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Chapter39（1 / 1）
宽阔的大厅内一片寂静，数百仆人齐齐低头站着，谁也不敢做声。
看着他们，童七绿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开口。
“沐羽的事，大家知道了，我想，苏家庄到了最危机的时刻，大家……我已将银子包好，每人一份，待会儿咏儿会带大家去账房…”童七绿语气中极尽无奈与悲伤：“拿了前后，大家就散了吧，倘若我能竭力保住苏家庄，那时，一定会张榜将各位找回来，我……只能说抱歉。”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可是，如今……
“不，小姐，咏儿不走，咏儿留下来，无论是死是活，咏儿无怨无悔。”咏儿突然跪在童七绿面前，泪流满面。
即使是沐羽死在小姐房里，即使小姐没有对任何人做任何解释。可是，她就似乎相信小姐不会是凶手。
“对，我也不走。”
炊事房的翁嫂也站出来。
“对，我也不走。”
“我也不走。”
……
不断有人站出来，表示要与苏家庄同生共死。
“你要死啦。”福祥的娘子忙扯住他：“他们要死管你什么事！你傻啊！拿了银子我们快走。”她细长的眼睛瞪了一眼童七绿：“自从她当庄主后，这里什么怪事都有，三天两头的死人，我看，她八成是妖女。”
“你给我闭嘴。”福祥气得青筋直冒，抡起大掌就要打下去。
“怎么？你为了她还想打我不成？好啊，你打啊。”她撒泼似的仰起脸：“她就是妖女，把你迷得团团转。”
“住嘴！”阿林怒斥道：“先前庄主对我们不薄，童庄主更是用心待我们，现在苏家庄有难，你怎可忘恩负义。”
“什么忘恩负义，是她叫我们走的，再说了，沐羽小姐可是死在她房里，而且她自己也没有辩驳，摆明是她所为，我们没落井下石就已经够宽厚了，犯不着被她连累而死。”
“是啊……”
有人倒向另外一边。
“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畜生。”
“怎么说话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大厅内顿时乱作一团，甚至还有人动起手来。
冷眼看着这一幕，童七绿心都凉了，人心险恶啊……曾经无比风光，全庄上下其乐融融的苏家庄，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也许吧……只有在大灾难来临时，才能看出哪些人是真心的，哪些人只是趋炎附势之人，世态炎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许人世间本就是如此。
“住手！”
她的声音很微弱，却怔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沐羽的确是因我而死，我也没能保住苏家庄，大家要怪就怪我好了，只希望大家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算我求大家，离开这里！！”
她无力的闭上双眼。
在众人面前——
她跪了下来。
双膝着地，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是，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和苏季陶，沐羽也不会死。虽然是苏南熙让她喝下那碗毒药，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她。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小姐，小姐，你干什么？”
咏儿慌忙想要将她扶起，她却仍是坚持跪着。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有人开始小声的抽泣。
“这样……可以吗？”她的心里越发沉痛：“我求你们离开……可以吗？”
大厅里，她孤寂的跪在哪里，纤瘦的蓝色身影微微颤抖。
像是背负着沉重的罪恶，众人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幸灾乐祸也好，无奈也好，疼惜也好，怜悯也好。
“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刻，与苏家庄共存亡。”
就这样吧……只剩她一个人……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后悔。
沐羽的死很快在苏州传开，大家纷纷传言是童七绿所为。
没几日，消息传到京城，沐禧大怒，扬言七日之内便要南下灭了苏家庄，苏州无人不惋惜叹然，没想到富甲一方的苏家庄，今日竟落到这个下场。
下人们大多领钱回乡去了。
热闹的苏家庄变得冷清起来，大宅到处都空空的，叶子堆满地也无人清扫，呈现出一片萧条之势。
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兰花枯萎了。
明明夏天快要到了，苏家庄却无比冷寂。
逛完每一处，童七绿静静站在一棵油桐树下。
叶子绿得凉油油的，明亮的光线透过叶缝射进来，很刺眼。
她轻叹了口气，苏家庄……竟成了这样一副光景。
这里鲜少有人走动，下人们都回家去了……
她去找过苏季陶，却发现他已不在庄里，苏南熙也没再出现过。
现在庄内，只剩下她和苏清雪，慕楚菲三人。
这几日晚上，她经常会梦见死去人的鬼魂，有苏庄主，三夫人，陶管家，也有大夫人，他们总是欲言又止，像是含有很大的冤屈，也好想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不惜人命，甚至不惜毁了整个苏家庄。
她沉浸在痛苦中无法摆脱……
“小姐，小姐……”
咏儿扶着另一位女仆走过来。
“咏儿，为何你还不走？”
留下来，只会多一人无辜丧命。
“小姐，咏儿不走。”她坚定的说：“我在沐羽的后院找到她，她说有事找你。”
“童庄主……”女孩含着泪看着她，她已被折磨了数日，身上有清晰可见的伤痕。
“是你？”童七绿认出她是沐羽的丫鬟。
“嗯……童庄主，下毒的并不是我们家小姐，而是苏家庄三小姐。”
“苏清雪？”
那天，她端着沐羽吩咐的燕窝来到房门口，却依稀听到交谈声。
房间内，苏清雪倨傲的坐在长椅上，淡漠的喝茶。
“你今日来有何事？”沐羽很讨厌她身上的琉璃气，沉不住气的朝她吼。
“你不希望我来吗？”苏清雪淡淡的回答：“我可是来帮你的。”
“帮我？”苏清雪冷哼：“苏大哥同意与我回京成婚，我为何还要你帮？”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苏清雪讥讽的一笑：“只要他的心没在你身上，那你就永远的不到他。”
“你什么意思？……”
苏清雪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他面前：“对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最重要？”
“自然是容貌。”
“很好，那如果你说一个女子连容貌都保不住，还有何资格去吸引一个男子…”
她诡异的一笑，眼神高深莫测。
“你的意思是……”沐羽对上她的目光，忽而释然的一笑，反正她过两天就要离开了，毁了她的脸…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她在心中盘算着。
……
“所以，小姐在熬给你的冰雪沁里下了迷药，想要在临走前毁了你的脸。”
“那女人太可怕了。”咏儿惊叹。
“然后呢？”
童七绿不知为何会变成一碗毒药。
“后来…我发现她趁小姐不在时偷偷潜入厨房，我本来打算告诉你，谁知被小姐发现，将我关入后院，幸好咏儿姐路过将我救出来……
一切真相便可以推测而知了。
是苏清雪在碗中下了毒，想利用沐杀了自己。
童七绿回忆起那一幕。
沐羽在临死前仍坚持说她没有下毒。
又是苏清雪。
原来……不同的片段在她脑中闪过，她回忆起过往的一幕幕，苏清雪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对付的，不仅是她，更是整个苏家庄。
她分明料到苏南熙会阻止她喝下那碗毒药，她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沐羽之死，借沐禧的手毁了苏家庄。那苏南熙……是知情的吗？他…也参与了吗？
她想不出她有何理由杀了苏老伯，至少她可以肯定她对苏老伯的感觉绝非作假。
除非……
她背后真正的主谋……是慕楚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的一切就不难理解了……她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得说不出话。
既已到灭庄之际，
那么，过去所隐瞒的一切，是到该解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