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三章(1 / 1)
“猜对了一半?”蓝如语疑问,听她继续说下去。
席夫人回忆着先前的事情,眼色有些寒冷与怨怼,说道:“是的,那时的我很不甘心,我明明已经得到了天绝和凶冥,却又失去,这种心理比死还难受。这种挫败感和空虚,使我对这两柄剑的执着越发强烈,野心也越来越大。”
尹灏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样一个不被认知的母亲,抿唇道:“所以,当你养好了伤,发觉大家已将你遗忘,不会再有人再来追杀你的时候,你便选择重新出现,并四处打听寻找天绝和凶冥的下落。是这样吗,娘?”
席夫人望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仅是震撼,更加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他是自己和席炜焯的儿子,却被自己丢弃,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有一个名份,一个真正的家,这已经让对方恨透了自己。再加上,当他与自己的亲妹妹有了情愫时,又知道了这残酷的真相,如今对方肯叫自己一声“娘”已是他对自己最大的限度了。
“是。”她朝他点了点头,心中窒息般的难受。虽然尹灏他没有说过一句责怪自己的话,但是他把自己变得如此冷漠无情,便是对她最残酷的报复了。还有穆儿,此时的她要是知道了真相,应该也会恨自己,恨透自己吧。
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罪孽太过于深重,上天不仅要惩罚她,还连带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那么,并不是蓝如语毁了席家,也不是凶冥剑,更不是上天,而是她!
是她毁了自己的家!
也许,她是不配拥有。
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毫无道义的妖精,根本不配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她只能被黑暗萦绕、包围、吞噬!所以,每当到了夜里,她就觉得那是一个上天给她的惩罚,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烛光便是她心里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而渐渐地,她也习惯了这些,就像自己这残存的生命,纯粹只是为了一个真相而活着。她的灵魂,早在这之前便已拒绝了光的陪伴。
而她也知道,总有一天,蓝如语会再次找上自己,来向自己索要这个真相。当她将真相告之她,那么,这一辈子,她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好牵挂了。能不能得到原谅,能不能得到救赎,一切都不重要了。
席夫人继续说下去:“我再次踏上凡世的土地是在一百年前,那段时间的江湖极为平静,而我根本找寻不到一丝关于天绝和凶冥的消息。这两柄剑,以及那些争夺它们的人都好似从世间消失一般,我很疑惑,却依旧不死心。也许我只是个愚蠢到极点的妖精吧!”她感叹、自嘲。
尹灏与蓝如语皆是不语。
席夫人转头望向蓝如语,狰狞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被人摸透情绪,道:“在那段时间,我有来过紫萸湖,也见到过宫主。”
蓝如语微微一窒,只听对方又道:
“只是那个时候看到宫主,我已无脸,也没有勇气面对已经失忆的宫主了。”脸上充满自责。
蓝如语凝视着对方,忽然眼色空明,挑起一边的秀眉,冷道:“恐怕,你并不仅仅只是想来看我一眼吧?”
席夫人猛地心中一凛,似乎是心思被对方猜透,在对方凌厉的眼神下无所遁形。她顿了良久,才答道:“是。我……还有一个目的……是想来看看天绝和凶冥是否已经回到了宫主的手里。”
“可惜让你失望而归了。”蓝如语冷冷地揶揄。
“但至少见到宫主还活着,我可以少一份罪孽。因为三百年前我离开时,我真的不敢确定宫主是不是已经因为受到月光石的反噬而死去了,所以当我见到宫主只是失忆了,心中还是得了些许宽慰的。”
蓝如语浅笑,然而这样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罪孽?”她问道,“那个时候的你会认为这是罪孽么?”
“是,那时的我确实是泯灭良知。”无论对方说什么样的话,用怎样的语气,她都不会在反驳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欠她的,如今再次回到她的面前也该是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尹灏敛了敛剑眉,睇了蓝如语一眼,随后又望向自己的母亲。他发现今日他所见到的杀戮都是因自己的母亲而起,包括席家的没落,凶冥剑重出江湖,还有蓝如语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原来这并不是蓝如语的错,所有的果都是三百年前自己的母亲种下的。
但他不恨,也不能恨。要怪就怪他自己,拥有了这般肮脏的身躯,这般不堪的人生,还要背负这般沉痛的职责。不仅是整个席家,还有自己的母亲先前所造成的一切罪孽,有些能弥补的就让他来弥补。还有穆儿……尹灏先前对她这般冷淡,只因不想让她再深陷下去,因为还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他要对她负责。
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更是自己曾经那样爱着,而又不得不放开这情愫的人。
尹灏与蓝如语皆是不语,让她继续说下去。
席夫人又道:“三十年前,我遇见了席炜焯。他的出现,真的如传奇一般,相信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对他的事知晓得十分清楚,只是三个月便将称雄武林,让众人诚服。那时的他还只有十八岁,正是血气少年而我遇到他只是一个偶然,却正巧被我得知了一件事,便是凶冥剑这三百年来正是由他们席家世世代代守护的。”她顿了顿,似乎一直在回想过往所发生的种种,与那人的相遇、相识、相知到相许,一直都如今她一个人的残存。她眼底有些情绪,幽暗的瞳孔却让人看不透:“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席炜焯所在的家族本姓‘尹’,三百年前便是他的族人从我的手中夺走了凶冥,而他们却是受到了凶冥的诅咒,在短短的十年之内或被暗杀或因病去世,近乎有灭族之祸。于是他们都觉得这凶冥剑乃不祥之物,却又不可让其被其他人争夺再掀起腥风血雨,便将其收藏起来。而他们之后便隐姓埋名,遁隐山岭,一直守护着凶冥剑。”
蓝如语道:“于是,在你得知凶冥在他手上时,便计划留在他身边伺机夺走凶冥?”
“不错。”她点头。
蓝如语闻言,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道:“莫不是接下去你想告诉我,之后你便不自禁地爱上了他,还嫁给了他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席夫人不语,她知道这也许这一生最大的一个错误——爱上了一个凡人。
将灾祸带给了这个她一生中最爱也最牵挂的人。
是的,她真的好错!
但她不说,便是默认了。
尹灏抿唇,沉默。
席夫人转首对尹灏道:“灏儿,有一件事儿你还不知道。”
他闻言,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席夫人道:“你究竟是谁?”
尹灏诧异地望向她,心如擂鼓:难道我不是她的儿子?!那么我究竟是谁,又为何她要认我做她和席炜焯的儿子?
看到他眼中颤动的目光,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疑惑什么。她道:“你是我儿子这一事实不会改变,我先前就告之了你。但是关于你的过去……不,更准确的说是你的前世……”
听她顿在那里,尹灏不禁滞了滞,沉吟:“前世?!”
蓝如语抿紧了灿红的樱唇,眸光一颤,似乎已料到了对方即将说下去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会震惊与意外,更有点儿不能接受。
席夫人继续道:“你的前世,跟我还有宫主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蓝如语敛眉沉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那月光石的伤口。”
她猛地一窒,顿时想起了她在之前救尹灏时在他胸前看到的伤口,还有那月光石的模样。难道在这之前尹灏的胸口便已有了这样的一个伤疤?她狐疑。
而尹灏更是充满疑惑:“月光石?!”
席夫人话锋陡转,回答着尹灏的问题:“那是宫主救你的东西,没有它你早便是一具死尸。”她说得很直接。
尹灏凝眉道:“你没有救我的理由。”他回头望着一脸默然的蓝如语道。
席夫人却道:“不,她有。”
蓝如语水蓝色的眼瞳中光华一转,却不发一言。
席夫人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回到方才的话题:“灏儿一出生胸口便有这样一个指甲片大小的伤疤,在别人看来它似乎更像一个胎记,但只有我知晓这是月光石疗伤后所留下的伤口,抑或说是痕迹,它与月光石的大小近乎吻合。”
尹灏微微一窒,不由地望向自己的胸前,确实从他有记忆开始就留意到自己胸口那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像疤痕一般的胎记。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在意过这个,直到今日他的母亲说起,他才意外地发现这胎记竟然与自己的前世有关。按照他母亲的陈述,这胎记便是月光石所留下的伤口,而月光石曾用来让上官泽琴重生。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暗自握紧了双拳,眸中的光芒有一丝颤动——难道那个前世与蓝如语纠缠的人,就会是今生的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