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同居生活”4(1 / 1)
蓝颜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迅速和安瞳熟了起来,这男孩子瘦高,长着很好看的细长单眼皮,满足她内心好色的需求。当然这是次要,这是个很桀骜的男孩子,但很奇怪对她毫无反抗,倒也并不热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耍酷。她也没有刻意的亲近表示,只是列长长的书单给他,要求他每个星期都拿读书笔记来给她看。安瞳一向是直接走进办公室,把本子放在她办公桌上就走,低着头,好像送情书,连起码的问候都没有。但是那本子里的内容让她惊奇,因为小的时候蓝洁羽并不怎么鼓励她读书,那些书几乎都是大学期间读的,有一些诗集仍然一知半解,而安瞳对这些作品的理解却非常有自己的见解,虽然难免有偏差或幼稚的地方。她感觉到这个孩子内心的力量,但是同时也有危险,怎样保护这样的才华而减小危险的系数,她突然感觉到了责任。
除了本子里面的点拨和交流,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很多事情还是听别的老师说的,家里有钱到恐怖,上面又有哥哥姐姐,没人指望他成才,上学只能算找个事情干,家里人纵容,性格就不太好,和同学关系都不好,学校里所有人都不惹他,也都敬而远之,只要他不出大错顺顺利利毕业,就是大家的心愿。这不能不让她更加想起简白,但是安瞳并不如简白张扬,那个时侯那家伙的发型挡着半张脸,因为学校的规定不合理可以在校长室里大吵大闹,心情不好就消失好几天。这个时候想起简白,她不自觉地觉得好笑,也并没有想起来,他们曾经发生过关系。
她推荐了一些俄国作品给安瞳,结果没有想到这孩子写了非常长的东西,并不是读书笔记,而是自我剖析。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多余人,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很想做一些荒唐的事情证明自己,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只能给社会带来负担,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和他的生存状况形成巨大的荒谬,让他找不到出路。说自己宁可像乞乞科夫那样用不法的手段奋斗,也不愿像毕巧林那样无聊无感情地活下去,字很潦草,鳞爪飞扬,看得出很激动。她再一次想到简白,她了解他内心的这个层面,成为他们友谊的基础,但是这些话,谁都没有说出来过,倒是这个孩子替他们说了。她开始在本子上给他写信,就好像在对简白说话,回复那些从来没有回复的信,写她对人生的看法,对价值的看法,真的写下来才发现可以说的话是这么多,多到她怀疑这个孩子有没有能力看懂,有没有耐心看完。
第二天,安瞳仍然像以前一样,把本子放在她桌子上就走,而且比平时更加迅速,她抬头都没看见他的背影。本子里的信很短:“老师:看了您的批语,我哭了,真的不想,但是克制不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些话,说俗气一点,我受益匪浅,虽然有些事情还是想不明白,但我想就像您说的,会好起来的。还有一件事,您让我看的书,用文言文写成的我看不懂,也看不下去,一直不敢说,有什么办法吗?对了,老师,您为什么不留长发?”
她其实明白她的回信是一把双刃剑,会解决安瞳思想上的问题,但是也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有多近,就有多危险。她想了想,在下面写:“读书笔记在哪里?文言文的基本知识我课上正在讲,你认真听讲,不读就永远不可能读懂,如果你不愿意读,这个读书计划就结束。”她读了一遍,觉得应该够冷血,传递了她想表达的信息。
但是不要忘记蓝颜是个怪胎,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这种事情对她来讲没什么心理障碍,症结的所在是,首先她没有这个欲望,其次她不想毁掉这个孩子,要他踏踏实实打好基础,不仅是学识,还有思想和个性。
留头发的问题,她当然不会回答他,但是当同样的问题被麦卓言问出来的时候,她那个理由就多了去了,什么麻烦,浪费时间,天气干燥的时候起电,不容易清洗,吸收大脑营养影响智力,说得麦田一副崩溃的表情。其实工作以后为了看起来为人师表,她已经把头发留长了一些,不像上学的时候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是这个问题在心里面扎下根,就会不自觉的痒痒,从来没留过长发,会是什么样子?不如就试试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多少事情是拦也拦不住的,天气一天天变冷,她的头发一天天长长,安瞳一天天走进了她的生活。她根本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他来给她本子,然后聊了几句,后来就越聊越多,干脆很多事情都不写在本子里,直接讨论。他不想上课就坐在她办公室里看书,她也奇怪自己第一次竟没管他,往后就更没法开口。不仅他们交谈会被别的老师看到,而且所有学生都知道找不到安瞳就到她这里来。她倒不怕流言蜚语,她怕安瞳真对她动心,如果想和这样一个人好,早就跟着简白走了,她也一点不觉得师生恋比其它恋爱更刺激,当然关键是她对安瞳没什么感觉。
新年临近,这个学校有狂欢的传统,半个月前办公室就被布置得大有节日气氛,学校里处处不一样,学生们谈论的话题也多在这个上面。有活动蓝颜听说过,没放在心上,对这种风头没有兴趣。
她上课回来,看到安瞳坐在办公桌边埋头读《恶之花》,说了一句:“我的课都不上了?”也并不是很严厉的语气。
“不是讲鲁迅吗?没兴趣。”他头也不抬。
“你的口味还是太窄,要尝试不那么容易接受的东西,才能扩大理解力,你这样只看和你想接近的书,只能看到一条路,思路打不开,比什么都不知道好不了多少。”她放下书本,边说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上网查邮件。
安瞳抬头看她一眼,也不反驳,问:“新年联欢你准备什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不称呼她“您”了。
“没什么啊,不准备不行?”
“新来的老师都要出节目,这是老规矩,没人告诉你?”
“哦,”她看着简白新发来的邮件,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啊?怎么没人告诉我?那其他人呢?”
“我听说今年进来的老师要一起跳健美操,真没人告诉你?”
“我想想,可能有人说过吧!那种事情我干不来,随便唱首歌好了。”她还是在看简白的信,信上说他们过年不回去,在所在的城市唱歌,在一个很有性格的酒吧里,气氛总是特别好,他们都有一点不舍得离开了,但是还是计划春天的时候再出发,去下一个地方,只有这种在没有厌倦之前的离开才是最美的。她不自觉地哼起简白的那首《他乡》,这样的文字每每让她热血沸腾,她知道自己也向往流浪的生活,只是一旦流浪又一定会想念安定。
“你唱歌还挺好听,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节目吧,你唱这个歌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放下了书。
“我朋友写的。那个,你前面说什么?”她眼睛还不离开屏幕。
“我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出节目,我打算吉他弹唱,加上你一个也可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见她一直心不在焉,提高了声音。
“我听着呢!也好啊,就省事了。你也会弹吉他?木吉他电吉他?”
“木吉他。”
“嗯,我也一直觉得木吉他好一些。”可是简白现在玩电吉他,后半句她没有说,她直觉还是不要对安瞳提简白。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来,我们的主人公和她自己的学生关系不太清楚,她自己的责任是推不掉的,虽然偶尔提醒一下自己师道尊严这回事,但她实在不擅长装模作样,对任何人都是她自己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想想会对一个小男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她面对那些闲话的时候还非常不以为然,心里想,什么叫不清楚?既是师生又是朋友就不清楚了?这些人脑子也太不好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