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医院（1 / 1）
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医院了。可是，一睁开眼就觉得这个地方是这么熟悉。就算陈设变了很多，空气中也没有呛人的苏打水味道了，但是那种森冷的气氛没有变。
无论怎么改变布置和健全设施，医院都有一股让人恐惧的力量，生命在这里产生，生命在这里消逝，生命……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天蓝，你醒了。”有人用力握着我的手。
“好痛。”我哼一声。
他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天蓝……”
他看上去很脆弱，我想，除了我，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看过姚天青这么脆弱的样子，想到这一点，我很得意。可惜肚子痛得要死，要不我会更高兴。
“我是不是……”还是忍不住问了。
姚天青抚着我的头：“你好好睡一觉吧。什么也不要想。”
“可是……”
“睡吧……乖。”
姚天青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我点点头：“好。那你也回家休息去吧，我没事儿了。”
“嗯。”他答应着出了房间。
我不知道这是哪家医院，我只知道这家医院的隔音效果很不错，我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非常隐约的怒吼声，那是苏伯伯的声音，估计外头正在上演全武行吧？我笑笑，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我了。
陈骏。
她没带水果来，而是买了一大捧鲜花。和鲜花一比，她的脸就更憔悴了。把花插在花瓶里，拨弄着枝叶，陈骏背对着我，低声说：“对不起。”
“啊？”
“如果不是我……”她的声音很沮丧，大约是很有罪恶感吧。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把各种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不悦：“关你什么事？”
她没计较我的口气，搞不好，她根本没听见我再说什么，她只是自说自话：“苏超太莽撞了，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他……”她说不下去，我怀疑她哭了。然而也只是怀疑而已。因为陈骏没说话了，也没回头。这世界上有人会无声哭泣，连肩膀都不动一下，我知道的。
“我……”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不会和苏超结婚的。真的。”她也许听到了我说什么但是被吓傻了，也许她太沉浸于内疚根本没发现我在和她说话，总之她一点儿反应也没给我。
我也不管她，自己说下去：“苏超想和我结婚，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他结婚。和他谈恋爱蛮好玩的，可是我不想和他结婚。”
“我不想结婚。”我喃喃地重复道：“我不会结婚的。”
没关紧的门被推得大开，苏超冲了进来：“天蓝，我会对你负责的！”
在他背后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苏伯伯，还有已经捏住了拳头的姚天青。
我觉得好累啊：“怎么就是和你说不通呢？苏超，我不想和你结婚。”我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不——会——和——你——结——婚——你——听——懂——了——吗——”
苏超扑通一声跪在床头：“天蓝，你要原谅我！”
“原谅你干嘛，我又不恨你。”我叹一口气：“你和陈骏结婚吧，她挺好的，你说她男人婆都不生气，这么大度的女人你去哪里找啊？”
苏超想说什么，我赶紧先开口：“别再说什么你喜欢的人是我了，没人规定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天蓝要怎么说你才能原谅我？”苏超开始以头抢地。
苏伯伯一把把他拉起来：“你这孩子别闹了，天蓝还躺着呢，你就别刺激她了。什么事儿等她好了再说。”
姚天青走进来，冷冷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了。天蓝说了，她不想和苏超结婚。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也不想追究什么，总之，我不想再看见她被任何人纠缠。”
苏超开始大哭：“我真的知错了……”
我捂着耳朵：“好吵。”
苏伯伯把苏超拉了出去，陈骏也跟着一起走了。姚天青关好门，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天蓝，在医院无聊吗？要不要回家？”
我摇头：“家里又没人做饭，回去更无聊。”
“我来做饭。”他柔声哄着我。
“你不用去公司吗？”我问。
“一个公司要是离不了老板，那说明这个公司的制度有问题。”姚天青摸摸我的头：“出院吧。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我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我当天就出院了。
姚天青真的一个月都没去公司，在家里陪我。不过，我知道，他晚上有处理公务，我听到了他打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在夜里那么响，从书房一直传到我的房间。
我端着牛奶杯，走到他背后，忽然伸手拔了笔记本的电源：“睡觉去啦。”
姚天青无奈地回头：“你醒了？”
我举举手里的杯子：“嗯，起来喝水。”
“渴了就叫我嘛。”姚天青关了电脑。
“一直躺在床上好无聊啊。”我坐在椅子的扶手上。
“那我明天带你出去玩。”姚天青合上笔记本的盖子：“你想去哪儿玩？”
我想了想：“出去玩，好多人，我不想去。你在家里给我做个秋千吧，我想荡秋千。”
姚天青变了脸色：“做个别的吧，我找人在院子里弄个靶子，你学射箭好不好？”
“谁在家里学射箭啊。”我撇撇嘴：“我要秋千。”
姚天青叹一口气，靠在椅背里，手搁在后脑勺下面垫着，闭着眼睛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我弯腰，轻轻吻住他的眉心。
姚天青身体一僵：“别玩。”
我抬起头：“姚天青。”
“嗯？”
我从扶手上滑下去，落在他的腿上：“我们都不结婚，一直住在一起好不好？永远两个人住在这里……”
姚天青睁开眼睛，弹一下我的额头：“你啊……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谁说我没长大？”我提高了声音。
“哪个长大的女孩会坐在哥哥的腿上撒娇啊？”姚天青抱着我的腰。
我靠在他怀里：“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寂寞吧？”姚天青似乎也不太清楚。
“那我永远陪着你，你永远不结婚，好不好？”我把头搁在他的胸膛上。
姚天青的心跳似乎变紊乱了：“天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静静地靠着他：“反正我们两个都不结婚就好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对我说：“好。”
这个字说得很轻，但是落在我耳朵里，分量很重。
我高兴地从他的腿上跳下来：“就这么说定了哦。”
手里拿着的杯子一颠，洒了不少牛奶在地上。
“你啊……”他摇头：“有你在，一个月洗多少次地毯都不够。”
我笑：“反正你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