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部（4）（1 / 1）
九月是开学的好日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证明，开学选在这个时候，真的是最英明的决断了。天气不冷不热的，让人想发脾气都不知道该从何下嘴，脸面被微微的秋风一吹，就算心里有天大的烦心事也会不见的。
今年的秋天富欢可不会有任何的烦心事。可以说，这个秋天是她活了这多年来最快乐的，她所作出的事情都有所回报，只是这一点，已经让她欣喜若狂了。她现在特别盼望着开学，希望这次在事隔三四年之后的重新入学能给她带来一个全新的不同。她肯定也不会像当时在初中那样的荒废学业了，现在的她只想把一天的日子掰成两半来过，希望在自己的头脑里能多存入一些东西。毕竟在人的一生中，能学习的黄金时间也就那么几年。她现在已经完全体会到了人和光阴的对峙，这两种物质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平行线的。要是把光阴拟人化，那么它就像蓄意待发的火车，对待站台上来不及上车的人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的。
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自己加紧努力好好奋斗。这句话早已成了富欢心中的座右铭，让她能在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也在说服着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性格由天定，佳事难圆满。她是个要强的女孩，这一点已经在她录取书下来的那一刻已经定下了。但是她还有一个特点没有被人发现，它就是完美，她——富欢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她很讨厌那种事情做到一半的就放弃的人，她对这种事情是绝对看不下去，只要她做的事情没有到了真正实际上的完成，她都会极为的不甘心的。
如今这种性格她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还是去做了整容，一个全方位的大动。如今术后的富欢已经完全达到了她所要求的那种完美主义，大到脸型的转变，小到鼻子的隆起，无一不是按照现在的审美标准打造的。其实她的这项决定早就在她的心里生了根了，只不过以前因为没有金钱的支持，所以这个决定只能是雾里看花，只能看却摸不到的。而这次的钱也不是爸爸妈妈就自愿拿来给她做整容的，这笔钱原本是她的父母给她上大专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就自作主张，拿出了学费以外的所有钱，把它们全都用来支付这次的整容费用了。
想到这次整容，她可是煞费苦心。为了能更好的完成她的心愿，不让父母家人干预她的决定，她还谎称要去先去看一看学校，然后再同学家住上两天，玩一阵子再回来。她的父母，信以为真，毕竟女儿经过了那么艰苦的努力才考上学，现在她要说出去散散心，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临走时，他们还高高兴兴的拿出了一些钱放在她的手里要她玩的开心点。
就这样的，她在同学宿舍住了一个月之久。她就在这一个月之内，给自己玩了一个大变活人，变化之大，令人诧然。也可以这么比喻，现在就是和她在同一个小区内生活的邻居们看到她，肯定都不会认出来了。这期间她的父母也关心的打过几次电话，问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还不回来，然而她的几句撒娇就搞定了一切。
一个月之后，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回家了。被她的新模样下一跳的首先是她的小弟，小弟那天下午没有课，听到门铃声就急忙的跑去开门，谁知道门外却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美女。正想开口问问她找谁，就听见耳朵里传进了熟悉的声音，下一秒钟他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姐姐的衣服，快速的把她拽了进来。
等她走进来后，付恒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高声的赞叹语：“姐姐，你真是太伟大了，太有个性了，你真是我所要崇拜和学习的偶像。要是这件事情放在我身上，我肯定没有你这份勇气。就算我鼓起勇气做了，我也肯定会不敢进家门的。”
富欢才不理会小弟的怪言怪语。他不敢？哼，不少敢。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他付恒所不敢做的事情，要是他认为对自己有利的，那纵使千难万阻他也会在所不辞的。现在他能说这句话就属于对她的侮辱，这是显而易见的吗！很明显的，她的脸，小弟的脸，一个孙二娘，一个潘安，一个底层下的岩石，一个天空中的白云。他们之间的比较根本就没法进行的，因为更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要是像小弟这样的长相到了整容院要求整的再漂亮一些，她估计就算是在高明的医生也没法赚取他的费用。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凉风细雨的赞叹她的勇敢，这还是因为妈妈给他了一张没有缺憾的脸，要是他长得如同她的模样一般，他现在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第二个对她的容颜发言的是她的大哥付民。他看到她的第一个动作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瞳孔放大，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足足有半分钟之久。
半分钟之后，他又恢复了神态，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付欢看着大哥对她的态度，心里向被刀扎了一样，痛楚传了出来，让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嘴皮。
她非常能体会大哥的此时的心情，也知道他的想法。她仿佛就在他的脑子里装了一面镜子，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能深深的感受。从小到大，她是在大哥的陪伴和保护下长大的，妈妈和爸爸不能给予她的关爱，她都在大哥那里获得了。记得五岁那一年，他们这里的冬天雪下的很大，晶莹洁白的雪片慢悠悠的掉落在他的脸上，头顶上。他仰起脸，对着只有五岁的富欢充满爱怜的说：“哥哥给你做一个雪车。”说罢，他就锵锵琅琅行动了起来，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简单的小雪车做成了。它的结构很简单，因为付民当时也很小，仅有十岁的他根本拿不起大斧头，他就用一个小小的锤头把一块平整的木板和一个破旧的小凳子钉在了一起，这样就成了给妹妹的玩具。
他们闹呀，叫啊，在满是皑皑白雪的山坡上跳跃着。付民极为小心的把富欢固定在那把雪车上，他紧紧地搂着妹妹那小小的身躯，顺着山坡地高度快速的往下滑去。那种在空中瞬间的惊喜和快乐是令富欢一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的事情似乎就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记忆，她和大哥之间就有了一种说不清楚地隔阂，难以逾越的屏障。到了大一些才慢慢的有些直觉上的感官，她隐约的发现了大哥性格中的缺憾。他在心里有着严重的自卑心理，这种自卑的源头竟然是针对付恒的，因为他的弟弟太过突出了，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他愿意的，他就一定能完成。面对弟弟的优秀，他开始在心态上变得有些奇怪，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说出的话开始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富欢在初中的时候，还对她大哥的所作所为有些疑惑。直到她偷看了大哥给他的女朋友写的信——那里面很清楚写道他完全知道自己反常行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为之羞愧。字语间偷露着他的痛苦他的伤心，她拿起那张纸，很显然的，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哭了，因为泪水滴在了白净的纸张上泛起了片片黄印。
如今事隔这么多年了，她还清楚地记着那上面写着什么。
璇：
最近好吗！大学的生活一定很愉快吧。我没能陪你一起共度这大学的四年，我知道你一定十分的失望。可能这不是唯一让你失望的事情，我今天突然又发现了我身上一个要命的缺点，可我说出来你一定会怪我，但是我还想让你知道，因为我的心事只想对你说。
在高中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帮助我补习功课，可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你的心，门门功课都亮了红灯。当时你开玩笑的对我说，没关系，这一切不怪你，谁让你的父母没给你一个好的遗传基因呢！当时我真的信以为真了，不再埋怨什么，可如今我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什么遗传基因，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我的小弟弟和我同样是一个父母亲，可是他的学业却和我有着天壤之别，看他的学习从来没费过什么功夫，一切的事情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够解决。我心里慢慢有了酸痛的感觉，我不知道这叫不叫嫉妒，但是我懂得了伤心。我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是来自各方面的，我开始埋怨上天，不懂得它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个废人生出来。
你以前曾试探的问过我，是不是我的父母偏心。我当时没有正面的回答你，你却误以为我默认了，但是我今天却要告诉你事实。你想的都错了，我们家里根本就不存在你说的那种能力上的歧视，父母对我们三个儿女都是一视同仁的，就算小弟拿回了很多的奖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在我面前显示，还很体贴的让小弟快些收回去，怕我看到触及伤心事。可以说我的爸爸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之一，但是我却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子。他们给了我最优裕的空间，我却两手空空无从回报。要是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又要软声细气的劝我不要伤心，对呀，这就是你善良的性格，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璇，我们分开已经有两年了。现在你上了大学，我却早早就进入了社会，我总是在夜里无数次的想过，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毕竟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对于以前做的决定都可以认为那是年少的轻狂。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就算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也会试你为知心好友，有什么事情我还是会和你倾诉的。
不要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谁让我没有那份和你相依的能力呢！
今天的这封信我写的很累，结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钢笔尖凉在空气中已经干了好多次了，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勇气将它寄出去。原谅我，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民 10月12日夜
信写的并不长，只有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小子扭曲在一起。富欢刚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以为不是她的大哥写的，在她的印象里，大哥的字就像是宝石一样的漂亮，那些撇捺之间的轻快感是她想要学习的。而这封信里的字完全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写的，行云之下再也看不出写字者的刚劲情怀了。
她很想哭，痛痛快快的替大哥把心中的苦闷都释放出来。她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牵着手一步一摇慢慢扶起来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虽然大哥在信里说他们的父母不偏心，但是事实却那里有他说的那般美好呀，她才是真正的见证人，一起的东西都被她看在了眼里。大哥是长子，照他们族里的观念，长子应该是家中能力最强的人，若是长子以下的孩子超过他的能力，那么这家的长子就会得不到族里人的尊重。可这种事情又不是人为可控制的，这种无理的要求简直是强人所难呀。大哥一面受着来自于族人的压力，一面还要在家中承担起重担，因为他还要担负起他弟妹们的学费，好给父母减轻压力。长时间的劳作让他的脸上过早的出现了沧桑感，完全看不出当时他才有十九岁。
就在看完信的那一个晚上，她躺在床上，心平气和的作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和大哥处在同一条线上。
从那以后，她一直就扮演着这种双面的性格。原本认为这样做，可以让她和大哥之间的距离就能拉近一些，希望他们能再恢复小时候的那种关系。但这世上的事情永远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大哥并没有按照像她想象的那样改变，反而性格更是偏激，对她出现了一种害怕和抵御的情绪。一气之下，她不想再这么下去。这样做下去的结果只能让她的大哥更是逃避现实，到了最后只能害了他自己。她恢复了自己真正的性格，让实力见证一切。
她知道这种转变可能要她的大哥遭受到更大的伤害，但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许多事情还是要他亲身经历一遍才行的。
嘴里的话说出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容易，上牙碰碰下牙就可以轻易的吐出。但面对大哥的默不作声，她的心还是疼了，脚下的步伐忍不住跟着他进了卧室。
“你……”看着他的小妹，如今她已经变得更加完美，不管是在哪一方面。
“大哥！”富欢呼唤了一声，这声呼喊包含了对他最大的尊敬。
付民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将原本很快的面部闪动变成了一部连续剧。口中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恭喜你了，终于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了。”
“哥！你别这样，我是你的妹妹呀，你非要用这种口气来对我说话吗！”富欢闭着眼睛充满悲情的甩了一下头。
“哼，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性格了吗，把我摸得透彻很，就差没在我的大脑力安一个监视器了。”像是没看到妹妹的伤心，他依然我行我素。
富欢眉头一皱，眼神中露出了一种怨恨的表情，心中的某个决定也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动摇了，她忍住了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怜悯，随即深呼一口气，冷冷的说道：“你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了，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我也清楚的你这些年的变化是为了什么！”
付民有些奇怪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他皱起眉头看着富欢，等待着她继续说。
看到了大哥的不解，她不再犹豫什么，直接了当的把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的出来：“你不是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有这么大的转变吗，你的心里一定很嫉妒我的才华吧，那我就在今天坦白的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聪明的，只不过以前是为了你，为了怕你有更大的心理负担，我才懒散的放弃了一切。你以为我真的考不上高中吗！笑话，要是我肯学，就是上一个名牌的大学也不在话下。可你呢，你都为我做了些什么？除了毫无止境的贬低，剩下的就是你在心底无尽的自卑，你拍拍你自己的良心，你敢说‘我对的起富欢’这句话吗！”看到大哥对她的这句话没有反应，她冷哼了一声又接着说：“我早就该知道，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现在看来我以前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失败的行为，不但没有挽回你的自信，反而赔上了我的大好年华。要是上天给我一个愿望，我最想许的愿望就是不再当你的妹妹，不想给你再有任何的关系了。”
“欢……”付民的心深深的被她的这番话震动了。他从来不知道小妹骗他这一切，全是为了他，原来他总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是最悲惨的人。一切坏的东西通通降临在他的身上，家里的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要不是他的生命是父母赐予的，他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现在他的生活的唯一动力就是还在远方上研究生的女友，要不是她这么多年一直这样的支持他，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今天能从小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一番理由，他后悔的直拍头。亏他还是大哥，就连自己小妹的想法都没看透，真的是白活这么多年来了。
“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大哥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付民低下了头，他不愿意让富欢看到他眼睛里的泪珠。
富欢哭了，长这么大她哭过的次数可以十指可数，就连这次她通过大专的考试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今天却为大哥这句久违了的道歉触动了眼睛里的泪泉线。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五年之久的苦心装扮，却不如今天用三分钟不到说出的话管用。一直等待着大哥能快些醒悟，可今天这样的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要是有百十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用言语来刺伤他。
“欢，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你了。”付民再次道歉，他将痛哭流涕的妹妹搂在了怀里，按在自己的胸前。
她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想用手去擦，就让自己在今天放纵一次吧。
付民爱怜的用手摸着趴在他胸前的富欢，她又直又亮的头发完全遗传了妈妈的优点，而就是在这个小小的头脑里装进了她对自己的爱。
他的傻妹妹呀，怎么能因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大哥放弃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这样的对他，不是要他背负了更多的罪孽吗，这么多的恩情，要他这辈子怎么还呀！
他付民何得何能，让他的生命中竟然出现了两个这么善良的女人。一个是他的女友，一个是他的妹妹。女友是再用她的全部感情来爱他，妹妹则是赌上了自己的人生。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就不再只属于自己了，他要用全部的精力来偿还这两个可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