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拜见公婆大人(1 / 1)
新婚第二天的头等大事自然是拜见公婆大人,并和其他家族成员联络感情。
该头等大事的重点和要点之一是新媳妇千万不能迟到。
哪怕只是作为丫鬟使的儿媳妇也不例外。
有着这种觉悟,江晚儿即使睡得非常舒服,脑子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一夜无话,第二天,她早早睁眼,根据窗户的光线强度判断,这种亮度,在冬天,也就六点钟吧。
一骨碌爬起,利索地穿上棉衣,奔到衣橱前,果不其然看到里面放着好几摞新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下层则摆着绣花鞋还有皮靴锦靴等,大约十双出头,摆成齐整的两行,显然这都是给新娘子备着的日常服饰。她拿了最上面一套月白色的衣服,抖开看看,这件衣服布料依旧上乘,样式简洁大方,很适合大户人家规规矩矩的女子穿着。
等她穿戴完毕,封微度依然还在沉睡。这个——该叫醒他吗?
犹疑着坐到床榻边,伸出手去,却又不忍心去把他摇醒。看他睡得这般香甜,似乎忘却了病痛的折磨。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熟睡的孩子,幸福的,可爱的,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江晚儿保姆控情结发作,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唔,他的头发,又黑又软又柔又顺,丝毫没有病人常见的枯黄分叉,反观自己……江晚儿挑起一小撮自己的头发,只见好几根枯黄的发尾都发出了不止两根小叉叉,简直就是一把把微型扫帚。
这时,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张开了一双迷蒙的黑瞳。由于没睡醒的缘故,他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露出一个微笑:“哦,你都已经起来了啊!我……睡得太沉了……”好看的眉头往中间聚拢,有些许的疑惑。已经有多年,不曾睡得这样沉,这样舒适了。
“丫鬟都在外头候着,你叫她们进来伺候就行了。”看看挑着头发一脸郁闷的小小女孩,封微度理解为她不会梳发髻,便出言指点。
江晚儿依言照办,四个丫鬟便走了过来,两个服侍封微度起床更衣,两个给她绞了热帕子,侍候她擦脸洗漱,安静而娴熟。江晚儿从镜子里瞄瞄那两个丫鬟熟门熟路地伺候封微度,暗地放下心来——幸好,有人和她一起承担伺候封家小少爷的重担。
“少夫人,不知您想梳个什么髻?”这四个丫鬟似乎就是昨日所见的那几个,依旧各自穿着粉红、淡绿、鹅黄、浅紫色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髻,插着金钗,挽着玉簪。开口的是个淡绿衣服的,声音颇为娇柔温婉。
江晚儿眨巴眨巴眼,没吭声。小绿同志啊,我哪知道古人都有什么髻好不好?
正为江晚儿涂脂抹粉的鹅黄色衣服的小丫鬟咯咯笑起来:“绿茗姐姐,你的一双巧手是咱们府上没人能及的,怕是心里早就有谱了吧?你梳出来的发髻,哪一个不是叫人看了就艳羡的!再者,少夫人脸型这般小巧,可不是梳什么髻都好看?”
江晚儿状似无意地瞟了她一眼,只见她笑嘻嘻的,带着邻家少女般的顽皮神色,菱形小嘴粉红水嫩,说话还真是动听。
绿茗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对着江晚儿稍稍打量了片刻,见她确实没有自己的要求,便自作主张,给她梳了一个灵动却不失庄重的发髻,适合封家少夫人的身份,又不会显得老成。
很快地,江晚儿已被这两人打理妥当,回头看封微度,只见他也身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愈发衬得整个人柔和似水,温润如玉。江晚儿那颗半正太控的心立时投诚:眼前的这枚极品正太,真让人想抱一抱,再掐一掐那漂亮可爱超萌人的小脸啊!
这番心理活动完全没有显示在脸上——所以说江晚儿其实是个很虚伪的正太控、萝莉控、BL控等控。
江晚儿拿出一个贤惠的妻子应有的姿态,即使自己年少体弱,还是走过去搀起他的臂膀,和紫衫的丫鬟一起扶着封微度,缓缓走出门去。门外十步左右,停着一顶小轿,四个轿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站在右上角的那个轿夫打起轿帘。江晚儿看看这顶轿子,大约只有一米宽,里面铺着厚厚的长毛毯,搁着坐垫靠枕,看似十分舒适,只是,似乎小了点?
把封微度扶进了轿子,江晚儿趁机摸摸柔滑的毯子,心里直淌口水。只可惜眼前这顶小轿似乎是封家小少爷的专轿,而其他人也丝毫没有请少夫人也上轿的意思。也是,新媳妇去见公婆,哪能坐轿过去,那太矫情、太唐突、太失礼。封微度那是封府的主子,她江晚儿只是一个高等丫鬟罢了,这么一转念头,江晚儿重新找回了心理平衡。
在轿子旁不紧不慢地走着,余光打量着“幽梅苑”,假山流水、亭台阁榭那是必不可少的,小颗的圆润石子铺成的小径在梅林间穿梭,暗香浮动。虽是冬日,但有着静静绽放吐蕊的腊梅,幽梅苑中却丝毫不显萧瑟。只是一路行来,连个丫鬟小厮、家丁护院之类都没有看到,未免太过幽静了一些——或许正因如此,才适合养病吧。
走出院子,又经过七转八绕、峰回路转,江晚儿彻彻底底当了一次刘姥姥。
“少夫人,我们到了。”见江晚儿尚在不自觉地左顾右盼,绿茗柔声提醒道。江晚儿连忙收拾表情,上前搀扶封微度,进了面前的一间大厅。
厅里迎面坐着两个人,他们左手侧也坐着几位。江晚儿没有细看,一门心思扮演着刚进门的小媳妇——家里穷苦,没见过大场面的,拘谨的,胆怯的,羞涩的,大气也不敢吭的那种。
只听前面有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道:“度儿,你坐着吧!”
“是,爹。”封微度应声。
江晚儿扶着他到西首坐下,有些无辜地望着他:你坐下了,没你的带领,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封微度微微扬头与她对视,立时猜到了她的窘境,便以目光示意封家老爷夫人眼前的地面。
拜见公婆,自然是要“拜”的——江晚儿走到中间,低垂着头,“扑通”跪下,小声说道:“拜见公公婆婆!”
“起来吧。”这次发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听不出来年纪,也听不出喜怒哀乐。
“谢婆婆。”笨手笨脚地爬起,依旧把头耷拉在胸口。
头顶的声音有些不悦,带着不满:“这又是哪儿的规矩?叫婆婆太生疏了,叫娘吧。”
“是……娘……”垂着头,呐呐地叫了一声,暗暗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叫……姜碗儿是吧?”
“是。”
头顶的女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说道:“羊女姜,石宛碗……这种名字,记入宗族家谱,实在是……”顿了顿,“叫着倒也顺口,只是写出来……”
江晚儿脑袋更往下低了低,乖巧地轻声说道:“娘亲既然叫着顺口,媳妇恳请娘亲赐个同音不同字的名儿。”
封微度之母韩弦姬闻言有几分意外,然而这话听着却也很舒心,当下沉吟起来:“嗯……你进了我们封家,便是封家的人了,索性连这姓氏也一并改了吧。江者,自古灵气荟萃,聚日月之精华,宜取江为姓;度儿病了这些年,总算要好起来了,不过,你来得还是有些迟了,就取一个晚字吧!姜碗儿,江晚儿,同音不同字,老爷和度儿觉得如何?”
封老爷封常德点头不语,封微度看看江晚儿垂头没有反对,便也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江晚儿唇角微勾,心里暗笑。说实话,她先前是有些担心婆婆大人给她赐“婉”为名的,若是如此,只怕还得费些口舌,幸好婆婆大人的思考逻辑和常人不同,刚好合了她的意。
“晚儿,去见过你几位哥哥姐姐吧!”封常德吩咐道。她乖顺地转身,走到东首第一张位子前。
“这是大哥。”身后传来封微度的解说,有些有气无力的,语气却依旧温润。
江晚儿抬头,瞟了一眼端坐的封大少爷,嗯,样貌还不错,看得出来和封微度有几分相像,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气质沉稳。垂首福了一福,低声道:“大哥。”
“弟妹不必拘礼。”封微廉看看站着也只和他坐着等高的小丫头,客气地说道。
接下来,江晚儿依次见过了封家大少夫人即封微廉的正妻秦氏,封微廉的妾室庞氏,封家大小姐封柳依,封家二少爷封微序,照例是对着每人瞟上一眼,福上一福。一圈见礼下来,成功地在封家各成员心目中树立了新进门的媳妇“木讷、无害、从众、无特色”的形象。
见礼之后,气氛便有些沉闷。江晚儿坐在封微度右手侧,屏气凝神。封夫人韩弦姬轻咳一声,打破沉寂,说道:“晚儿,你虽然是乡野出身,但既然入了我们封家,可不比寻常人家,今后说话做事,便要照着封家的规矩来。有什么不懂的,叫绿茗教你就是了。你和度儿都还小,你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心照料度儿的身子……”接下来,无非就是一些教导,如“孝敬长辈,恪守妇道、兄弟友爱、妯娌和睦”之类。江晚儿点头如小鸡啄米,极为受教的模样。
韩弦姬看了,微微摇头,美艳贵气的面色有些黯然。给爱子娶来这样一门亲事,又岂是她所甘愿的?但符合那位高人所言条件的,整个封家寻了这么久,也只找到眼前这一个毫不起眼、看着又不如何伶俐的丫头。看她频频点头,当真听进的、记住的,又有几分?
但愿能如那位高人所言,度儿的身子,能够有所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