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1 / 1）
大概是倦极了，没说上几句话，涂枫就很快就睡着了。我拉上窗帘，再替他倒了杯果汁放在床头，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而且还要求必须是现榨的果汁。
轻轻地关上房门，我差点吓了一跳，涂老大神出鬼没地杵在门口，一脸很严肃的样子。
刚才涂枫太累了，根本没有来得及跟我说几句话就被我拎到家里来休息，看来他没做的事，要由他哥来了。我认命地叹口气，“老大，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这回全是我的错。”
他只是看我一眼，转头走向书房，我乖乖地跟在后面。
进了门，他看着我还是没说话，像是在酝酿要怎么开口。
“对不起，老大，我知道这回完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失踪两天，我不该只顾着跟涂枫生气就什么都不管了。我知道，最起码应该给你打个电话的，是我害得东灵帮这两天乱成一团，堂堂黑道第一大帮居然就变成了寻人机构。我认错，我检讨，我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滔滔不绝地做检查，这辈子都从来没这么诚恳过。
“小雨，”涂老大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一副忍不住想要笑出来的样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虽然因你而起，但主要也是小枫他太紧张了，小题大做！完全乱了分寸。要说错，他的错比你大。”
“老大！”我没有松口气，反倒更难过了，“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涂枫，他也是为我好。”
涂老大摆摆手，“我不怪他，我也没比他好多少。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每过一小时就会打电话回来，如果响了三声后还没人接，我一定会飞车赶回来，把你姐吓一跳，还骂我神经病，说难道我连上厕所都不准吗？”
我不由得笑了，“是啊，姐姐给你取的外号就叫做紧张大王。”
“我虽然这么紧张，做了自以为最周密的安排，还是没能保护她。”涂老大的唇角逸出一抹苦笑，“小雨，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我们家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诅咒传说，而且从奶奶开始代代灵验，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是黑道上最强的东灵帮，也是众矢之的。而身为老大的爱人，就顺理志章地成了被那些仇家暗杀的最佳对象，他们都认为这样才能够直接打击到整个东灵帮。这么多年来，我们越是害怕的事情，却越是容易发生，到现在为止，涂家的媳妇已经有三个死于非命了，我绝对不要让你成为第四个。小雨，你要清楚，你现在的男朋友，不仅是那个从小跟你就在一起的涂枫，也是东灵帮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那天听说找不到你，我其实也被吓得不轻，而小枫那么失常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雨，他非常非常重视你，也同样地担心你，他在害怕着你会走上你姐的那条路，尤其是在你们正式交往后，他的压力其实很大，甚至变得都有点神经质了。我也是，我们都想尽全力保护好你，我们也都不能忍受你受到一点点伤害。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本身的功夫很好，我还是不会答应你们的事情，要我看着你步入危险的境地，我宁愿让你们全都恨我。小雨，我知道你现在跟小枫在一起很开心，每个女孩在恋爱的时候都不会愿意想那些刀光血影的事情，但我必须提醒你：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留点心眼，不可以有任何闪失，否则小枫他一定会崩溃的，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还有诗诗，我也早就崩溃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说这些话，对他来说等于在剜一个久久没有愈合的伤口。我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清楚地回答他：“我知道了。”
“你害怕吗？”涂老大毫不放松地盯着我问，“如果害怕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我坦然地盯着这双和涂枫一样的，漆黑明亮的眼睛，“我不害怕，以前我怕过，但从决定要跟涂枫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再害怕了。”
紧绷的表情有些松动，“小雨……”
“其实，姐姐她也从来没有害怕过，”我打断他，继续说，“你应该记得吧，姐姐给我留下了她的日记，我全部都看过了。在你们结婚后不久，她写了一段话：她说，我知道这场婚姻蒙着一层阴影，甚至有股死亡的味道在里面。但我不怕，我想，爱，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而他的爱和我的爱加在一起，就是我们想要的勇气。我想，只要彼此仍然相爱，我们什么也不怕——所以，很早我就明白你刚才说的道理了，也因为明白，五年前我才会跑到广州去，我本来是想要逃掉的，但结果还是回来了。”
涂老大显然因为听到了姐姐的那段话，神情有些激动，他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于是我接着说下去。
“我很佩服姐姐，她比我有勇气，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感情。她以前的性格，其实是有几分懦弱的，她喜欢的是那种祥和简单的家庭气氛。但她爱上了你，从感觉到这份爱的时候，她就逼着自己学着变得勇敢起来，想要成为合适你的女人。无论是在谈恋爱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她都放松自己去享受生活，享受爱，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一直都比会拳脚功夫的你更轻松。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让自己被恐惧打败，因为她知道害怕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既然已经找到了最爱的那个人，也结下了相守的誓言，她就只会想跟着你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要再理会别的。而且你一直都对她很好，她觉得已经很满足了。”我看着涂老大的眼睛变得深邃温柔，刚才的紧张已经完全消失，不禁笑了，“所以，你明白了吗？姐姐她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我也是一样的，既然已经选择了涂枫，就绝对不会害怕，姐姐的那份勇气，我也会有的。”
涂老大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底有些朦胧，“小雨，”他轻声说：“你真的是长大了。”
“当然！而且还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呢。”我笑着站起来，“我得去学校了，下了课我会来看涂枫，如果晚饭前他没醒来，你千万不要叫醒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好。”涂老大还是那样深深地看我，说：“谢谢你小雨。”
“谢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那些话，我一直在担心，因为我常常让小音担惊受怕，她会不会觉得不够幸福？我在她的眼里，是不是一个不够称职的丈夫。”
“你当然是！而且我敢打赌，在姐姐眼里，你还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我冲他比起大拇指，涂老大看着它，露出了笑容。
这是自从姐姐离开后，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的真心的笑容，我才发现，原来严肃稳重的老大，也能拥有这样纯净自然的，孩子一般的明亮的笑容。它让我联想起那些尘封的合影上，那两张同样灿烂美丽的脸。
谁说死亡会分开两个相爱的人？至少，他们就没有被分开。
进入十一月，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我和涂枫坐在学校花园的一角，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对了，阿果说待会儿请我们吃晚饭。”我提醒他，“你会去吧。”
“嗯——为什么她会请吃饭？”涂枫喝着手里的饮料，这才想起来问道。
“确切地说，是她男朋友请客，算是让我们审查通过，相当于见家长。”
涂枫有些吃惊，“阿果交男朋友了？怎么都没有听说过？是谁啊？”
“是中文学院大三的一个学生，跟阿果认识好久了，也追了好久，最近两人才走到一起，阿果也算沉得住气，之前一点风也不透，昨天才跟我们说，我们也是全都吓了一跳呢。”
“你见过那个男生吗？”
“没有，不过我想应该不错，阿果的眼光一向都很好的。吃完我们去逛街吧，朱东亭要回美国了，我想让他给爸妈带点东西过去。”
“朱东亭？？？哼！你还经常跟他联系吗？”涂枫自从知道我上次失踪去他家住了以后，每提起这个名字，鼻子就会过敏一次。
“为什么不联系，他可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妈也托他照顾我啊。”
“他还是你的第一个男朋友呢。”
“那我要不要去哪个天涯海角把你的第一个女朋友找出来决斗？”我瞪着他，“朱东亭对我来说就像个哥哥一样，你不要没事乱想好不好？”
“要我不乱想可以啊，除非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到他家去住。哼！”某人的鼻子又过敏了。
“那你也要保证不会再把我气到离家出走。”
“我……”涂枫愣了愣，随即伸手把我拉进怀里，“雨珠儿，我不是成心的，那天看见你的头发，我真的快气死了。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长头发了，帮你梳头时都不敢使劲，你掉一根头发我也会心疼。看见你突然变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不生气呢。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没过一天，我就已经不生气了，我绝对不是因为你的头发而喜欢你的。”
“那你后来几天为什么看都不愿意看我？”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闷闷地问。
“不是不愿意看你，是怕看你的头发。不过后来看得多了，倒也觉得这种发型的确适合你，我只是有点恋长发的情结而已。我以为你周末反正要回来的，心想着到时候再理你也不迟啊。没想到你居然就跑去别人家里过夜了。”涂枫抚着我的头发，说：“以后如果我们还要吵架，你如果还在生气，不想见我，就回宿舍或是回你家里，只要你先跟我说一声就行，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知道了，那件事是我不对，我没考虑到你会担心，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涂枫把我揽得更紧一些，他的笑声听起来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雨珠儿，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们的性格本来就是火星撞地球，会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在乎的，是你的安全，所以不管有多气我，千万别让我找不到你。”
“嗯。”我认真地应着他。靠着他，闭上眼睛享受此刻与他难得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