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柏彦在网上投出了一百份简历，不久后便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电话。对方来头还不小，声称是“××影视公司”的导演。
柏彦不敢怠慢，一咬牙去美容中心花了二百元做了一个很花哨的发型，头发经过打理后全都向外翻着，像“花儿乐队”的搞怪发型。
虽然那天的气温已是四十一度，但柏彦激情不减，辗转了几路公交车，来到面试地点时，天都黑了。敲开××影视公司的门，柏彦一下子愣住了：三个裸露着脊梁的男人正埋着头，背对着一个小风扇，兴高采烈地啃着西瓜。
见柏彦一脸吃惊的表情，其中一个龅牙男人放下西瓜站了起来，抹掉嘴角的一粒瓜子说：“不必吃惊，搞艺术的都这样，去年我在台湾跟李安导演讨论《色戒》剧本的时候，就是吃着猪蹄搞定的……”“是是是，我看出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导演！”柏彦挠挠头，讨好地笑笑。
“经过短暂的观察，我发现你的形象和气质很适合做一名星探……还有啊，给你透露一些我们公司的内部信息，我们最近跟老谋子有合作，准备再包装出个什么巩俐章子怡的……”龅牙导演的口气很像冯小刚。
这一番文绉绉的说辞加上毫无边际的夸张把柏彦弄得很亢奋，二话没说就决定留在这个公司一展宏图。两个小时后，柏彦带着打造明星的使命和满腔的自命不凡从那家影视公司里出来了。
ZZ大学旁边有一个酒吧，叫“菜园子”。在大学四年里，柏彦很少来这样的娱乐场所，在他眼里，一直觉得这样的场所应该跟犯罪联系在一起。但此时，刚参加工作的柏彦太迫切需要表现自己了，他觉得美女大多会出现在酒吧，星探的任务就是要抓住一切可能出现的机会，挖掘出耀眼的大明星。
酒吧的人不算很多，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各种色彩的灯光打来打去，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捉摸不定。环境要比柏彦预想中的要好，周围的音响里流淌出让人心醉的小提琴，声音柔美而缥渺，让柏彦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登上了天堂。他找了个吊藤坐下，晃悠了几下，心情顿觉舒畅了不少。
“先生，您几位？”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柏彦耳畔响起。
灯光摇曳的酒吧里，他看到了一张美丽得让人停止呼吸的脸庞，澄净如溪水，静静地流淌着圣洁的光芒。可是一瞬间，柏彦着实地张大了嘴，之后两个人的眼神便交错在一起，不只柏彦，连那女孩也吃惊不小。谁也没有先说话，就单单是视线交错着。
“讨厌，怎么又是你？”她轻启红唇，清澈的眼眸里有不爽的光芒闪动。
柏彦的脸刷地红了，有些失态地说：“是……是啊，真巧！”“就你一个人吗？”“是……是一位！”“你想要点儿什么吗？”柏彦摸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说：“来碗炸酱面吧，记住不要放辣椒，少放点儿葱。”“什么？”陶妮的眼球爆大，“对不起啊，我们这里只有酒水跟饮料，没有炸酱面。”“哦，那……那给我来两瓶啤酒吧！”柏彦嗫嚅道，满脸都是尴尬的斜线与汗水。
“请稍等！”陶妮转身走了。她的背影看起来婀娜多姿，让柏彦一阵心驰神往。他环顾周围，发现大多都是成双入对的，只有他这么一个单身男人，难怪刚才那女孩要问他几位，大概她也很难理解吧。想到这儿，柏彦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忧伤。不过，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还是大学生的女孩，怎么忽然间却变成了一个酒吧的啤酒妹妹？是打工，还是……
不一会儿，陶妮回来了，将两瓶啤酒放在柏彦面前。趁她勾头放酒杯的瞬间，柏彦近距离偷偷看了她几眼。皓齿明眸，肤凝如脂，美目盼兮……柏彦的脑海适时冒出白素珍、青蛇、聂小倩这些非人类来。因为这个发现，柏彦感到自己心里突然生起了异样的悸动。
“看够了没？”陶妮眼皮忽然一翻，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柏彦吓得浑身一颤，不等他再说什么，陶妮已经扭头去别的位置了。
什么世道啊，是不是美女都是这种脾气？柏彦苦笑，埋头喝酒。
大概十分钟左右，两瓶啤酒已经下肚。柏彦朝陶妮挥挥手。
“再拿两瓶啤酒来。”“你挺能喝的，是不是失恋了？”陶妮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和气了不少。
“失恋？”柏彦脖子一梗，“我才没失恋呢！”“那就好，别喝得太猛了，否则一会儿打烊了，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这样的醉汉了。”“小意思，我老祖先就是烧酒的，小时候把酒精当凉水喝……”“好厉害哇！不过，我最讨厌别人喝酒了，喝多了会变成猪的……”“啊……哦……”柏彦窘迫得无言以对，镇定片刻说，“小姐，我是××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你的气质和相貌很符合我们新片女主角的标准，公司就在附近，可否请你抽时间去详谈一下？”“是吗？”陶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柏彦感觉她开始心动了，谁知却听到了她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小子大脑缺钙吧？”“……”喝完第四瓶，柏彦的脑袋已经像荡秋千一样晃悠了。他挥舞着手，招呼服务生拿酒来。
这次来的是另外一个女孩。柏彦失望地盯着此女眼睛上的蓝色假睫毛，问：“刚才那个妖精呢？”“妖精？”女孩一愣。
“就是刚给我送啤酒的女孩呀！”“哦，你说的是陶妮吧？”“她叫陶妮？那她现在去哪里了？”“不好意思，她刚刚下班回家了。你找她有事儿吗？”女孩一头雾水地望着柏彦。
“没……没事儿……对了，小姐，我是××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你的气质和相貌很符合我们新片女主角的标准，公司就在附近，可否请你抽时间去详谈一下？”“好啊好啊，是武打片吗？会在空中飞吗？”“那当然了，现在哪个武打片不飞呢，何况你是女主角啊！”“我叫杜薇……”“行啦，你就是下一个小燕子赵薇了！”
不知道为什么，柏彦隐隐对那个叫陶妮的女孩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一想到她，他的心跳就逐渐加强，血液也渐渐加速流淌，这一切都仿佛是冰封了多年的河流开始复苏，到处涌现出了勃勃的生机。柏彦忍不住想起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难道真有奇迹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吗？
第二天晚上，在相同的时间里，柏彦再一次钻进了“菜园子”酒吧。
坐在相同的位置上，他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脚步如冬天里飘飞的雪花一般轻盈，动作如月光下的缈缈白纱一般优雅。
陶妮前脚刚刚踏进店内，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脑袋。她的心里掠过一丝阴影。“不会吧？又是他？”她不由得眯缝着眼，努力想看清楚。柏彦的头清晰地显现在她的眼中。犹豫了几秒钟，她放开脚步，向柏彦走了过去。
柏彦的心“怦怦怦”狂跳不止，仿佛随时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并隐藏了嘴边的笑意。
“妖精，请给我来杯爱尔兰咖啡，不加糖。谢谢！”“喂！你叫谁呢？”“当然是叫你了。”“你为什么这样叫我？”长长的睫毛无辜地上下忽闪，陶妮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不好意思啊……因为你长得太美，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无聊！”陶妮白了柏彦一眼，弯着嘴角问，“你今天怎么不喝酒了？”“这……这个嘛，我戒了。年轻人喝酒是很不好的。”柏彦故作成熟地说。
话音刚落，陶妮就撅起了小嘴，嘟哝道：“这是酒吧呢，客人不喝酒的话，我们咋挣钱呢？难道非要我们这些啤酒妹妹失业不成？”柏彦心想，还话还真够直接的，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为了她才不喝酒的吗？
“喂喂喂，啤酒妹妹，再拿一捆啤酒来。”旁边桌子上的几个男人对陶妮嚷起来，看情形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个脸红得像猪肝。
“好咧，马上送到。”陶妮面带微笑回应着，扭脸欲走。
柏彦急了，喊道：“陶妮，别忘了我的爱尔兰咖啡呀！”脚步忽地停下，陶妮回头给了他惊鸿一瞥，甩了甩恍若星辰一般璀璨的长发。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听……听这里的其他女孩说的。”柏彦的脸刷地红了。
“哼，等给客人拿了啤酒再来审问你……好好反省一下吧，你到底是何居心？”说罢，陶妮走了。剩下柏彦，对着一个空杯子发呆。
不一会儿，提着一捆啤酒的陶妮回来了，右手还端着一杯咖啡。
“啤酒妹妹长得还挺水灵的，来来来，陪哥哥喝几杯。”一个留着长发的小青年试图抓住陶妮的手。此人胳膊上文了一只大蝎子，柏彦越看越觉得他像电视中的江湖败类。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喝酒。”陶妮花容失色，慌忙躲开小青年的手，将啤酒和咖啡放在桌子上。
“哎哟，妹妹还不肯赏脸啊！”小青年不依不饶，嬉皮笑脸地问，“你到底喝不喝啊？”此时的柏彦已经气得浑身快冒火了。平时他最看不惯这种欺负女孩的吃豆腐行为，况且是欺负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简直是暴殄天物。
“放开她！人家不喝，你凭什么强加于人？”柏彦站起来，直瞪着小青年。
小青年用血红的小眼睛回瞪着柏彦，恶狠狠地问：“怎么？你小子想管闲事是不是？”“谁动她我跟谁拼命！”柏彦额间冒出几根青筋。
“妈的，我看你是找抽！”小青年甩了甩长发，提着啤酒瓶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几个同伴也义愤填膺地望着柏彦。
兵临城下。柏彦看到那个小青年冲过来，再然后他周围跟着站起来一大片，连柏彦和陶妮边上都是他的人，柏彦约略一数，起码能组个足球队，还是加候补的。
柏彦顿时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冲动是魔鬼啊，必须承认这次见义勇为实属自己的头脑发热之举。
“大哥，对不起，他说错话了。我向你赔礼道歉了。”瘦兮兮的陶妮抢先一步，挡在了柏彦与众流氓之间。
“妖精，你让开，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闭嘴！”陶妮瞪了柏彦一眼，又满脸堆笑地对小青年说，“大哥，你就消消气吧！”“不行！这小子让我在兄弟们面前下不了台，我今天非要他横着出去。”小青年气焰更加嚣张。
柏彦刚想反唇相讥，又被陶妮的眼睛瞪了回去。
“大人有大量，是他做得不对，算了算了，妹妹向你赔礼了……”“不行！”陶妮尴尬地笑着，突然说了一句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话：“他是我男朋友。”“什么？”一语既出，众人皆倒。
柏彦被这几个字呛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你对象啊！难怪你这么护着他……算了算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吧！”小青年回到自己的位置，跟几个同伴笑得前俯后仰。
柏彦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胡乱地用汤匙搅拌面前的爱尔兰咖啡，迎面飘来醇厚的咖啡香。“她说我是她男朋友，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啪！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好痛啊！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喂，那个谁，我刚才是迫不得已才说的，你不要太在意哦！”陶妮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天花板。
柏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他正沉醉在做陶妮男朋友的兴奋中。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本小姐刚才说的话伤害你了？”“太快了！我……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做人家男朋友的人，何况我们之间也不是很熟。”柏彦假装矜持。
受不了这种侮辱的陶妮顿时凶相毕露，气得直跺脚：“呸！冒牌货，你说什么呢？我刚才那叫苦肉计，要不是我出此下策，你早被他们几个揍成肉泥了……你是不是还想英雄救美呀？在这个文明社会中，我们鼓励出现英雄，但也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吧！”“士可杀而不可辱，如果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宁肯咬舌自尽。”“喂，那个谁！你休想还有下次了！”柏彦抿了一口咖啡，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听好了，别再叫我那个谁，我叫陈——柏——彦——”她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盯着柏彦问：“你这两天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打听我的名字？你是何居心？快招！”“我……我就是偶然来这里的。”“真的吗？”“真的！”柏彦答得斩钉截铁。
“呃，我长得不够漂亮吗？难道……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儿好感吗？”陶妮抛给他一个妩媚撩人的微笑，话外音是：我长得这么漂亮，想追我就直说嘛！
柏彦激动地狂点头，最后还不忘露出比周星驰还白痴的笑容。
“哼，我就知道你不安什么好心！别癞蛤蟆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看上你的！”陶妮马上收敛起笑容。
柏彦好像冷不丁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心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就像心里还没有成熟、没有发酵的一部分被撕裂开来了似的。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还以为陶妮没有提防呢。自己怎么就这么心急呢……柏彦突然对自己火冒三丈，连忙做抓耳挠腮状。
“你怎么跟个猴子一样？”陶妮白了他一眼。
柏彦马上回复绅士状，说：“妖精，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漂亮的女孩，我很仰慕你，希望可以跟你做个朋友。”“切！”陶妮瘪了瘪嘴，“又是一头色狼！第七头……”“第七头？请你解释清楚点儿！”柏彦心里满是惊叹号。
“算了，不和你聊了，浪费时间……我工作去了！”她别过脑袋，飘然而去。
柏彦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发现竟然多了几个跟他一样的单身男人，而且他们的目光始终都是围着陶妮的身影转。他略微数了数，一共有六个。加上他自己，老天，七匹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