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7章 长谈（1 / 1）
洁草一回到家就雷厉风行地脱了鞋子，丢了书包，然后就噼里啪啦地翻箱倒柜，梦遥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小草？”洁草没听到，“小草？”
“啊？妈妈，什么事啊？”
“小草在找什么啊？不能把家里弄乱了哦，要保持家里整洁哦。”
“知道了妈妈，我会收拾好的。”洁草把伸到柜子里的头伸了出来，“我在找那天见到的那个叔叔的相片。”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叔叔的相片啊？妈妈说了，是小草记错了，家里没有那个叔叔的照片。”梦遥确定她找不到宇轩的照片，因为她藏了起来，洁草不可能找到了。
“妈妈，我想看看那个叔叔啊，他笑得好好看，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爸爸那个样的，小草也想爸爸啊。”说着说着洁草又翻出了一堆东西。
梦遥默默地走开了，她不敢把话接下去了，她怕！她怕洁草再次问她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她不会回答，她也不是每次都能转移她的注意力的。
梦遥在厨房忙了半天，洁草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妈妈，我找到了，你看”洁草踮起脚递给梦遥，梦遥用围裙擦了把手，蹲下来看了洁草手中的照片。
“小草你在哪里找到这照片的啊？”梦遥意外了，这张照片她找了好久了，一直不记得自己放到哪里去了。
“在那边的柜子底下。”洁草指着客厅说。
照片中的男孩穿了一套黑色礼服，笑意盈盈地看着女孩——女孩穿了一袭白色的样式简单的晚礼服，低头略似娇羞地看着手中洁白的百合。乍一看，这像一张年龄缩小版的婚照，男俊女俏，两人是满脸的快乐。这是他们中学时一次联欢晚会的压轴戏，钢琴小提琴现场联奏《梁祝》，一群男孩女孩随曲舞动……
“妈妈，你是不是和那个叔叔结婚啊？”洁草一句话惊了梦遥一下。
平复了心情，梦遥轻轻地摸着洁草的头，“小草，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知道啊，幼儿园的灵灵说了，她爸爸妈妈就是结婚才有她的，她拿她爸爸妈妈的相片给我看过了，就是跟妈妈和叔叔这个样子的啊。”
“小草，妈妈没有和叔叔结婚，那天那个阿姨才是要和叔叔结婚的人。”梦遥无奈地说，她决定直面问题，“小草，你为什么要爸爸？”
“有爸爸可以放风筝，可以游泳啊，灵灵说了，她爸爸还买了很多东西给她的呢，有爸爸就有这些啊，还有每天晚上家里就不会只有妈妈和小草两个人吃饭啊。”洁草到底还是个孩子，爸爸的作用就是这些啊？
梦遥如释重负地笑了，“可是小草，你想想啊，思雨妈妈，路妈妈还有妈妈都给你了哦，夕明叔叔还和小草放过了很大很大的蝴蝶风筝啊，子熙叔叔那天还带小草去玩摩天轮和恐怖城啊，吃晚饭的时候要是小草喜欢多人，我们可以回外婆家吃饭啊。”
“嗯……”小草思考了一下，“对哦妈妈，灵灵说了，她爸爸从来不让她去玩摩天轮的嘻嘻，小草比灵灵还要幸福。那我们现在就回外婆家吃饭好吗，我想和小姨玩呢。”
环视了一下厨房周围她刚才弄好的晚餐，梦遥点了点头，“好，小草，我们现在就回外婆家。”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宇轩，梦遥心里突然就有气，他什么都没有了，连自由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来找她，为什么还要来扰乱她的生活！上次带个未婚妻跑到游乐场去炫耀，现在又想来炫耀什么！
刚才在街上和子熙在一起，准备带洁草去儿童书店，结果他就出现了，说想和她谈谈，梦遥刚想拒绝，结果子熙就说话了，“书店我带洁草去，你们老同学叙叙旧吧。”说完看看梦遥，又看看宇轩，就让洁草说再见了。
“小姐，您好，请问您要喝点什么？”服务员在旁边礼貌地问，梦遥还在神游太虚，“小姐？小姐？”
“给她一杯苹果汁吧。”宇轩记得梦瑶最喜欢苹果汁的。
梦遥回过神来，“不，给我一杯咖啡。”她依旧还是喜欢苹果汁，只是突然生宇轩的气，你以为你自己很了解我吗！
服务员微笑走开了，宇轩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是喜欢……”
“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喜欢咖啡。”梦遥粗暴地打断了宇轩的话。
宇轩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嗯。上次在游乐场的事，对不起了，于诗她太离谱了。”
“你不必道歉，有这个精力你就好好管好你的未婚妻，我从来都不是她的敌人，更没兴趣介入任何人的生活，不要每次见到我都酸死她自己了。”梦遥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语气跟宇轩说话，只是一张嘴话就出来了。
宇轩皱紧了眉头，他早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只是真要面对时，很困难。“梦遥，你不要这样，别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知道到了今天，我已经没有什么权利来求你原谅了。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还有刘路依筱思雨夕明他们都好不好，我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我希望你们会很好。”
他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什么是一塌糊涂，留洋归国医学博士，还带着如花美眷，这样就是一塌糊涂了？
梦遥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用这样的表情对着宇轩，只是，听他一番话，她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对他了。
看着梦遥嘴角牵出的笑容，宇轩眼里一片死灰！
你一塌糊涂，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一塌糊涂，梦遥心想，你一塌糊涂还有了个未婚妻，我呢！？于是，她简略地说了过去9年发生的事——
“我康复出院后，你的不辞而别让我整整封闭了一个月，想通后我把自己埋进了学习里，暗无天日地学，然后高二时参加高考，上了大学。”宇轩听着这简单的叙述，知道里面包含了怎样的辛酸，眉头深锁。
“然后，依筱上我所在的大学，思雨和夕明去了外省，刘路去了美国读大学，我们都散了。我大二那年，依筱爱上一个有妇之夫，闹得满城风雨，然后一个意外，她死了……”
“什么！？”消息来得太惊人，宇轩的手不小心一拨，杯子碎了一地，“依筱走了！？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梦遥云淡风轻地回忆着，她不知道这份平静是怎么来的，“这就我9年来的大事件！你呢，宇轩，你凭什么说你的生活是一塌糊涂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或者吧，是我自己傻，我在乎什么啊我，从来都不是我的，我有什么好说的。”
“梦遥……”宇轩一时无话可说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走了之后一点消息都没给我，现在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说！”
“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信？我给你寄了很多信，可是你都没有回我。”宇轩愕然了。
“什么信？我从来没有收到你的信。”梦遥似乎也感觉什么地方出了错。
“我一直没收到你的回信，我以为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后来我就不敢再……”宇轩知道自己真的错了，错过了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梦遥心凉了，“你没收到我的回信？你没收到我的回信你就放弃了，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东西叫电话吗？要是想找到我，你就没有办法了？你不觉得可笑吗？就这样，然后你就找了个未婚妻是吗？”
“不是的，于诗是我的大学同学，和她在一起是逼不得已的。”宇轩尴尬而无力地解释着。
“你不觉得你很无稽吗宇轩？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说这些有意义吗？我不想再听了，真的不想再听了，你们两夫妻就放了我吧！我没有义务受你们的轮番轰炸！”梦遥累了，等了那么久就等回这么一个人吗？为什么会这样？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转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想跑出去，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咖啡厅，可是看着宇轩受伤的表情她的脚就是迈不动。
顺着梦遥的视线望出去，“对不起……”宇轩眼睛是干涩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是我请你务必要知道，当年我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变。事情是过去了，但是事情以外的东西都还在。我只求你知道就好，因为我什么都给不起了，那么多年了，梦遥，你的一切我都没有参与，这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梦遥泫然欲泣，“变了也好，没变也罢，事实是我们回不去了，轩，我们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是的，知道了这个事实，梦遥再也无法平静，可是这又能怎样呢？路，已经在三岔口处通向不同的终点了，这不会是殊途同归了。
过去她依赖他，现在她是依赖于她过去的依赖，这是一个兜不完的圈子，说得上谁欠了谁吗？梦遥欠了宇轩，默默地等了9年；抑或宇轩欠了梦遥，离开了9年，宁愿辜负身边所有人的期望也要回来看看这个无缘一起的人；还是子熙欠了梦遥，争取多年了还是停在原点，却一如既往，甚至待梦遥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人说得清楚……
“是……我们回不去了，可是梦遥，你答应我好吗，好好照顾自己和你的女儿，洁草。”宇轩想到梦遥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肯定不好过，一想到她可能遭受的冷遇，他的心就揪了起来。
“……小草？你都没问我她是谁的女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她的母亲。至于其他的，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是么？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女儿？宇轩，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没有希望了，我还要继续等吗？我不想像依筱那样介入别人的幸福，可是你是幸福的吗？你回来就是想看看我吗？梦遥看着宇轩，她心里对他的怨已经没有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怨过他，只是一时之气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9年来的时间和空间所带来的距离感在这一笑间消失殆尽。或许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可是事情以外的东西，还在，譬如，感情！
只是，这份感情，只能深埋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