报中抬眼,淡淡道:“自汉以来,对付海寇皆以清剿巢穴为要,以求斩草除根。”

“眼下水师对北溟静海长云左禄之流都是鞭长莫及,能剿的除了在下那支旧部,就是冯氏和沧浪侯。”

郑若回点点头:“沧浪侯没有去紫城,又久未露面,想是拍被查出老巢来。“

一直坐在一旁不言语的成将军看了一眼海图:“那就只有冯家了。”

“万安?”成白两位将军对视一眼,问道。

裴迪还没有说话,王锷忽然插嘴:“万安不能轻易攻打。”

“大人,据末将所知,岐国公在时也曾攻打朱厓,且教化俚民归顺,收效甚佳。”白将军看了看大家,他今年四十出头,英雄正当年,说起此事颇有些黄沙百战的自豪。

裴迪想了想,问道:“此事是兴元年景,算来已经有八年,将军那时可是在这军中?”

裴迪见白将军但笑不语,微笑低头看看海图。

“如此说来,晚辈不好信口开河了。”

白将军一挥手:“便是将军年少,多少也曾是海王,这海上的事情自然是你说。”

裴迪也不再客气,向白将军点点头以示自谦。

“诸位可知道冯若芳?”

座中诸位都笑了,裴迪也跟着笑道:“那么诸位觉得用水战,冯若芳与杜前辈,哪个为胜?”

众人听他管岐国公杜佑叫杜前辈,有礼有度,不觉把这位前海王的问题好好地想了一想。

白将军思忖片刻:“在下是武将,都说岐国公以兵法家学,极擅经济裁度,度支转运末将不懂,杨大人说他干得好,那想是不错,可水战用兵末将磨了十几年,杜大人确实不错,不过两人相较,自是冯若芳为胜。”

“冯氏当时极盛,朱厓无不俯首,冯若芳也算是老当益壮,愈发狡猾,诸位不觉得,杜大人胜得有些容易?”

裴迪说到这里只管喝茶,任众人面面相觑。

估计这几位都在心里嘀咕他裴迪好像神棍满口胡说吧。

可这事也不是他能够编出来的,兴元?那时候冯若芳正忙着对林氏下狠手,哪有时间去背腹受敌。

裴迪想到这里,心里恍恍一动,有什么东西影子似的一闪而逝,却记不清了。

“裴兄是说,冯若芳那里另有隐情?”郑若回看了他一会儿,问道。

裴迪笑笑,仍是低头看着那战报:“还真是说来话长。”

这次倒是成将军猛地抬起头来:“裴大人是说,守海王珠的女人?“

“大人,请传讯兰旭到此。”

*

兰旭被带到堂中,裴迪什么也没说,也没多看一眼,照样翻看手里的海图。

待狱卒下堂,他这才转身冷冷地打量一眼,然后嘴角毫无温度地微微挑起。

堂上的王锷只是看到一个冰凉背影。

新伤旧痕,深深浅浅的血色,兰旭全身都是。

仍是一脸血汗迷蒙的兰旭看见他的表情,脸上的肌肉动了动,血痕下呈现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却是明明白白的舒心。

裴迪早知道兰旭会吃苦头,折磨他的人可能要逼问,也可能是因为不忿,如今伤痕累累的手下真的跪在他面前,这感觉实在太过强烈。

“听我说。”

裴迪丢给他三个字,默不作声地取纸笔来,然后一手持笔道:“有这么面帆。我记得他的船是叫 沧浪,而且那条船应当是毁了,你自幼在海上,应该有所听闻。”

说罢停了一下,挥毫写下“清平”两个字,然后抬头看兰旭。

如此平和的两个字,他写来银钩铁划。

兰旭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一刻,抬起眼来,笑。

裴迪含笑看他一眼,拂袖起身道:“王大人,下官一直在奇怪,那支惯于打了就跑的旧部抢东西就罢了,怎么会攻击起水师来——原来是结怨在先。”

裴迪摇摇头,一副自嘲的样子。

身后的郑若回和王锷交换个眼色,却是各怀鬼胎。

当着他们折磨兰旭的是王锷,可这样的事,明明是郑若回才有的手法。

王锷把靳北山他们换到水师船上,抢货船的人就当然会肆无忌。

算不算王锷这家伙贪心侥幸,自作自受?

救他们二人的,看来不是自己那支旧部,而是攻击水师的,凌烟的手下。

看样子这两个人在水师船上不但丝毫不急着求救,还乐于看到点厮杀——所以水师终于被冯继凌烟两支力量夹着打,大概算是给兰旭报仇了。

从郑若回的脸色来看,他派到船上的几个人下场也不怎么好。

这样也好,两个人吃得都是哑巴亏。

“裴兄,那‘清平’是什么?”郑若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当年被冯若芳打败的那个林氏子弟。”

“那个守珠女人的夫君?”白将军追问。“他不是死了么?”

裴迪慢慢地转身看向郑若回:“在下妄测,这位清平候当是北溟侯林泽。”

众人面面相觑,吃惊得吃惊,低头的低头,换眼色的换眼色。

看见郑若回若有所思的表情,裴迪发现自己居然久违地有了种乘风水击三千里的感慨——蛟龙登天,风起云涌,那个寒冷得冰一样的人,竟然就是北溟候。

此刻的堂中,除了这一跪一立站着的两个人,没有人会明白那个人存在的意义。

十年前,这个人轰轰烈烈地打碎了冯若芳的金碧辉煌,血色威权,就是败,也败得豪气,败得惊天动地,败得有情有义。

败得很英雄。

战报上来看,凌烟似乎是以货船交换到了林泽的信任,那么她的紫城盟,真就已经是传说的一部分了。

这种孩子气的羡慕已经有多久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了?

裴迪全不顾他人的一脸疑惑,看向天边的一弯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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