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代桃僵1（1 / 1）
离开？离开！
我要怎么离开？
心神有些恍惚，有一瞬间，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逃离！
逃离这充满阴谋诡计的宫廷，逃离永远都无法猜透的他，逃离……
有温热的液体，自我的下体汩汩而出，一点一点地抽走我的热量，让我觉得寒冷。
低下头，我看见我所站在的青玉石板上，一股一股的殷红正在流淌。那红色，多鲜艳，妖冶得如同一朵开得正盛的红莲……
红莲，是红莲。
在玲珑梦境之中，我也曾看到过的红莲。
那时的红莲，在父亲的脚下缓缓绽放。而今日，这妖冶的红莲，却绽放在我的脚下。
爹，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漾儿一个人？
爹，漾儿好怕，漾儿好累，你知道么？
无穷无尽的算计，分分秒秒都要做着权衡，时时处处都要用着心机，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在这重重的宫苑之下，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再也找不到了……
酸软的身子，渐渐无力。
目光呆滞地看着脚下那一滩殷红的血迹，我知道，终于，我连唯一的希望都已破灭。
一无所有。
我已一无所有。
腹中的孩子，眼前的男人，都已不再属于我。
我知道。
“漾儿……漾儿……”那抹暗金色的身影似乎正在朝我疾奔而来。
可是……可是……我已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疲乏而酸软的身子，我只能放任自己无力地倒下……
熟悉的怀抱，有着令我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曾经，这是我令我眷恋至极的怀抱。而如今，倘若我还有一丝力气，我不会允许自己倒在他的怀里。
看着眼前表情焦急的男人，我忽然觉得好笑。
“殷曲，恭喜你心愿得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的响起，在失去最后一丝知觉前。
幻影交叠，缤纷往事自我眼前迤逦而过，像一帧帧图片，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然后下坠，叠垒。
我看见渐渐成长的我们，一同走过的朝暮晨昏，冷暖寒暑，风雨艰辛。
这一刻，我仿佛重又看见那个沉默而忧郁的男孩，站在遥远的岁月的彼端，脸上第一次绽开的笑容。
记忆模糊了，想不起还剩下些什么。
疲惫的心，已经千疮百孔，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清冷的面颊，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像融化的积雪，潺潺流下，滑过脸庞，落在我的心上。我想那不是眼泪，而是曾经种下，却又夭折的希望……
殷曲焦急的精致的脸，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直至完全地看不清晰。
曾经，我把他的模样，一刀一刀地，镌刻在我的内心深处。而现在，他那精致的面容已经消失于年月的风化，让我再也无法清楚地忆起。
璀璨的金芒穿过七彩琉璃的窗棂，直射在寝殿的青玉石板上。炙热的气流，透过我单薄而柔软的长裙，直袭上我的心头。
最后闭眼的那一刹，我感觉到我的脸庞有一抹温热垂落。
一滴，两滴，三滴……
殷曲的眼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令我炫目的光芒……
然后，漫天弥地，无尽的倦意，无穷的黑暗，终于朝我席卷而来。
仿佛是堕入了无尽的迷梦，无数熟悉的面容开始在我的身边纠缠、挣扎、徘徊。
父亲，陆离，殷曲，莫言，晚妃，敬妃，舒凝，玲珑，萧默……这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开始围绕在我的周围，让我辗转其中而不得脱身。
他们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张张合合，说着从前曾对我说过的话语，一句一句，听得我心惊胆颤……
“漾儿，不必执着。凡事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皆有天道。人生是生死早限定的戏，长长来路，命有玄机。”
“漾儿……天地同灭，日月无存。你命同我，你在我在……”
“十年了，我好像……我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天。可以像这样坐在你的身旁，看你安稳的睡颜。”
“既然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开？”
他们的声音，如影随形，在我的耳边不死不休地纠缠，如同琴弦尽毁一般凄厉的铮鸣，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冲击着我的耳膜。
眼前熟悉的身影开始不停地幻化，我已不再觉得冷，我被内心的火灼烧得燥热难挡。
当我终于失去腹中的孩子，也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已经被彻底掏空。
我已一无所有，或者其实本来我就是一无所有。腹中孩子，倾心爱人，我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得到过。
原来我倾尽一生的执着，换来的却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喉头腥甜，莫名的剧痛突然重回，我的身心似乎正片片粉碎。
疾驰而过的幻影，永无穷尽，模糊苍茫得有如梦幻一般，在我的面前飞速闪过。他们的面容渐渐变得纠结而狰狞，已不复往日的模样，一个一个，仿佛像是要向我索命一般，然而我却已没有丝毫惧意。
我不再思想，我的头脑一片澄清，或者只是空白。
我已再没有希望或痛苦，生命于我已经毫无意义。
对于死亡，我没有恐慌，有的只是心成齑粉的绝望与疲乏。
天地混沌，茫茫间我以为自己就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死去，然而也就是在这时，我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漾儿……对不起……”殷曲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暗哑而低沉，隐隐还夹杂着些许哽咽，却忽然让我心生一股恨意。
对不起？
我忽然之间很想大笑出声，莫名的愤怒，在听到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毫无作用的抱歉时，开始不可抑制地窜起。
我有歇斯底里狂笑的冲动，又想要嚎啕大哭。
但是我却只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