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弹指之间（1 / 1）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早，虽然刚进二月末尾，却已经暖风习习，树木花草也都泛出淡淡的嫩绿色；正午的阳光洒下，有些耀眼。
一名紫衣公子手执折扇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书童打扮的小厮，三人说说笑笑向雍州最大的酒楼迎宾楼走去。
迎宾楼的布局与普通店家的布局有些不同，乍一进门，正对门口是一张很大的桌案，案子后面装饰无多的楼空架子上摆着一个个漂亮的酒瓶，上面都标明了是什么酒。店中的小二便满面含笑的座在桌案后面迎客。
“呀！夜公子？”那小二看二人走进来，立马笑着道“您可是好久不来了，楼上请！”
外人虽然不知道，但店中小二们都知道这紫衣公子才是这迎宾楼真正的老板。当年，无家可归的他们就是被这位小公子收留，还使他们能养家糊口……这样的大恩大德，他们早就把他当作了亲人。
紫衣公子呵呵笑道：“墨秦啊！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了！墨云呢？”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雍州重新见到墨云兄妹，当时见到二人时，这间迎宾楼已经被来客居排挤的要关门了，而她为了从翠儿死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正好想找点事情做，便接手过来。对外仍然是墨云操作，内里却是她在策划。在他们的努力下半年不到便在雍州打出了名声，后来冠名日月的各种绣品布艺店，玉器古玩都发展了起来。除了最初跟随她的人，谁也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墨云总是将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也只是每个月象征性的来听他汇报一下。
“在里面！”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就喊道“小楠，公子来了，去找墨老板下来。”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紫衣公子淡淡一笑，在阳光下闪着惑人的色彩，他绕过桌案朝里面走去，大约一射之地，就听到里面淡淡的音乐声传出。
他没有停步，一路打着招呼朝楼上走去。
“珠儿来了？”明珠开门进去，墨云与案后抬起头来笑道。
这时的他已经没有了那日月光下初见时候的狼狈，一身淡雅的暗黄长袍，风度翩翩，刚毅的面部线条在看到明珠时缓和下来。
“恩。”明珠坐到他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不说话。
“珠儿今天怎么了？”他好笑的放下账本。
明珠坐起来“今天的秋闱，我要去试一下！”
她也不想再去走这一趟浑水，可是，她忘不了母亲临死时留恋的目光，忘不了翠儿是被烧死在火里的，更忘不了白衣坊的毁灭和师父的死亡……这些年来，她闭上眼睛就看到蔓延的大火。
坏人总要受到惩罚的！这是她的原则。思忖再三她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墨云吃惊的道，向来科举只许男子参加，她莫不是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不行，这太危险了。一经查出那可是欺君大罪！”
“我女扮男装，没有人看得出的！”明珠似乎嫌气氛有点闷，站起来转了一圈笑道“难道我这次就不算欺君？更大的事情都办过，还怕这些？”
一身紫色锦衣，青竹暗纹，头发束到了头顶，的确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但那水嫩嫩的皮肤，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嘟着的小嘴还有那过于纤瘦的身姿，却比女儿家还要娇美。
墨云不放心的打量了她一番：“你告诉上官堡主没有？上官堡主同意，我没有意见！”
墨云知道明珠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就算是上官逸也不行，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说道。
“云，这些年来就数你最了解我了。你看我有可能改变主意吗？”明珠似笑非笑的盯着墨云的眼睛，直看的他脸上燃起红晕。
“就听你的吧！万一出事，我想以依云堡和日月的影响力救你一条小命还不算是难事……”
“就知道你最好！”明珠笑道，这几年她做什么事情，总有这两兄妹站在她的身后，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听说何伯有有了拿手菜，我今天可是要品尝一下！”她赖在墨云的椅子上痞痞的说道“不醉不归！”
“听你的还不成！”墨云无可奈何的笑道，看明珠站起身忽然低声道“珠儿，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这些年，她总是在笑，却更叫他心疼。那眸中的忧愁趁在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是那么的不和谐，单薄消瘦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一样张狂一样骄傲可是与那一晚相见不同的是，她的肩上似乎有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再也没有当时的洒脱……
“什么？”明珠目光一暗“我去跟何伯说做什么菜……”接着，她笑着跑了出去，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墨云却感到一阵悲凉。
五年前，翠儿死了，南郊的“白衣坊”被苏国公抢占，白衣坊的几百口人被驱逐出城，有三分之一被官卖，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等她得到消息时，已经没有几个人活着了，甚至师父……想到此，她心中的痛苦更甚。
轻纱飞扬，水晶帘幕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一张不大的小桌案在迎宾楼的禁地“日月阁”摆起，两男两女四人相对。
“师兄最会算，一有好吃的就跑回来。”明珠夹一口青菜，轻哼着说道。
“哼！”依旧轻哼却没有了初见时的冷冽，上官逸也跟着明珠夹一口青菜。
“看呀看呀！连吃菜都那个什么唱什么随的。”墨涵见了嗤嗤笑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明珠夹起一口青菜“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菜？”
“不知道！”墨涵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一副的天真烂漫。
“这便是薇菜！”大口嚼着，明珠吃的香甜。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墨涵好奇的问道“四个字一句一句的倒是很好听。”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田里的农妇在采薇菜，薇菜芽已经长出来了，说要回家说要回家，可是现在一年都过了大半了。”却是上官逸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指着那盘菜解释道。
墨涵有些尴尬，明珠见了笑道：“多吃野菜有利于健康，大家多吃点。”她自己却起身朝外走去。
“想家了？”淡淡的声音里含着关怀从身后传来。
上官逸看明珠出来，便也跟了出来，知道自从那场大火，她最是怕黑最是怕一个人……
“恩。”以前在梅宫时，虽然日子那么单调，认识的人也少，却有家的感觉有母亲的味道。现在她虽然有了日月这么大的商号，有师兄有墨云墨涵甚至还有莺儿燕儿的陪伴，却再也没有家的感觉，最近她总会在深夜被冻醒过来……
“师兄的家就是你的家！”从后面把她的头压向他，似乎习以为常，他并没有脸红。
“师兄……”明珠转过身将头埋进他怀里，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我想师父了……”
月亮上来，洒下一地光辉，树影斑驳里，黑衣男子轻轻抱起了紫衣的小公子，轻叹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