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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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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跟前的首领太监刘深被封了八品侍监,倒无半点得意之色,颇让人称奇。爷跟前新任的正四品总管太监不是以前颇得意的张公公,而是大家不怎么熟悉的陈公公;前朝的高公公则听说住进了专为老年太监们准备的官屋,还有人照看着、颐养天年。

新的一年又至,无聊沉闷的宫宴上多了几张年轻、耐看的面孔,不过让人印象不深。只她的宫里始终未曾迎入新人,而两位妃的宫里倒有——她不是喜欢跟爷的新欢们相处,实在是安静日子过久了、挺想来点什么后宫争斗什么的……虽然她完全不是争斗的料,想必爷清楚得很。

瓷盘二件、瓷碗二十、茶壶两把,绵绸三匹、云缎两匹、宫绸一匹……四儿漫不经心地接下例行的宫分,让刘深指挥人去收拾。这些东西全部是由内务府打点的,至多让爷过目一下分发的总数,太妃嫔们那边也一样不少。

嗯,那花样还算雅致,可以做好多件袍子什么的;壶上头的居然是异国景致,瓷器上的纹饰也素净……都很不错嘛!

“主子,沈夫人递牌子求见。”四儿茫然地望向女官,女官也茫然地看着她。“呃,好像是新任的吏部侍郎的侧室夫人……说是您娘家的亲戚。”

不知道。

四儿直眨眼:那怎么办?

她其实最最怕的就是什么走亲戚的。这意味着少少的银子又要飞了!而且即使都飞光了,也许对方仍然非常不满意,以为她在拿架子打发乞丐。

可,最要紧的是,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孪生弟弟外,还有什么值得她记住的亲戚!

“那,就说我这几天在闭门抄经?”然后送人做人情。

女官跟赶来的首领太监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垂首:“是——”

四儿不习惯说谎,她真格的就在正月里头、景仁宫中那间宽大的书房里抄起经文来。

没几日,有传言说爷会赦免了皇贵妃娘家侄子们的流放之刑,果然没几天旨意就下了——原来皇贵妃的父亲去世了,爷以让他的孙子们回来奔丧为名、赦免了他们。

这人哪,还是重感情的……她轻笑,呷一口梅花茶,提起兔毫湖笔、继续工整地在精美的洒金纸笺上抄写。

* * *

三阿哥亡了。

奇怪的是四儿最担心的就是爷的想法。园子里人口数量不及宫里,但这事竟然在半天之内传遍,想来震动很大。她备好了小炭炉和素色的茶具,还有几匣子一口一个的小点心。果不其然,爷在她还没扒完晚膳的时候就过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坐着,非怒非悲,只望着简朴的庭园中那几株已长出叶子的梅树发呆。

想来他不会希望其他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于是她打发走了所有人,并且冷冷下令:任何人往外吐露一句话,打死!

她知道总管太监应该守在月亮门边上,不进来也不让人进来,于是半蹲下:

“爷,这是四阿哥孝敬的菊花糕,您就用一点他的孝心?”即使不是四阿哥送的,她也会那样讲。

爷没动,也不说话。目光全然没有焦距。而她居然在想,他这个失措的样子,又是怎么从前殿走到这里来的?

“那,喝口茶?”

还是没有反应。

她心中轻叹,但无法排解,只得无声站在他身旁,数着他有多少根灰白的发……不论如何,那总是他从小不点看到大的亲生儿子啊!

天色暗了,当很远处有更鼓声传来时他像突然惊醒,茫然地张望。

“爷用些点心吧!”四儿在他明显有些迟钝的时候喂他吃喝。要是皇帝在她这里是渴着饿着,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似乎温茶一入喉,爷的理智就完全恢复了。他情绪难辨地对她看了看,然后毫无异议地吃了点东西,仍然一言不发、挥袖离去。而她趁下人们不在,轻轻捶着酸痛僵硬的肩臂和腿——想来前殿御前伺候的人腰腿工夫比她好得多了。

* * *

爷在连续几道削宗室和权臣爵位旨意之后,居然为四阿哥和五阿哥各指了门满州贵戚的亲事,皆为嫡妻。满朝忐忑地开始接受未来的贵戚:在君王大力整治宗亲乃至手足、亲子后,所有人莫不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异议。所幸的是,那两位皇子嫡福晋母家为臣的态度依旧,对上门恭喜者均能做到淡然以对,而且他们都不在关内。

四儿见过特意进京的两位姑娘的嫡母,她们都循规蹈矩,连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讲、不敢讲,倒让她颇为失望,这亲家……算了,既然爷千挑万选指了这两家,应该早就对他们的门风非常清楚。尤其是有可能是储君的四阿哥之妻,她的伯父位居大学士之首,仅次于总理王大臣,但曾因过于张扬、插手立储之事而被先帝投入狱中、满门受累,尝尽大起大落的人家如今当然是行事谨慎至极,于爷仅有的几位受倚重的皇弟同朝同列、却从未有过不快。而五阿哥的岳家都在辽东老家,是那种未有大错、也无显荣的开朝旧贵。

细细在宣纸上临摹着宋末元初郑思肖的墨兰图。那看似极简单的笔触背后,是何等的深重沉痛,以至于于再高明的画师,也无法再现这种用心头的血所绘就的画……

“娘娘的书画都可以自立门户了。”

四阿哥依旧是月初、年节里来请安,五阿哥则是月中。两个孩子年纪、待遇相同,甚至诗文水准也不相上下,但论起沉稳世故精明,五阿哥比之差得远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五阿哥不会重蹈前朝、本朝兄弟相残的惨剧了吧!

“四阿哥嘴上涂蜜的工夫还是留在新娘子身上管用些。”

四儿只笑着摇头。再两年,自己就要当祖母了!时光,真是过得飞快呀!

“让娘娘笑一笑也是好的。”四阿哥神色平常地从怀中取出一小叠文稿,“儿臣拙笔,请娘娘给改改?”

四儿骇笑。就凭自己这两把破刷子?满朝鸿儒大家,随便哪个都比她强。难道这养子真以为自己是需要笼络的得宠后妃?可她发觉四阿哥的眼中有着些无法明说、却又不容抗拒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她就顺着他的意思接过。当翻到第三张时她才明白:这文稿有一半多是已故的三阿哥的,而四阿哥又万万不能留着被父亲嫌弃的哥哥的东西。好吧,她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再如何爷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砍了她!

“那好,先留着,待以后四阿哥拿了更上一层楼的稿子来,好做个比对。”她平常道,然后小心地将纸张夹入一套诗集中、放到书柜里层。

四阿哥又静坐了会,东拉西扯几句后不久便告退。

四儿直到第二天才去翻阅那些其实挺平常的字句,估摸着这还是爷登基前那段平淡而愉快的时光里,兄弟间互赠的。真的很平常,平常到连她也可以作得出。只,这笔漂亮小楷的主人、年纪轻轻就逝去,连他的后代也早夭。可四阿哥可否知道,爷的心里比他更沉、更痛?

* * *

四儿开始吃花,简单清淡、沁香别致,不会发胖也利于养生。这日子如此过着也挺好。呵呵,若国亡了,大不了一起殉葬,不就那回事吗?她望着被高墙围住的一小方蓝色的天,想,还有多久就能去地下与小五、主子他们见面、说笑,回味今生一世……

西北烽火又起。按理后宫是不大清楚、也不应当清楚的,但爷因为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政事与军务上,女人们、尤其是那些似有登上主位希望的女人们颇不甘心。只可惜,她们遇上的是位深晓人心的夫君,小动作要么不被理会、要么被狠狠弹回。

大婚后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开始入值,但只议不决,因为皇帝的用意在于让他们多听多学,而非早早就发号施令。另名皇子十岁刚出头进的宫廷,在宫外生活过、也在朝中见识过,程式、人情自然比一般的少年人练达许多。但五阿哥更多的是在虚礼上,四阿哥则是参与军政实务。似乎,储君的位置已定,但也是有变数的。

明年要阅选,年中以前各家各族已经开始在活动。而不少人盯着的……居然是爷未来的子嗣:眼前的十年也许四阿哥是储君人选,匾额后的传位密诏中九成九是他的名字,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后呢?会不会这位四阿哥也成为前朝被废的太子?

幸好来找四儿这条门路的人不多,听说皇后那里每天都有几拨人求见,气得干脆托病、统统回绝。而皇后确实身体不怎么好,四儿三天两头去问安、看看太医的方子——其实也就是心情压抑忧郁、吃了不消化,以至气血不畅所致。

本来想看热闹的,不过四儿平静、祥和的生活却被几道旨意打破:

玉主子进为贵妃,她被进为妃;皇后身体不爽,就定下皇后千秋节,内外不必朝拜,但要大肆祈福……由妃以上代替皇后选秀!

此时,突来噩耗:

失去母亲、外祖家失势的八阿哥去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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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时间不对!……反正本文又不是历史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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