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清明两袖一身正（1 / 1）
青山绿水，金秋已至，夏日却依恋着大地的生机不肯离去。
一卷诗书，半盏茶茗，微微晃动的马车，自动请缨随千香来的红叶，萧蔚然——本来丫鬟小哑巴要跟来，被萧蔚然明令禁止跟从，干脆留在御府——小八，冷怿——为了某个原因（未明）脱下面具——阳如歌，外加貔貅猫，一行人，三辆马车，前往艾国边境处的名为白芜的小县，做个九品芝麻官！
“唉，也不知皇帝怎么想的，小姐明明很厉害了嘛，干嘛还要派你来这偏僻之地？”
红衣由初见千香的惊喜与激动已平复成现在的愤愤不平，千香安抚地拍拍她，柔柔一笑：“父皇也不过是想让我出来历练历练，毕竟官场上我经验不多，这也是应该的，而且白芜县也算发展不错了。”
红衣皱着个脸儿，还是叹口气掀开门帘出去了。
阳如歌端了个小盘子，送至千香面前，正是自己做的点心。
千香也不推却，顺手拿起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吃完笑着赞赏道：“如歌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阳如歌自信地勾起唇角，“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忽然语气又一低，“只要凤儿愿意，我愿这辈子只为你一个人做。”
千香一愣，神色复杂地盯着阳如歌，脑海里盘旋的是在神仙府与御苍岚吵架那日说的话，为了皇位，是否自己要那样做呢？
“凤儿？”阳如歌见千香呆愣许久，奇怪地在她面前挥挥手，“凤儿凤儿，回魂了！”
“恩恩，回来了！”千香没好气地拨开阳如歌碍人的手掌，“以后记得唤我俞谦！到了白芜县可要换名了。”说完还示威性地瞪他一眼。
在阳如歌眼里，千香那模样也就是跟张牙舞爪的貔貅一样，没变成囧囧之前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伤害性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笑起来，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猫，双面性格的伊人，猫也是双面性格呢！
“想什么呢？笑成那样。”千香百无聊赖地开口，顺手抚摸了下趴在马车旁边眯眼打瞌睡的貔貅，唔，昨晚训练貔貅的时间太久，果然还是把这小猫给累坏了。
貔貅抖抖脑袋，眼睛没睁开继续睡，千香看得直想发笑。
殊不知阳如歌看着千香也想发笑。
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投射在她白皙的脸上——不舍得现在就让她带上面具呢——散发恍若女神的光辉，淡淡的柔和夹杂着威仪，优雅与尊贵集合。
也许连这小东西自己也没发现吧，自己的改变……
“站住！我们是绿林大盗，还不快快交出财物来！”
“唰！”第二辆马车上，萧蔚然一身蓝衣劲装，最先忍耐不住掀开车帘，当即叉腰恨铁不成钢地模样指着两只高大的强盗：“你说说你说说，做强盗连说话也不会说！太没用了！”
两强盗一看出来一个美貌小姑娘，两眼放光，又听人家这么说自己，顿时面子上挂不住，其中一个皮肤黑些的站了出来，将大刀往地里一插，朝手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掌心，叫喊到：“此树是我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嘿嘿……”一边说着，一边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萧蔚然。
冷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手指微动。
千香看戏般地坐在马车里，神情悠闲，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吓得躲进车厢的红叶，阳如歌似笑非笑地望着千香，千香丢给他一个眼神，他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树是你载的？”萧蔚然一脸不信，转头示意了下御苍雪，御苍雪点点头飞出车厢挥剑一砍，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合抱粗大树轰隆一声倒下。
两个强盗目瞪口呆。
“要说这树是你爷爷的爷爷载的我可能还会信，看这年轮，你能活那么久？”萧蔚然指着树桩上一圈圈年轮，眼神飘向两个强盗。
“小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上有小下有老……啊是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别杀我们啊！”依然是那个黑皮肤的强盗跪地求饶不止，而他旁边的也跟着跪下，口中直呼：“姑奶奶饶命！”
萧蔚然正想让御苍雪吓唬吓唬他们，千香压低的声音飘来：
“冷怿，麻烦你把下的毒解了吧，我还想问他们些事情，这么快就让他们死了岂不是太不值了？”
强盗一听，顿时呼天抢地，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中毒死了呢？
冷怿看看萧蔚然，萧蔚然没反对，只是好奇地瞧着自己，心软了软。他闭眼，手指朝两强盗一弹，回应道：“解了。”
千香笑道：“多谢。”又对着跪在地上抱成一团茫然失措的强盗道：“你们可是白芜县逃出的？”
“是是，小人正是从那里出来的。”黑皮肤慌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身后的还大着胆子补充道：“几位看上去比较厉害，可是有些身份的官人？”
“是又如何？”坐在车里的千香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很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连忙打起精神坐直。
“求老爷为我们做主啊！”强盗拜倒高呼一声。
“怎的？”
“因着乡里是交通要道所以白芜县还算富裕，最近京城有个巡抚来视察什么，结果小人两个近几日被新来县官的师爷给赶出来了，说是小人穷，影响白芜县的形象，可依小人看是师爷看上小人的妻子了……”
“师爷？”千香皱眉，自己还没到，师爷就开始这样作威作福了？
“恩，据师爷说，县官还未到，暂时由他代任……”
听到这里，千香看了眼阳如歌，勾唇一笑：“这师爷胆子倒大的很！你们在前面带路吧，正好爷想去白芜县。”
两强盗一听大喜，连声道好，赶紧在前头带路，暗道这马车里坐的指不定是大人物，定能治治这坏师爷！
马车毫无障碍地一路来到白芜县县门口，千香先吩咐强盗二人上了第三辆马车。阳如歌素手伸出，玉手中垂挂着一块金牌，原本的闲散打哈欠的守门侍卫脸色立变，依然是懒散的模样，眸子的精光确实不容忽视的，对着马车挥挥手，马车于是缓缓驶进县城。
千香笑意盈盈，头一歪：“你家的？”
阳如歌单笑不语，端着盘子捏起一块糕点送至她唇边道：“是我们的。”
千香闻言低垂下眸子，双手抱肩：“嗯？就不怕我胃口太大一个不够？”
阳如歌哀怨地瞧她一眼，又把糕点挪近了几分，“就怕凤儿你不要啊！”
玩味地勾起红唇，千香在心中做出一项重大决定——双眼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红唇微张，将他手指与糕点一同含下，丁香小舌还挑、逗似的一添——
阳如歌眼前一亮，嘴角绽开惊喜的笑容：“凤儿……”
故作镇定地将糕点吃完，千香也不说话，只是仰望车顶低声道：“他就这么放任我同你出来，必定是做好准备了。”
虽然早知道他和她已是注定纠缠不清，阳如歌心底还是酸溜溜的，不死心地试探道：“难道凤儿就不能属于一个？”
“好啊！”千香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在看到阳如歌的笑容后又不留情面地狠狠打击他，“我就选他一个了。”
“他有什么好！”阳如歌不甘心地几乎是吼出声了。
千香叹口气，“因为我们最适合。”
阳如歌颓然坐倒，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不甘愿就这么放弃，难道难道就这么要和那只死狐狸分享？
悄悄瞄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千香，他咬咬牙，自己果然还是不想离开啊！这女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下了情毒，他千般忍耐着还是止不住要说出心意来，若是……若是实在无法，他……还是答应了吧……
垂头丧气地靠在车壁上，正想仰天长叹他阳如歌一世英名翩翩佳公子如今竟然为了个女人落得和其他男人平分的地步……还是有些不甘愿呢……
一只青葱玉臂伸出，缓缓勾住阳如歌的脖子，用了几分力按至柔软的腿上，轻轻柔柔按捏着他的太阳穴，舒适无比，而头顶传来她冷静依旧却带着关心的声音：
“这几天来日夜照看也辛苦你了，先歇歇吧。”
闭着眼的阳如歌不愿睁开双目，深吸一口气，随着力度适中的按摩放松全身，一时间寂静一片，气氛安然。
凤儿，你这般让我如何割舍？
稍稍变装，掀开了窗帘，透过窗户，千香静静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县城，这里，将是自己以后登上那个宝座的出发点——
青石板铺就宽敞的大道，古镇江南房屋鳞次栉比，沿街小贩热情洋溢地叫卖，大街上行人衣着鲜艳多样，甚至有女子盛装出门。
一个县城能发展成这样，已是很不错了。
低头托腮，大腿上枕着睡着的阳如歌，她暗想如此说来这师爷并非十恶不赦，上任县官必是政绩不错的，否则也不会上调了，而师爷么，平时揩油肯定不少，抢民女看起来也不是常事，不然那些女子会这么安心上街？
马车一路前行，人们好奇地注视着驾车的粉衣娇俏女子，纷纷猜测这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物，只见一阵清风飘过，第一辆马车窗帘随风摆动，露出一个颜容俊秀锦衣华服的书生男子上半身，眉眼之间神情清淡，仿若天人。
坐在酒楼二层靠窗的俊美白衣男人见这一幕，愣了愣，俊眼微微眯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摇头轻笑：
“大概又是哪家公子出来游玩吧！”
县衙门口，师爷李自发悠闲自得地站在门口，背着手时而张望宽敞的大道，身旁的狗腿子尽忠地端茶送水侍候他。
“嗒嗒嗒嗒”的马蹄声不负众望响起，当一身粉衣的红衣驾着车出现在李自发的视线中，他先是失望，继而兴奋起来。
因为红叶很娇美。
狗腿子一看李自发那闪闪发光的双眼就会意过来，赶忙谄媚地附耳对李自发说了些什么，说得李自发是连连点头称是。
“哎——前面那小姑娘，停下停下！”狗腿子叉腰一招手，红叶疑惑地停下了马车，皱着眉问道：“何事？是盘查么？我们是——”
“哼哼，说话这么横干什么呀！你一个小姑娘也敢驾着马车在这街道上乱跑，既不守妇德而且还对路上行人构成威胁！”
红叶一听这话来气，分明是找茬的嘛，指着狗腿子正要开骂，萧蔚然一掀帘子先她一步说出口：
“我说大白天的怎的听见哪家狗乱吠，原来是你啊！”
狗腿子一见美人，眼睛一亮，听了萧蔚然的话后又气的吹胡子瞪眼——可他没胡子能吹——眼珠一转，当即挽起袖子，破口大骂：“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对师爷不敬，来人哪，把这粉衣小姑娘和蓝衣姑娘抓起来！”
“你敢！”红叶气得跺了跺脚，两边扑上来几个捕快扭住她的手拽下车，萧蔚然一手挥开伸着狼爪的几个捕快，心中焦急怎么千香和冷怿都不出声，仰头前头对着马车大喊一声：“夫君！你夫人我要被人非礼你还做缩头乌龟！”
大街上围观的路人都倒抽一口气，指着萧蔚然暗语道这女子恁的大胆敢当街骂自己夫君。
混在人群中的白衣俊美男子拦住欲出手的随从，抱着肩膀看戏。
“居然敢骂你夫婿，太无礼了，就该抓起来！”狗腿子继续起哄。
这时，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缓低柔的嗓音，像流水涓涓般淌过每个人心头：
“大人，在下妻子与婢女犯了什么事竟要抓她们？”
李自发本来以为马车里是什么人物呢，一听称呼自己为“大人”心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轻哼一声道：“非无罪而乱抓人！一为不守妇德，二为以下犯上。”
“大人怕是强词夺理，想强抢人吧！眼里还有王法么？”声音焦急起来，连带措辞也不再恭敬。
闻言，白衣俊美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果然是个迂腐无用的富家子弟！
“哼！本大人就是王法，我就抢你敢怎么的！”李自发有些不耐烦了，见着美人吃不得可是很痛苦的，说出来的话也不顾后果，反正巡抚秦毅要几天后才来，谁管得了他！
“不怎么样——”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门帘被掀开，一个俊秀的蓝衣书生走出，面容淡然，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本官是白芜县新任县官俞谦，今日要将你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