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真相难求雾重重(2)(1 / 1)
阿猎站在杜老三的客厅里,背脊挺得笔直,下巴抬得很高,眼神精干敏锐。他就像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哪还有半点懒散形态。
杜老三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道:“你又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煎饼。”阿猎回答得很快,杜三爷的问话他一向都回答得很快。
“下次来之前,先给我把嘴漱干净,别带着一身骚臭就来见我!”
“是。”阿猎回答得很简短,杜三爷的吩咐他也一向都回答得很简短。
“事情都办好了吗?”杜老三坐下来,端起桌上的一只蓝花盖碗,掀开盖,茉莉花茶的沁香补鼻而来。
这一次,阿猎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伸出手,把一枚金色的钥匙摆在了杜老三面前的桌子上。
杜老三抬了抬眼皮,轻轻的啜了一口茶,什么也没有问,等着阿猎自己说。
阿猎果然开口:“这就是鬼符留下来的东西,具体是开什么用的,她也不知道。”
‘她’指的当然就是楚秋虹。
杜老三继续端着茶碗,掀开碗盖轻轻的吹着。
阿猎只好继续:“另一件事,失手了。”
碗盖‘叮’的一声,扣在碗上,杜老三抬起眼看着阿猎,他脸上没有怒色,但是阿猎知道,那看似平静的表情却比火冒三丈还可怕。
但是阿猎却没有怕,他反而笑了笑,道:“我本来是想给那几个生瓜蛋子一个历练的机会,没成想这几个兔崽子真不给我涨脸,竟让那小子跑了。”
“你会不知道那几个兔崽子有几两重?只要是你猎哥想吃的人,连骨头渣都剩不下,这一回,只怕是你小子成心要留”
“我早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您老人家。”阿猎笑嘻嘻的走上来一步,突然压低了声音:“只因我觉得留着他比杀了他用处更大。”
“哦?”杜老三眯起眼睛看着阿猎,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但那些事却又偏偏让他没得说,不知这一次,他又会有什么鬼主意。
阿猎并没忙着解释,反而问道:“三爷,我猜要杀叶震宇的人,一定不是您,对么?”
杜老三心里一震,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反问:“不是我又是谁?”
“自然是被叶震宇挡了路的人。”阿猎继续着他那懒散的笑容,俯身趴在桌子上,看着杜三爷,轻声说:“以叶震宇一人之力,对咱们构不成半点威胁,尤其是楚秋虹就在咱们手心里,更是不必提防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又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杜老三仔细的听着阿猎的话,紧闭着嘴,一言不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阿猎果然继续:“叶震宇活着对咱们没什么不好,但是他要是死了,那个真正害怕叶震宇的人可就再也没什么顾虑了。他借我们的刀替他除了块拦路石,之后就会撒开手用全部精力对付我们。我们虽然不怕他,可是利益上,我们不免就会吃点亏,说不定还是大亏。”
“哼!他有那个本事?”杜老三冷哼一声,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情绪竟不知不觉的被阿猎带动了,于是嗽了嗽嗓子,沉吟道:“你说的这些我可不大明白。”
阿猎直起身,呵呵笑道:“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三爷知道一件事就行了。”
“你说。”
“叶震宇这块烫手的山芋,就算咱不去碰他自然也有人碰,碰的那个人要是被这山芋烫掉了皮,烫坏了肠胃,那咱们不但没损失,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实惠,这坐山观虎斗有赚无赔的买卖我们为什么不做呢?”
杜老三哈哈大笑,笑着说:“你个臭小子,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我看,这江城帮里的大事小事,要想瞒住你,可真是不容易。”
“三爷哪想过要瞒我什么事?那些事根本就不值得您老人家交待,咱们再连这点儿事都不能替您张罗着,那可就太枉费了您的教导了。”
“我手底下这些兔崽子要都照你这么省心,我可真是得退休享清福喽!”杜老三笑声更响亮,但是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反而是冷冰冰的戒备。他嘴上说‘省心’的时候,心里却在狠狠的骂:要是我手底下的人都照你这么贼,那我这位置是一天也坐不住了。
阿猎也跟着呵呵的笑,他好像一点也看不出杜老三的表情,面上居然还挂着得意之色。
“好,好。”杜老三站起来,拍了拍阿猎的肩,顺手从桌子上抄起那把金色的钥匙,朗声道:“这事儿,也交给你去办吧,查清楚这钥匙的底细,想法把东西找出来。”
“是。”阿猎接过钥匙,再没有一句费话,转身就走。
杜老三看着他挺得笔起的腰板,眼里的戒备之意更深,竟似已化作了恐惧。
他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沉吟道:“这年轻人实在不简单。”
“他再利害还能比得过鬼符?”玫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杜老三的身后,跟他一起看着阿猎远远离去的背影。
杜老三并未回答玫瑰的问话,反而转过身问:“你可看出他和鬼符的区别?”
“一个冷冰冰,一个笑嘻嘻。”玫瑰道。
杜老三摇摇头:“鬼符无论何时在我面前都是低头垂目,从不直视我的眼睛。但是这阿猎,你可发现了,他总是抬头挺胸,就算我再严厉,他也没有逃避过我的目光。”
“这又能说明什么?”
“鬼符虽可怕,但他对我还是要有一些顾虑。可阿猎的心我却猜不透。”杜老三讷讷道:“这小子表面上对我唯唯诺诺,可依我看他绝非池中之物。”
“你是说,他有野心?”
“鬼符背叛我,只因他一心想脱离我。可是阿猎一旦起了二心,绝不会留我安安稳稳的在坐这个位子。”
玫瑰惊道:“呀!那你还这么重用他?”
“越是如此,越是要重用。我就是要让他自己把尾巴露出来。再说,放着这么个精干的手下不去用,岂非是浪费?”杜老三的眼里挂着讥讽的笑意,悠悠道:“到底他还是不如鬼符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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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震宇连夜赶回了平都,在他老爸开的那间擎天医院处理了伤口。在这里治伤,一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二是可以安心的休息。
为他处理伤口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她的年纪,因为像她那样身材娇小,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子,本来就会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小一些。毕竟能成为主治医师的,至少也得要医学院本科的学历,而医学院本科毕业,最年轻的也得二十四五岁了。
但是叶震宇却显然没有注意这些事情,他甚至连那医生是男是女都没有去看。他只是木然躺在病床上,两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任凭别人摆弄他的那条伤腿。
“别以为你这伤口不严重,要是感染了,你这条腿就废了!”那女医生见他这个样子,仿佛有些生气,一边为他处理,一边小小的吓他一下。
她显然是看错了这个病人,这病人根本就象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仍旧保持着那副痴呆的样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女医生更加恼火,厉声道:“你以为这样就显得你英勇了吗?被人一刀扎伤了,你觉得很光荣么?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干这打架斗殴的事?”
叶震宇还是没有动,但是他的眉头却皱了皱。
女医生见他还是不说话,也觉得无可奈何,这样病人她果真也无计可施,话说回来,他去打架打伤甚至打死,又与她有何相干?
于是女医生跟旁边的小护士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转身出去了。
小护士目送着那女医生出门后,就长长的吐了口气,埋怨道:“你这病人真奇怪,姚医生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姚医生那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气到了。”
叶震宇又皱了皱眉,道:“我来这里是看病的,不是来听人教训的。”
小护士似乎并未料到他会说话,愣了片刻,便摇头叹道:“你们这些病人,就是难伺候。不理你,就说我们不负责任,多说你两句,就嫌我们烦。其实姚医生说你,不也是为你好么?”
小护士三言两语,把叶震宇说得愣了一愣,愣过这后,他又叹了口气。这小护士说得到也是真话,那姚医生固然不能理解他伤从何来,但是他却应该体会到一位医生的苦口婆心。
只可惜,他此刻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去体会别人的心情,他的思维就如一团乱麻,缠绕着他的心智,他从未预料到自己竟会遇到如此纷繁复杂的事态,而这件事,又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此刻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闭上眼,深深的呼吸着,渐渐的平静下来。再度睁眼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尖锐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前方,前方只是一片雪白的墙壁,可他就是那样死死的盯着那片白墙,像是要把那墙壁盯出洞来。
这只因在他眼里的,已经不是那一片墙壁,而是那些杂乱无章的过往云烟,他的脑海里不停的放映着一幕幕逝去的影象,但是耳朵里却反复的播放着,几个小时前阿猎和他的对话——