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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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
微风拂煦,天上浮云悠悠,舒卷自如。汀烟溪树,桃李芳香,毵毵垂柳飞。
水面波光潋滟,摇荡疏楼斜影,河中画舫云舟三两艘。
一木质拱桥横跨于河堤之上,周围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一袭白衣,金丝剪裁,清妍脱俗,如沐落月。女子杏眼柳眉,丹唇雪肤,乌黑的长发随风纷沓起舞,唇角扬着一抹优雅的微笑,耳际两枚银莲耳钉晶莹流艳。
她悠然立于桥中央,望着桥下站着的男子。
二人似乎是对峙着。
那男子身着一钴兰色的衣衫,如山涧清洌的泉水,宽袖袍裾随风纷飞,带着一种风流之韵,更有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通体银白,剑萼出镶着一枚色泽温润坚密、莹透纯净的白玉璃龙环。
正是天绝宝剑。
而桥上站着的那女子的手中,却是一柄纯黑色的长剑。这柄剑形状与天绝剑极为相似,剑光阴寒,剑锋极薄,洋溢着邪佞之气仅是这样拿在那女子的手中,便可以感觉到这剑所散发出的寒意和沉沉的肃杀之气。
正是凶冥宝剑。
男子有些桀骜、狂放地道:“雪之夕,你竟敢趁我不注意盗我书剑山庄的凶冥剑,胆子还真不小啊。”
雪之夕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凶冥,微笑道:“这剑铸的不错,不如就送给我吧?”
男子笑了笑,挑起一道剑眉,道:“此剑凌厉、邪恶诡奇,并且极难驾驭,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浩劫。若是给了你这雪妖,江湖又岂还会有宁日?”他顿了顿,语气中含着几分讥诮,“况且,我也并不认为你这小妖精能驾驭此剑,还是赶紧还给我吧。”
“上官公子说话真难听,你还尚未见识过我的御剑之术,又岂能乱说?”雪之夕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只因对方说的这些话让她有些微怒,复又狐疑道,“此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们书剑山庄又为何要将它铸造出来?敢情是因为你们没办法控制它,而又怕此等宝剑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他挑眉道:“小妖精,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师父乃一代宗师,又岂会连区区的凶冥剑都不能驾驭?你如此胆大妄为,还侮辱我书剑山庄,看来要给你点教训了。”
雪之夕敛起了笑容,道:“我倒想看看,这俗称书剑山庄两大至宝的天绝和凶冥二剑,在交锋时,会是哪个比较厉害。”说罢,一挥手,长剑一展,凶冥剑倏然鸣出一凛冽的吟声,向男子袭去。
……
……
夜月横斜,万籁收声。
遍山桃树烟涛,花瓣飘零,芳香暗度,软风吹春,星斗垂芒。
山脚下,两道身影,默然相对。
但见雪之夕正被一圈光芒包围,周围只剩下尺寸之地。而她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凶冥剑,面沉如水,望着五尺远处悠然而立的上官泽琴,水蓝色的眼眸中竟是怒意与不悦。
而上官泽琴钴蓝色的衣衫在夜风中飘飞,如一道浅蓝与深紫交错的虹,清俊的面容带着一种桀骜不驯,微挑起一道眉,双手环在胸前,就这样笑看着被自己困在那里的雪之夕。
雪之夕委实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努了努嘴,沉声道:“上官泽琴,你分明就是打不过我,竟然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他对她的愤怒不以为意,道:“对付你这样的小妖精,小盗贼,就算是用些卑鄙的手段又有何妨?”
“你……”她咬牙。因为被他所困,虽有满腔怒意,却也是无处可发泄,只能这样狠狠地望着他,用目光来凌迟眼前这个一脸得意,笑若春风的男子。
上官泽琴斜睨了她一眼,在一块矮石上坐了下来,道:“都已经被我困了三天了,没想到你这小妖精的脾气还真够倔的,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肯认输。”说罢,他装作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雪之夕道:“你放我出来,我们再打过,我若输了,凶冥剑双手奉上。”
“那可不行,”他摇头拒绝道,“我怕你使诈啊。”
她讥诮道:“你还会怕我?”虽这样说着,但不免心中有些失望,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中计,说什么也不肯将这个结界打开。
“我当然会怕。”他虽这样说着,但语气却是调侃的味道。
雪之夕敛眉,很不友好地问道:“要怎么样你才能放我出来?”
“你这是在求我么?”
“我……”她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心想:莫不是真的要我认输,才肯放我出来?可是我真的要向他低头求他吗?这样也太丢脸了,五百年的修为竟然会被一个凡人所欺负,以后我怎么见道上的妖精啊?
她有些怫然,却更是挫败。
上官泽琴又道:“如果真的想求我放过你,那就得拿出诚意来。要是让我高兴了,或许我可以考虑打开封印,让你出来。”
就这样被困了三天的雪之夕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状况,对方的话带着嘲弄,让她愤怒到2极点,握紧了双手,恨不得上去刺他几剑。但如今她是受制于他,别说要刺他几剑,就是要出去也还得看他的脸色。她咬了咬嘴唇,强压下自己胸中的怒火,冷冷地道:“求你!”
“求我?求我什么?”他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这场游戏,调侃的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雪之夕快要被气疯了,却又不得不向他低头,于是咬牙道:“求你放我出来!”
“好,”他点头,道,“只要你乖乖地交出凶冥剑,我便不再为难你,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小妖精。”说罢,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好。”她撇了撇嘴,道,“我认输便是,只要你放了我,凶冥剑就还给你。”
上官泽琴浅笑,起身,随后念动咒语,揭去了笼罩在雪之夕周围的光圈上的符纸。他虽只是个凡人,但从小投身书剑山庄庄主孙希昃门下,授艺于其,得其真传。他修习法术十数载,已略懂符咒降妖之术,乃是孙希昃最为器重的弟子。
而四天前,雪之夕偷潜入书剑山庄,盗走了孙希昃穷尽毕生所铸造的两柄绝世宝剑之一的凶冥宝剑。
而那天正是由上官泽琴看护这两柄宝剑,由于他的失职,凶冥剑被盗。因而他受命于孙希昃,将功补过,出山庄来追拿雪之夕,向她要回凶冥剑。而若是无法拿回凶冥宝剑,他便会被孙希昃废除毕生功力,逐出师门。
上官泽琴一路与雪之夕纠缠至此,因对方有凶冥剑在手,要擒拿她十分困难,于是他只能用符咒困住她,磨了她的锐气,好让她主动投降交出凶冥。
如此看来,这招还十分有效,雪之夕在与他对峙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肯低头认输,求他放过自己。
而上官泽琴虽生性顽劣,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野性难驯的模样,却也十分听从和敬服孙希昃,从来不违逆他的意思。此番拿回凶冥剑之后,他定会收敛了性子,回到山庄接受孙希昃的责罚。
雪之夕见他解了符咒,立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不服输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唇角扬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上官泽琴走近道:“把凶冥剑给我。”
雪之夕抿了抿唇,眼神变得犀利。她袖风一卷,陡地掀起一个巨大的力道,向靠近她的上官泽琴袭去。
上官泽琴没想到她竟然还不肯罢休,还使诡计,当下后悔自己为何会如此轻信于她,居然就这样放了她。他忙闪身躲过了她的这一击,然而在回过身之际,对方已身形一晃,掠开了数丈。
雪之夕将手中的凶冥剑朝他晃了晃,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道:“你说对了,妖精就是妖精,会的就是使诈骗人。你如此轻易便相信了妖精的话,真是幼稚到了极点。我看你还是回到你那除魔卫道,拯救人类苍生的师父身边,多修炼几年再说吧。”
“你!”上官泽琴第一次感到有种挫败的感觉,没想到会被她耍了。他轩了轩眉头,轻叹了一声,立刻腾身而起,抢上数尺,向雪之夕站着的地方掠去。
雪之夕笑弯了水蓝色的双眸,朝向自己逼来的上官泽琴做了个鬼脸,随后转身向山上飞去,顺道还对他说道:“上官泽琴,别追了。凶冥剑在我手中,你要想拿回去可不容易啊,还是回去向你师父磕头认错比较来得实际,呵呵。”话音落,雪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落落疏花,苍苍夜雾之中。
上官泽琴足下生风,健步如飞,立即跟了上去,道:“雪之夕,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若是再让我逮到你,我非废了你的道行不可。”
他说得很轻,很缓,但却绵绵密密,中气不断,传至了已在十数丈开外的雪之夕的耳中。她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的内力竟如此浑厚,虽然只是个凡人,但也不可小觑啊。
……
……
已是仲春,是夜。
滂沱集雨,细草香生,落花如蝶翩跹,林间时闻折竹声。
雪之夕与上官泽琴皆躲在一草舍中,篝火生起,树枝燃烧“噼啪”作响。雨水从檐上滴落,如珠帘一般模糊了人的视线。
上官泽琴动手包扎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敛起了两道英挺的剑眉,脸色竟是有些苍白。
而雪之夕就这样望着对方,漠然地看着他包扎自己的伤口,而后又低头用树枝拨了拨柴火。
上官泽琴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后,疑惑而玩味地凝视着坐在自己身前的雪之夕,随后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妖精。”
她抬起水蓝色的带着几分魅惑的眼眸,冷道:“如果你想说些什么讽刺我的话,我看那就免了,因为那对我毫无作用。但如果你想感激我刚才出手就了你,那我看也还是免了吧,我怕我承受不起。”
“哦?”他挑起一边的眉峰,微笑道,“我是越发觉得你可爱了,小妖精。”
雪之夕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也不要再叫我‘小妖精‘了,小心我杀你了!”
“你觉得那可能吗?”他调笑道。
“早知如此,方才你被那魔物攻击,我便不救你了。”她有些后悔地道。
上官泽琴对她冰冷的态度不以为然,脸色依旧挂着幽雅的笑容。
雪之夕对他已有些无奈,暗自斟酌:这人好像真的不太会生气,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保持这样的笑容,好像激怒他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每每遇到什么事,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他也能照样谈笑自如。我和他纠缠了一个多月,交手无数,虽每次都无法从我手中夺回凶冥剑,但依旧没有死心,或者准备放弃的意思,由此可见,他也是个执着的人,而且还很麻烦。
思及此,她似乎也不想再和他闹下去了。她本来盗凶冥剑就是因为一时好奇,并没有想借凶冥得到什么的意思。她知道凶冥剑对书剑山庄十分重要,所以必定会派人来夺回此剑,却没想到,来的这人竟然如此纠缠不清。不仅手段多,废话也多,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耐心能和自己磨那么久。若论武功与修行,他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他却一直这样追在自己的身后面,让她无法摆脱他,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了了。
所以,若是论耐心和耐力,她知道她已经输了,而且这次她是真的服输了。
她将手中的凶冥剑递到对方的眼前,道:“喏,还给你。”
上官泽琴一阵疑惑,诧异地望着她:“什么?”
雪之夕冷道:“拿着这剑回去吧,你这样整天跟着我,跟我纠缠了一个多月,你不嫌烦,我都嫌烦。再这样下去,我定会给你逼疯的。反正我拿凶冥剑也只是想玩玩,现在玩腻了,还给你,你也还我一个清静吧。”
“怎么?认输了?”他问道。
“是,”雪之夕颔首,无奈道,“我是真的服输了,没见过像你这样烦的男人。”她抱怨。
上官泽琴咯咯轻笑,伸手接过的凶冥,道:“若不是答应师父要将剑拿回去,我也懒得和你这小妖精磨叽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累么?”
“我看你乐意得很。”她讥诮道。
他笑道:“不过,和你在一起还是蛮开心的,小妖精。”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在一起。”她冷道。
“也许。”
“你也觉得你自己很烦?”
“错,”他摇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想让人打一拳,“是因为你怕再这样和我相处下去,会对我动情。”
雪之夕闻言,不禁喷笑,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自恋的人,于是大笑道:“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人。”
上官泽琴道:“我想也是,不然要是真的变成那样,我还真觉得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呢。”
“既然这样,那我可以走了吧?”
“请便。”
雪之夕起身,低头睇了他一眼,正预备离开,却听对方又道:
“你真的要走?”
“那你还想怎么?剑我已经还给你了,莫不是我还得和你回去向你师父谢罪?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向那老头儿道歉呢,我只是借了他的剑玩玩,还给他不就好了,难道他还想杀了我泄愤不成?”
上官泽琴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说,这么大的雨你难道不怕被淋湿么?”
雪之夕微微一滞,朝外头望了望,心想:这雨确实还蛮大的,而且天已经黑透了,这样出去,还要经过那个魔物住的地方,要只是我一个人,定也不会是它的对手。还是先和他在一道,等出了这地方再离开也不迟啊。
心想至此,她又再次坐了下来,斜睨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
上官泽琴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不禁浅浅一笑,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已在对方的漩涡中深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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