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七夕(上)(1 / 1)
转眼之间,江晚儿在异世的第一个情人节就不知不觉地即将来临。
刚到七月初,某日,绿茗用瓷碗盛了一把饱满红润的小豆过来,黄莺则拿着江晚儿挑选出的一个青花瓷盘取了半盘生水,把瓷碗瓷盘搁在窗前小几上,四丫鬟团团围住江晚儿,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江晚儿莫名其妙地问道:“干吗?”
最活泼的黄莺恍然,拍手笑道:“哎呀,险些忘了,少夫人以前都是拜织女过七夕的,今年可不是第一次种生吗?少夫人,这种生啊,很简单的!您只要把小豆放进水里,铺成一层就行了。”一边说,一边把瓷碗放到江晚儿手里。
“哦,是吗?”江晚儿有些好奇,二十一世纪的人早就不过七夕这个传统节日了,就算过,也都是商家出于经济利益目的的炒作,过节形式也不外乎烛光晚餐、玫瑰示爱等,和洋的情人节几乎没有分别,早就没了传统的韵味。七夕节,原来是要这样过的吗?随口问道:“这么做,有什么说法吗?”
四丫鬟对视几眼,神情大都暧昧而不自然,绿茗轻咳了一声,温言说道:“这个,奴婢们倒也不是很清楚,但凡成了亲的年轻女子,在七夕大抵都会这么做的。”
江晚儿一头雾水:嘛意思?眼看绿茗是不会进一步解惑了,只得转向最藏不住话的紫月和黄莺二人:“到底有什么含意?说给我听听嘛!唉,想我母亲去的早,又没人跟我说过,成了亲的年轻女子七夕都做些什么……”说着说着,面上流露出一丝惆怅。
黄莺连忙说道:“少夫人也不要难过了,七夕可是个喜庆的日子,咱们女人乞巧,男人拜魁,可不都在七夕吗?”
紫月也说道:“是啊,少夫人,您也不必难过,我们说与您知道就是了。成了亲的年轻女子,在七夕的时候,不光要乞巧,还要‘种生’。”
“种生?”
黄莺笑嘻嘻地回答:“没错!少夫人您瞧,就用这个瓷盘,少夫人把小豆种在里面,过几日,等小豆发芽了,在七夕那天,把芽儿用蓝色还有红色的丝线扎成一束,挂在床头,就是‘种生’了。夫人特意吩咐过,叫奴婢们今年莫忘了提醒少夫人种生。”
江晚儿依旧不解:“不是为了乞巧,又是为了什么?”
紫月和黄莺对视一眼,还是没好意思开口。绿茗嗔怪地看了她们一眼,柔声对江晚儿道:“少夫人,这两个丫头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还不是小女孩儿家脸皮薄,该说的时候又不说了,少夫人莫要责怪她们。这‘种生’的习俗,实则是为求子来着。”
江晚儿顿时一头黑线,手下一抖,险些将瓷碗失手抖落。感受到四丫鬟的视线齐齐停留在自己脸上,不由愈加地面红过耳,尴尬异常,头顶许多只黑色的鸟儿“嘎嘎”地叫着飞过,一会儿排成个“囧”字,一会儿排成个“兲”字……
这古代的人还真是……她和封小少不过是两个孩子,居然要去求子?!暗地□□一声:饶了她吧……
而且,江晚儿跟某位亲戚的关系显然不够亲密,姨妈大人迄今尚未前来探望,就她这小身板,求子……封夫人,您这要求,是不是有点,那个,呃,不切实际……
少夫人红着脸搓着衣角一声不吭,几个丫鬟也不好冒冒然开口,屋里的气氛便不免有几分尴尬。纠结了一会儿,江晚儿讷讷地开口:“那个,那个……我们还是继续吧……”
紫月噗嗤笑了出来,黄莺也掩住嘴格格轻笑:“少夫人真是有趣呢!也难怪能得小少爷这般欢心,看得跟宝贝一般,连少夫人去读书,小少爷都恨不得能每次都跟着过去一样……”
“嗯哼!”里间传来一声轻咳。
黄莺连忙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啊转。紫月碰碰她的肩,两个人挤眉弄眼笑做一团。
江晚儿如逢大赦,连忙推门而入,却见床上的封微度只是翻了个身,仍是酣睡正甜,她磨蹭了片刻,整理表情,大义凛然地迈出门去。
“黄莺,都胡说些什么呢?小少爷和少夫人感情好,也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我们做下人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对主子的事情,又岂是能乱加议论的?少管家的教诲,要时时记在心里才是。”见少夫人进了里间,绿茗抬起头,面容温婉,话语轻柔,却自有一种坚定。
黄莺垂下头,嘟起樱唇。少夫人本来就很有趣嘛,而且也不介意下人发表自己的意见……
紫月连忙打圆场说道:“黄莺,绿茗也是为你好,要真是叫少管家知道了,挨罚只怕是免不了的。还是多亏了绿茗提醒,不然咱们只怕早晚得落一顿处罚——少夫人,您出来了?”
“嗯。”江晚儿力持冷静,抬头展笑:“小少爷没事,我们继续吧!”
七夕,别称兰夜、星期等,在申国也是一个重大的节日,从七月初一人们就开始办置乞巧物品,乞巧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到了临近七夕的时日,街市上更是车马难行,人潮接踵。江晚儿未能亲身领会此番盛况,甚为遗憾,不过丫鬟们安慰她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可与小少爷同去,想必会更加有趣。
过了几天,泡在水里的小豆渐渐地裂口,长出嫩芽,抽长,伸展出两片嫩绿的子叶,长得甚是茁壮。
逡巡间七夕已至。
封府的七夕,近几年都是由大少夫人秦锦瑟主持操办,在清竹苑举行,今年也不例外。
到了七夕这天,几个丫鬟细心地将根部已经瘪掉的小豆剪掉,江晚儿将嫩芽分成两束,拿红蓝丝线分别绑了两头,分别挂在床头和自己的软榻边。江晚儿的脸皮极厚,纠结过了之后,反而能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好奇之心去做这件事,倒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按照几个丫鬟介绍的流程,江晚儿斋戒了一天,到了傍晚,沐浴停当,扶着封小少,带着四个丫鬟,浩浩荡荡开向清竹苑。
到了清竹苑,便有丫头过来,接引着到了清竹苑的花园。花园里,封家年轻一辈的已经到齐,正团团围着一张石桌,把酒言欢。七夕本就是年轻人的节日,且带来的丫鬟侍从都是素日得宠的,故而没有过于拘泥于主仆之礼,他们并未侍立在旁伺候,而是围坐在丈许外的几张石桌旁。略远处,枝头上挑着几盏风灯,花园里倒也不觉如何黑暗。
桌上摆着茶、酒、水果还有各种小吃,如榛子、瓜子、花生等,桌子中间摆着玉瓶,插着几朵时令鲜花,另有一个小香炉,轻烟袅袅。淡淡月光下,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见她扶着封微度过来,秦锦瑟起身招手:“晚儿,三弟,这边坐!”一边张罗着他们坐下,一边笑道:“三弟已经多年不曾和我们一起过七夕了,今晚可要尽兴而归,不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封微度温文而笑,说道:“承嫂子费心,小弟定能尽兴。”
说着便都一一落座,江晚儿坐在秦锦瑟的左手边,左边则是封微度,再过去是封微序、封柳依,然后是封大少爷的庞氏夫人,正腆着大肚子,已是身怀六甲。再转过去,就已经到了秦锦瑟的右手位置,端坐着年龄最长的封微廉。
秦锦瑟吩咐幽梅苑的四个丫鬟自行去找位子落座,便拉住了江晚儿的手,环顾众人,说道:“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那时晚儿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二弟那一身的血,我这心哪,就一阵阵地抽紧……”
眼光滑过笑嘻嘻满不在乎的封微序,继续道:“幸而吉人自有天相,二弟的伤已经痊愈,晚儿也没有什么大碍,三弟身子更是一日好过一日,做嫂子的,也总算能有心思办这七夕会。这两月府里事儿可真不少,大家都折腾得不轻,今儿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就好好地都歇上一歇吧!嫂子可先说在前头,今儿只准说些高兴的事儿,不许提那些惹人心思的,要不然,可得被罚!”
封微序打开折扇,轻轻扇动,大有风流倜傥之意,他咧嘴,嬉皮笑脸地道:“不知嫂子要罚什么?”
“说错一句,自罚三杯。”秦锦瑟指指酒壶。
封微序摇头:“不好,不好。且不说二位嫂嫂如今不宜沾酒,就说大哥吧,平日里被大嫂看得紧了,不能贪杯,今天还不是要故意说错,多喝上几杯?”
封微廉一向端肃稳重的脸上也不禁莞尔,笑斥道:“就数你意见最多。”
封柳依也轻笑一声,柔声说道:“二弟,以往都是罚酒,你也没什么意见,今年怎么就变了?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封微序把扇子“啪”地合拢,敲着桌沿,笑嘻嘻地环视团坐的众人:“要罚么,自然要罚那人最不擅长的。”
被他目光扫过,江晚儿只觉脊背忽然发凉,他那眼光,似乎不怀好意啊……不是针对她的吧?最近好像没有得罪他吧?
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忽地,放在膝上的小手被人轻轻覆上,她纳闷地抬眼,封小少侧脸淡笑,微微靠近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
汗……这小屁孩在安慰她?封小少,你还是先求自保吧,万一叫你当场表演一套拳脚……
想想就觉得囧。
心底却依旧掩不住地感动,微微一笑,挺起小胸脯——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秦锦瑟笑看一对小儿女窃窃私语,转头接过封微序的话题:“就是说,如果二弟犯规的话,就要吃下这盘‘美食斋’做的最甜的桂花糕的意思?”目光示意桌上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甜气馥郁的糕点。
封二少笑意一窒,旋即又笑得恍若玉树临风:“那是自然。也就是说,大嫂如果犯规,就去厨房熬上一碗,呃,小弟就不太为难大嫂了,以免日后大哥来寻小弟的不是——大嫂只需熬上一碗白粥,并且把它吃下即可。”
很快便定下了规矩,封微廉罚唱词,封柳依自罚三杯薄酒,庞夫人罚讲个笑话,封微度罚学小时候,再扮一回女装以娱众人一笑——听到这里,江晚儿不由两眼熠熠,脑中自动YY封小少的美艳女装扮相,不知是否会有彩衣娱亲的效果?直盯着封小少笑得一脸暧昧,把他看得面呈尴尬,最终撇开头去。
“至于晚儿妹妹……”封二少沉吟着,可恶地咧嘴一笑:“实在是选择太多,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抉择,到底最不擅长哪样。不如,到时候再做决定吧?”
又被鄙视了……江晚儿蹲在原地画圈,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