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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何则钿和冷若希各自占据房间一角,严肃的气氛像是刚讨论完一件要事。
“呕、呕”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回应后,冷君尧推门而入,朝两人颔首:“姐夫,姐姐。”
冷若希嫁入何家的三个多月来,他一直与何则钿保持这种关系,相敬如宾,不卑不亢。在他眼里,他是姐姐的男人,亦是一名值得尊重的中年男子。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何则钿摇动座椅,选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面对他:”君尧,你姐姐和我经过商量,想在你大学毕业后,送你到英国继续深造。”
“英国?”冷君尧微微吃惊。
突然而来的讯息令人措手不及,但在表面上,他并无表现出太大诧异。只是不动声色,眼睛尊敬而淡定地看着何则钿。
“是啊,我和则钿想来想去,你的年龄也到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如果有条件,就应到名校去深造。”冷若希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阿尧,你觉得怎么样?”
虽是寻问,殷殷目光已让人难以抗拒。
冷君尧看看她,没有回答。
自小到大,姐弟两相依为命,他几乎从来没反对过她所作的一切决定。
而这次,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只是消息来得太匆忙,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
“时间不长也不短,到英国继续念完大学,再攻读博士,然后考取MBA学位。以你的天资,相信不出八年,定可学成归来。”何则钿对他表现出一脸信心。
原来,他们已为他打算好了未来。
“然后呢?”这么辛苦地花费大手笔培养他,精明如何则钿,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讨姐姐高兴吧?
何则钿已从他眼里看出明了:“君尧果然聪明。”
“君尧,你从十六岁至今,炒股做投资从未失过手,姐夫觉得这样的奇才再加以培养,将来定可协助‘天威’的业绩蒸蒸日上。”
他已从冷若希口中得知他的业绩。而冷君尧的目光太过锐利,彼此也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阿尧,这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考虑啊。”冷若希怕他一时难以答应。
“好。”而几乎不再思索,冷君尧爽快地作出回答,其迅速让冷若希也咋舌。
“阿尧,你……”
“姐姐也是为我好,不是吗?”他的未来原本未定,而现在的决定,即保证了他的未来,也承诺投资者的回报。如此两全其美,又有何不可?
何则钿对他的爽快很是满意:“君尧目光真远大。”
冷君尧但笑不语。
或许,他的命运就要因此而改变了。
一抹夕阳透过窗棂射入,冷君尧转过头,看向外面金色的天空。
(四)
何家今天突然间很热闹,傍晚时分,何则钿一回来,几名身穿白褂的医生立即充斥了大厅。
“何先生,我们很有信心可以帮助令媛走出生活困区,但前题是何小姐必须得合作。”
“是啊何先生,如果何小姐不合作,再好的心理医生也帮不了忙。”
原来,这些人是来帮何之言看“病”的。
何则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对面四名医生:“问题是,我的女儿不太愿意配合。”
如果愿意的话,他请这么多心理医生过来干嘛?不就是希望合四人之力可以让一直不开口的之言开口吐露心声?
医生显得有些为难:“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点不好办了。”
何则钿摇摇头,让佣人上茶,之后叫来管家:“张嫂,让小姐下楼一趟。”
看到来的这么多医生,管家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所谓“小姐”指的是何之言,而非之如。
不久,何之言被管家带下。
“爸。”只消看一眼大厅,她便大概知道了父亲让她下楼的原因。
好长一段时间的抗拒,她拒绝去医院,拒绝和他交流,拒绝听医院那边过来的电话。今天,父亲就让医生亲自过来了。而且连连来了四个。
她的病,真的严重到需要劳师动众?
一名看上去资历较老的医生站起,走到何之言面前:“小朋友,叔叔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他笑眯眯地对她伸出手。
然而,何之言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你要做什么?”没有再看医生一眼,她直接回头面对父亲。
何则钿皱起眉头,显然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之言,叔叔在向你问好。”
“我在问,你叫来这么多人是想做什么?”何之言眼里的愤怒丝毫不比父亲弱。
“之言,不要不礼貌。”
“我没病,不要整天叫些人来跟我说一些莫明其妙的话,烦死了!”说完她立即转身,准备上楼,却让突然跃起的何则钿拉住。
“放开我!”何之言剧烈地反抗。
“之言,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何则钿愤怒地看着她,“去,向叔叔道歉!”
“我不!”
“你……”何则钿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提起她,不废吹灰之力将何之言提到四名医生面前,“快道歉!”
她就像犯人一样被扯到审查官面前等待问罪。
“何先生,要不如……”医生看到何之言的举动,正想提议过几天再治疗,谁知何之言突然一个转身,咬下父亲拽着她的手。
“啊……”何则钿大叫一声,立即松了手。
全场顿时呆住了,何家大小姐居然会做这种事?
何之言趁其不备,飞快地挣脱了父亲的手,跑出何家大门。
“小姐……”
“之言……”
身后传来混乱的叫喊,然而何之言完全不理会。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不知道是哪里,突然,迎面而来一堵肉墙硬生生地和她撞上。
“啊……”何之言立即被撞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冷君尧大老远就见她疯子一样地跑出大门,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她居然看也没看就一下子撞过来。
何之言一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立即拉住他衣角:“带我走,快带我走!”
她犯错了,她咬了爸爸的手,她触怒爸爸了,她不能再回家了!
冷君尧看着她的一脸慌张。
身后传来几声逐渐清晰的叫喊——“小姐……”
“之言……”
不必再问,他已大概清楚了是什么事。冷君尧突地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在路上拦了辆TAXI,远离纷繁人群。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计程车里,冷君尧抱着浑身发抖不止的女子,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何之言用了好久的劲才将方才的剧烈平息下来。
车厢内一阵长时的沉默,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君尧也没有再追问。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人流车流,直到计程车停止,他再次抱起她下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到夜幕降临,计程车在一栋公寓式建筑物前停下,何之言突然抓住他的胸口。
冷君尧轻勾起一抹笑:“现在知道害怕了?”
她无语地低下头,任他抱着往建筑物里走进去。
“这是我和姐姐以前居住的地方。”在二楼一扇门前停下,冷君尧掏出钥匙开门。
开灯后,一室明亮映出整齐的家居环境。
他将她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到旁边,低头审视她脸上已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
“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爸爸带了一群医生过来给我看病。”她大概扫视了一下公寓的环境。
这所公寓适合两人居住。简单的设计和淡雅格调,在纷繁都市中,这样清新的感觉让人喜欢。
原来他们之前的生活是这样子的。
冷君尧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所到之处,站起身,到一旁的饮水机前倒杯水:“住进何家后我经常来这里,或者居住或者打理。”
切确地说,这是他处理私人感情的最佳去处。二十岁的年龄有着最旺盛的精力,女人一打又一打地自动送上门来,所有的男人,只要不是柳下惠,自然是乐得接受。
反正嘛,没有人制止也没对任何人说过任何承诺,他何必做为克制欲望而伤身费神的蠢事?
自然,这一方面的需要他不会对何之言说。
“今晚我们要住在这里吗?”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何之言问道。
“难道你想回家?”
“不。”她果断否决。
冷君尧过去拉开窗户,让夏夜的风吹进屋里,然后点燃一根烟。
他几乎可以想象何家上下为寻找这个出走的小公主而乱得一团糟的情景了。这个女孩子……
“之言,有时候太倔强反倒会害了自己。”盘算良久,冷君尧把烟熄掉,走过去重新坐到她身边。
如此熟悉的话,何之言在梦境里也听母亲说过。她突然间有些感动:“可是我真的没病,他们为什么硬是要我看医生呢?”
“或许你旁鹜太多。”
“旁鹜多就需要看医生吗?爸爸根本从没有注意过我的感受。”何之言不满地抱怨,完全忘记了之前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怨。
原来,孩子的感情都是善变的,曾经再痛恨过的人,只要对你好几分,便可成为至交好友。
他把手放在她发丝上,轻轻揉动:“你恨你的父亲吗?”
何之言无言。
“如果你觉得恨他,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失去父爱的感觉。”
那一种感觉,他在年幼时曾经刻骨体会过。父亲母亲先后撇手离世,再多的爱恨情仇,全部来不及享有。
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何之言看着他,这一刻,她仿佛看到这个男人眼中的疼痛。那是一种未曾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的痛。离经叛道,渊缘太深。
“你失去过父亲吗?”
“失去双亲。”
啊,原来如此。
但他未曾吐露分毫。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对母亲的感情。但是之言,过去的就已经是过去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是。”他很肯定。
何之言埋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怨怼,似乎自从母亲过世后就一直在酝酿,如今终于暴发。
而这个偶然间插入她们家甚至掀起风波的男子,今天却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是不是该觉得好笑?
冷君尧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起身走到临近的房间。
“今晚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想通要回家,我再带你回去。”许久,房间里传出一道声音。
第二天冷君尧把何之言带回何家。
上上下下的人因一整夜的寻找担忧,看上去已筋疲力尽,一看到何之言进来,眼睛立即放亮。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楼上“咚咚咚”传来下楼的的声音,何之如顾不着乱糟糟的头发,就跑下来看她:“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把我们给担心死了。”
何之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何则钿和冷若希也一起下来了。
“哎,别再问了,回来就好了嘛。张嫂,快带小姐去吃点东西。”看她已有认错的样子,冷若希连忙打圆场,害怕丈夫气未消再度责骂。
这一次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而从此以后,何则钿再也没有为何之言请过心理医生。
自这场风波后,她和冷君尧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仍旧每天放学就去接她回家。一路上牵着手。他的手依旧温暖而强硬,不顾任何眼光地硬拉着她。而她,也少了之前剧烈的挣扎。
“哎,上次还在说呢,怎么君尧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再找女朋友?”阳光柔和的下午,何氏两姐妹坐在后花园里喝茶,何之如抱怨道。
“人家有没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何之言无聊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关我的事啦,他上次自己说要追那个大姐姐的,说了又不去追。真没劲。”
她原本还想看看是哪个“大姐姐”和家姐那么相似呢,结果君尧哥哥追都不去追。等着人家自己送上门来,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想要就来?
“又在说我什么?”两人正讨论得没劲,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何之言知道是冷君尧过来了,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纹路。
冷君尧坐到之如身边。
“没,在说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女朋友?”
“是啊,你上次不是自己说的吗?”
冷君尧一副如梦初醒状:“忘了。”
他确实是忘了。去英国的日期将至,每日花于收拾打理和查阅资料上的时间多得让人想不了其他杂事。
“这阵子比较忙,连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了。”
“是啊,却每天有心思去接姐姐放学。”何之如撅起小嘴,一点也不介意道破在场两人之间奇怪的关系。
最近何家楼梯口总有女佣聚在一起闲聊,而闲聊的话题正是这位新来的冷少爷与向来不爱鸟人的何大小姐之间的故事。
何之如推推他:“君尧哥哥,你上次说的‘大姐姐’不会就是指我姐吧?”
“你说呢?”他丢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怎么知道?”她一脸的兴味索然。
冷君尧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的何之言。这是当他和在场其他人对话时,何之言唯一会表现出来的态度。除了沉默,她不曾做过其他事情。
“这学期读完,我大概就要离开了。”冷不妨,他迸出这么一句,适时引来何之言的目光。
“离开?为什么?”之如看上去比她更心急。
“你父亲要让我到英国读书。”
“要多久?”
“不清楚,大概八年吧。”
何之言因这个突而其来的消息微微一怔,半晌,看向他:“确定?”
这是第一次,她在其他人面前主动关心他的情况。
冷君尧如得到想要的东西一般愉悦:“是。”
“来回一趟英国用去八年,回国后结婚生子创业,三四十岁时刚好达到人生顶峰。”何之言掐指一算,替他道出人生大道上会发生的大事。
冷君尧温和地看向她:“之言这么关心我,连人生大计也替我算好了?”
两人的目光这一刻在空中凝结,仿佛当何之如不存在。
你在乎吗?
关我什么事?
眼神中相互传达的仍是一贯的对话。
“之如小姐,歌咏的班的老师来电话了。”正当两人已逐渐忘我,突然,里屋里传出张嫂的声音,把何之如唤进去。
“噢,来了。”奇怪地再看他们一眼,何之如立即起身。
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她实在看不清楚。
看她进去后,冷君尧也起身,将座位换到距之言最近的位置上。
“我的离开,会让你高兴吗?”纵使多少可猜到她内心所想,他仍这样问。
何之言口是心非:“对我不会有影响。”
她的眼神不看他,不着痕迹地下移,最后定到地面上。
“口是心非的丫头。”冷君尧笑,不顺她意,硬是将何之言的脸抬起面向自己,“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他紧紧地盯着她双眼。
深邃的眼与她的一双水汪大眼对视,里面是复杂神秘的内容。而她的,在所有倔强,忧郁,叛逆之下,还隐藏着最原始的无安全感。那种脆弱,让他轻易读出。
“记住,等我。”半晌,他的喉结轻轻蠕动,大手伸到她后颈,俯首吻住她。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何之言睁大眼。光天化日,在随时有人会走过的后花园,他居然吻她?
冷君尧,你怎么可以这么大胆?
她挣扎着将手抵在他胸口。然而冷君尧不动如山。
向来,他想要的东西,从未失过手。这次也绝不会例外!
冷君尧腾出一只手,将之言抗拒的双手握住后剪到她身后。他的舌一开始是浅尝轻探,在完全进入她檀口之后,开始霸道地勾起她的丁香小舌。
两人的纠缠,仿佛至死方休。直到何之言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他才放开她,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喘气。
“我相信,这是你人生的第二个吻。”轻抚过她脸颊的皮肤,冷君尧的语气中有满满自信。
“答应我,等我,好吗?”
何之言无力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根本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开始,如何发展至今的。一开始她不是很讨厌他吗?为什么如今,当她听到他即将离开的消息后,心中会有这么多不舍?
这么复杂的发展,而他却强硬地执意要在她生命中占有最重要的一席之地,不让她有片刻思考余地。
她乱了,她的心全乱了!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冷君尧可以理解:“我知道,现在你的心很复杂。”
何之言没有说话。
“可是你这么年幼。”他的手指轻点住她眉间,“之言,我给你八年时间。八年后,我会回来领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顺便,送你第三个吻。”
冷君尧抬起她的脸,嘴角是微笑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